返回 第106章 潇林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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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琰一怔,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垣风。与此同时,垣清也抬眸,那仿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神色,只不过,还是冷冷清清。

皇帝浅浅看了她一眼,颔首道:"随意。她既然喜欢就带走吧。"

“谢……”

“我有同意吗?”一个声音忽然冷冷打断道。

众人都愣了愣,随后一齐将目光转向垣清,只觉得今日三殿下很是不同,无论是和亲之事还是什么宫女,都好像刻意要背着干似的……唉,谁知道是三殿下背着干呢,还是西枫王故意要和他作对呢。

垣风看了垣清一阵,随后轻声笑道:“三弟这是何意?父皇既然同意了,就无需你是否同意了。”

“自从我回宫以来,还从未见过玉贵妃,别说她了,”垣清冷淡道,“她既没见过贵妃,何来'觉得喜爱'之说?”

“是吗?”垣风故作讶异道,“你回宫当日的洗尘宴上,你的宫女就已经在宁心台见过我母妃,母妃她还记得清楚呢。不信你问问你的宫女,是不是有这回事?”

垣清轻叩桌面的手蓦然顿住,没有作声。白琰微微一僵,慢慢低下头,咬了咬下唇,感觉垣清似乎看了她一眼。

“有没有,是另外一回事,”沉默一阵后,垣清开了口,“我的宫女,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可以带走,贵妃也不行。”

“哦?”垣风甩开白袖,重新坐下,“三弟可是要和我母妃抢宫女了?”

“是你抢,不是我抢,”垣清抬眸,黑眸直视垣风,冷若寒霜,“她是我的人,谁在抢你自己心里清楚。”

台上又安静了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连情况都没弄明白,又好像知道这气氛貌似不大对,只能正襟危坐,也不敢出口大气。

“够了够了,”皇帝扬了扬手,紧锁眉心,“两兄弟真是越发不像样了,做什么事请都要抢,连个宫女都抢,成何体统!王宫什么没有,啊?简直没点规矩!真是不让朕省点心!”

“父皇……”

“好了,”皇帝一摆手,不耐烦道:“宫女阿风带走,其他的没什么好说了。阿清,一个宫女如何了?还让你如此没有王族风范?宫里多少宫女等着你挑,带走一个给你十个,你要多少给你多少,别再如此扰人了!”

垣清缓缓闭上眼睛,众人却都看到了眉间的沉愤与无可奈何。“我不同意,”他忽然睁开眼,黑眸深邃,“不……”

“我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众人皆抬眼看去。

白琰愣在原地,也不知自己为何脱口而出,一时间觉得脸上发烫,众多目光向她投来,也不知该手脚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看到了吗?”垣风轻轻一笑,“她愿意,就不必多说了。”

白琰悄悄抬头,正撞上垣清的眸子。她极力想要看透那片深黑,却什么也看不透,只余下一片墨色。许久,他移开了目光。

白琰默默垂眸。她其实并不想去,别说是玉贵妃,就是垣风她都讨厌得要命,只是方才……为何要如此?她也不知道,或许是觉得想要为垣清解解围罢了。

去了,是不是意味着要离开垣清了?

这时,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

“今日陛下寿宴,不如让小女子为陛下献上一首曲子,以尽贺寿之意。”话毕,连汐起身,身后她的宫女立刻将怀中那用白色油纸布抱起的物事递给她。

“好。”皇帝颔首,“有劳帝姬了。”

很快,就有宫女在正殿中央搭上了琴架,摆好了木椅。连汐缓缓走到椅旁,将弦琴轻轻放在琴架上,白袖拂过琴面。

“陛下,”皇帝身边一个太监忽然轻声道,“既然有帝姬起弦奏雅,不如让那些舞姬也一同来助兴?这样也显得不会单调了。”

皇帝微微点了头,太监便恭敬地作了一揖,下去吩咐去了。

“陛下,小女子……献丑了。”正殿中的白衣女子抬眼看了高台上之人一眼,垂眸,纤细的玉手搭在了琴弦之上。

纤纤玉手,拨动琴弦,空灵的琴声如丝般缓缓流出,飘如烟云。弹指轻拨,如落花流水之意。素衣长裙,却是空濛之态。殿外月色如云白,冷冷清清。琴声时断时续,若有若无,时而轻快,时而缓缓,时而灵空,时而悲切。

白琰低着头,望着自己脚尖,眼前却总是浮起垣清的黑眸。他方才看她那神情,是什么意思?是难过吗?是失望?还是……根本不在意?

她抬头想悄悄看垣清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时不时抿一口酒,只是静静望着正殿中央那抚琴的白色身影,不言语,黑眸冷冷清清。

白琰咬了咬唇,试图往前走一点,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却不想刚刚动了动脚尖,一道目光便向她射.来,冷冷的。她愣了愣,抬头寻找那目光的来源,却发觉是……

连秦?

连秦看着她,眼底飞快略过一抹异样,同时似有意似无意地往高台上一瞥,仿佛在暗示她什么。

白琰怔了怔,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时,却发觉皇帝也正看着她,凌厉的,冷冷的。

白琰蓦地感觉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凉意,急忙低下头,不敢再乱看。只是那被人盯着的灼热和冷厉的目光仿佛层层叠加在她身上,一会滚烫一会冰冷,弄得她好不自在。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拍起手来,她下意识抬起头往殿门外望去,见一群身着红衣的舞姬飘入殿中,随乐起舞,飘飘红袖,宛如红尘。

白琰看呆了,她还从未见过王宫内盛宴的场景,恐怕,还要比这个盛大许多倍。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她欣赏了。舞姬们飘飘起舞,将连汐围在中央,时而露出一抹白,时而又隐在红裙当中。

气氛似乎终于缓和下来了。不少人都重新开始动起筷子,吩咐宫女温酒,结霜的台上也终于多了些暖意。开始有浅浅的笑声传来。

水袖轻舞,起弦风雅,有臣士向皇帝敬酒,看似一片其乐融融之态。

白琰悄悄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揩了一把汗,简直有欲哭无泪的感觉。什么宴会啊,简直如同下地狱!地狱审判似的……好可怕!再也不来了!

忽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垣清站了起身。

“父皇,”不知怎的,他那素来清明的黑眸忽然有些浑浊之态,“儿臣有些醉了,想先出去醒醒酒,一会儿再回来陪父皇及各位大人畅谈。”话毕,他微微俯身,“先告辞了。”

“夫君,我陪你!”琴音戛然而止,各位舞姬都一时都不知所措得互相看看,也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不必了,”垣清淡淡道了一句,“我想一个人静静。”话音未落,忽的把手搭在白琰肩上,就好似真醉了一般不省人事了。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白琰一个踉跄,差点连同他一起摔下去。见众人都望着她,急忙站稳,极其艰难地撑起他的身体,一步步向外挪去。

我是宫女……她暗暗提醒自己道,是宫女,现在我是宫女……

好不容易挪出了殿外,她想四周看看,四下里都安静无声,只有夜风拂过花丛的簌簌声。

“去哪呢?”她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地方,我不认路哎。”顿了顿,她又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垣清?一会儿走开了,我真的走不回来了。”

身边安静,无人言语。

嗯?他不会真醉了吧?

“垣清?”她摇了摇他的手臂,“垣清?哎……?”话音未落,忽然一个温软的物事扫过她的耳畔,带着浓浓的酒味,接着,更重的力量压了下来,几乎要将她推倒了。

“喂喂喂……”白琰踉跄几步,“垣清哎……”

“走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去潇林苑……去哪都好,越远越好。我累了。”

“可,可是我不知道潇林苑怎么走……”

“直走左拐,之后右拐再左拐,前面有个小巷口,巷口进去后直走再左拐,过了潇林宫,就是潇林苑了。”

“哦哦……”

白琰真有些好奇,垣清都醉成那个样子了,还那么记得清楚路呀。就好比她,不醉也记不得路,醉就更加记不得路了的说。

垣清搭在她肩上的手动了动,指尖碰到了她的脸颊,手挺热的,好像刚刚被热水浸过一般。

真醉了呢。

白琰按着垣清所说左拐右拐右拐左拐,也不知拐到了哪里去。一阵晕头转向之后,终于来到了所谓的“潇林苑”。一路上没遇到几个宫人,估计着都是去寿宴那边了。

潇林苑月色好极了,溶溶月色清清冷冷地洒落竹林,竹叶上都落满月夜独有的光辉。春.夜还是有些冷,带着寒气,白琰不禁打了个寒战。风拂过竹叶,带过一阵簌簌的寂响。

“垣清,”看了一阵后,她轻轻开口唤道,“到了。”

压在身上的重力终于慢慢消失了,白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暗暗喘了口气。身前那个身影则慢慢往林中走去了。

白琰小跑几步跟上,见他不言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才……为何要答应?”沉寂许久后,垣清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醉意。

白琰垂下头,“他们在为难你啊,难道你没发现吗?”

“他们从来就没有不为难我过,”垣清停住脚步,在一簇凤尾花丛旁站定了,“我也一向和他们作对。更何况这只是小事,你……”

“小事积起来就是大事了,”白琰侧着头,认真道,“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啊,现在你在宫中处境很不好,我也看到了……”忽然,她声音小了许多,“玉贵妃如今又有了身孕,那,那会很危险的,西枫王他会更加……更加与你不和的……”

“正常,”垣清打断,抬手扯下一片竹叶,“他一向如此。”

“所以你就应该那样做啊!”白琰一本正经强调道。

垣清回过头,望着她,“怎样做?”

白琰犹豫一下,抬起眼认真道:“你若还是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那必然会受到欺负的,所以你不能孤身一人在王宫中奋斗。”

垣清微微侧首,“你陪我?”

“不,”白琰摇摇头,“我无权无势,我现在只是个宫女,我也根本帮不到你什么啊。”

“那你的意思……”

“宁安帝姬,”白琰眨了眨眼睛,抿唇笑了笑,“你看,她对你那么好,一心向着你,你也应该回应她,她是连燕国帝姬,有权有势,而且她还掌握着两国和亲的连线,所以你应该娶她呀。如果娶了她……嗯……”她想了一阵,又道,“你看,娶了她,不就等于做了连燕国王族的驸马,那连燕国必然会帮你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或者受到欺负了,他们会帮你出头的!毕竟他们的女儿是你的妻子,你受委屈的话,他们也不会让他们的女儿受委屈的,对不对?”见垣清没说话,她兀自笑了笑,“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我很聪明的。”

“是啊,”沉默一阵,垣清忽然开了口,“就像你说的,真的很好呢。娶了她,就等于联合了连燕国,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更不会步母后的后尘了。”

“就是嘛,”白琰眼睛一亮,笑道,“出来是不是清醒了许多?想清楚了吧?你瞧瞧,宁安帝姬又那么好,长得又漂亮,双收啊!”

垣清凝视她一阵,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可是,我不爱她呢。”

“政治婚姻,不就是这样的吗……”白琰嗫嚅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忽的被垣清揽进怀中,随后,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叹息。

“傻瓜。”

白琰怔怔,随后,也没了言语。

真的,她怎么会想他娶那个帝姬呢?但是,她又如何能忍受他受这样的欺凌而她却无能为力?如果要得到,总得要牺牲,这是师父常说的一句话。所以,即使他娶了帝姬,她也不会难过,因为那是她的选择。

“不行吗?”白琰轻轻问道,“这个方法,不可行吗?”

“当然……不可行。”

白琰垂眸,许久,小声道:“我是不是很阻碍你做事情?我是不是……”

“和你无关。”他毫不留情打断道,“我的事情你不用多想,我会有办法解决的。所以,你决定了?”

“决定什么?”白琰愣了愣。

“去玉贵妃那里。”他望着她,黑眸深邃。

“嗯……”她低下头,“去也好,不去也好,玉贵妃都是诚心找麻烦来的。所以,我还是去吧。免得她有说什么。”顿了顿,她声音小了些,“下次不要再那样护着我了,他们会说你的……你是君王,要有君王的风范。”

垣清没有说话,静静望着她。许久,他忽然一声轻笑。

“如此看来,我是真的继承了我母后的性格了。”顿了顿,“太懦弱。太无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垣清。你一点也不无能。你能武善战,能文书画,你是天下最好的。你也不曾懦弱,从你娶我的那一刻起,你就逆了天下而行,你的勇气是无人能比的。如今你会如此,也不过是因为我。若是我离开,能带给你一丝丝周旋的余地,我会义无返顾的离开你。

因为我爱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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