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将士们匆匆离席各司其职，席间张海全曾明令禁止多饮，但还是有不少馋嘴的小将多喝了两杯，在廊子里走得歪歪斜斜。

苏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疑问重重，虽说这是他的接风宴，可无论如何在大兵压境之时宴请将士都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张海全虽然老了，但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而今夜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不过想到这点的不只是苏砚一人，还有身在大帅房间里的凤鸳。她接过侍者手中的茶水，提步上前亲自为张海全奉上，温声细语道：“大帅，小女有一事不明，可否向大帅讨教一二？”

张海全略抬了抬眼皮儿，“问吧。”

“小女才疏学浅，若是问出什么偏颇的问题，还请大帅原谅。”凤鸳瞅了瞅他的脸色，方道：“而今大兵压境，北疆军攻城之日近在眉梢，如此情势之下，大帅为何要大摆筵席宴请众将士？”

竟被她看破了。

张海全没有想到她一个卑微的女郎中也能看出端倪，不禁在心里赞了她一声聪明，但很可惜，他向来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也不喜欢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这种过于聪明的。

他放下茶杯，硬笑了几声，“你身在宫中有所不知，大皇子现在可是大宣年轻武将之首啊，许多士兵更是将之视为膜拜的神仙，他安然回来的消息对他们而言，可比任何珠宝钱财的鼓励都来得有用。”

“再者，我方虽连败数日，可情势危急之说实在言过其实，眼下看来北疆还没有拼死攻城的意思，只要有这城墙守着，这一时半会儿的还不成问题。”

“不过最重要的是，大皇子现在对我们来说还有用，正如医仙所说，就算我想让他死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本帅现在对他好点对我们而言有利无敝，等这场大战结束回了京城，再动手不迟，到时候医仙姑娘就要多多出力了。”

呵，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将来苏砚出事之后为他自己避嫌，凤鸳有些不耐，但面上还是浅浅地笑着，“那不知小女该为大帅做些什么？”

张海全狡诈一笑，道：“医仙要做的非常简单，你只要牢牢牵住他的心就好了，等回了京城借着你俩的传言，把你安排到他的身边就不是难事。”

凤鸳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大帅这不是让小女勾引他嘛？”

“哈哈哈哈，医仙姑娘快人快语，那本帅也不绕圈子了，没错，就是让你勾引他，相信以医仙的姿色和聪慧这并不是难事，放心，等事成之后，本帅定会遵守诺言，让医仙恢复自由之身。”

张海全这个老东西心里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至于他口口声声的承诺也绝不可相信，凤鸳走在回房的路上，忍不住讥讽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她要的是苏砚这个人，和自由无关。

廊子里没有灯，很暗，唯有些许月光透过尽头的窗户洒下来，将地面镀上一层银色的月华。

凤鸳无意中往尽头处瞥了一眼，竟瞧见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地闪过。

“是谁？”她心中一惊，低喝一声，然而直到她走到了窗旁，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瞧了瞧窗外，难道从这里逃出去了？

可她分明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的感知力因凰脉变得比平常人更加敏感，隐约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她的附近。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她已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但躲闪之前已被那人紧紧地箍住了身子。

但当下她便明白过来来者并无伤害她的意思，若真是偷袭该是一招致命，可他却只是用双臂桎梏住她。

“红妆，真的是你？”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耳后传来，她禁不住心中一颤，这声音是——楚轩！

她顿了顿，然后挣扎起来，捆住她的双臂却越收越紧，如果她真的动用凰脉的力量想要挣脱开并不是难事，可当下的她却因他的一句话停下了动作。

他说：“红妆，我不怨你。”

他吻了下她的发，眼底有些湿润，“我不怨你在新婚之夜抛我而去，我也不怨你用落英树给我下毒，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把这些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两日前，他布下陷阱将苏砚包围，可回报却说有一白衣女子将其救走，听到这消息的一瞬他就在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她。

他知道，她离开北疆的原因就是苏砚，所以她一定回去找他。

窗户开着，夜风拂在凤鸳脸上，有点凉，她轻轻地闭上眼睛，语气平淡如水：“楚轩，我和你就从来没有开始过，又何来的重新一说？”

身后的男子身子一僵，半晌才开口：“至少……至少你也真心待过我不是吗？你忘了？你还为我流过眼泪呢……”

凤鸳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将他的双臂打开，然后徐徐回身。

他的眼神有些卑微，目光里尽是浓浓的爱意，可凤鸳却有些骄狂地笑起来，“你别做梦了！你杀了夜，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如果你知道夜在我生命里有多重要，你就会知道过去的这两年里你的行为是有多么的愚蠢。”

“……可他还是骗了你，他那么伤害你，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吗？难道……难道你就不能看看我，只有我才是真心真意疼你爱你的……”爱到他抛弃所有尊严和狂傲不羁的性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

“是，即便他骗了我伤了我我也要留在他身边，是爱他还是恨他也全由我自己决定，而你楚轩，就算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在意，从你下令向他放箭的那一刻起，我对你的感情就只剩下深深的厌恶。”

“我的每个笑容每滴眼泪都是假的，只为有一天能够亲手杀了你，若不是大宣突然传出大皇子出现一事，我绝不会只让你在床上呆几天而已。”

楚轩听得目瞪口呆，声音颤抖着：“原来……你是想在成亲那天杀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