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青绾心下一窒，随即会心地回道：“娘娘的意思青绾懂了，等他日见到九哥，青绾定然会劝他留在皇城中，侍奉娘娘。”

“好孩子，本宫在这里先谢谢你了。”孟贵妃拍拍她的手，真心地笑了，昔日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似乎在这一刻已全部烟消云散。

只因，她们皆是真心的对那个叫皇甫瑾的男子好，所以她们可以理解对方的心。

两人又随意聊了点趣事，赫青绾才说出今日来的目的。

“娘娘，青绾今日来，其实也是有一事相求。”

孟贵妃理解的笑笑，示意她说。

“娘娘，青绾想知道先后身边的嬷嬷与我爹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赫青绾的视线一直温和地落在孟贵妃的脸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宫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说的。她不知道孟贵妃会不会告诉她，告诉她的又是不是真的，她只能靠观察她的表情变化，来猜度她话里有几分真实。

孟贵妃一愣，随即笑着反问道：“怎么会这么问？”

“王府里有个下人，似乎是她的亲人，不知为何很仇视青绾。是以，青绾便猜那嬷嬷是不是与我爹娘之间有什么误会？”赫青绾知道戚嬷嬷的身份不能透露，自然是早就想好了理由，才能来问。

“那嬷嬷一直跟在先后身边，多年没出过宫，按理说不该的。”孟贵妃一副深思的样子，好似完全不知情。

“那青绾可否冒昧问一下，当年先后是因何薨世的？”

先后薨世的原因一直是一个谜，先后的陪嫁嬷嬷又如此憎恨她，她不得不往这上边想。

初识皇甫烨的时候，她也问过星儿，可否知道先后的事情。

星儿却只隐隐记得，先后是在一次惹怒了皇上后，一病不起，几日后过世的。

而至于为什么会惹怒皇上，宫中无人知晓。

后宫从来都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而这件事情能过去这么多年都仍是一个秘密，就足以证明这秘密不容世人知晓，皇帝下了狠心，将事情压下。

“你这孩子，问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先后当然是病逝的，这还用问吗？”孟贵妃摇头失笑，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赫青绾明知道她在说谎，却不好强人所难。

“是青绾糊涂了，娘娘莫怪。”

孟贵妃倒是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她还以为她会利用皇甫瑾的事情要挟她说。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场面上的话，便听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高唱。

“皇上驾到。”

两人赶忙起身，走到门口处接驾。便见一身明黄，唇角挂笑的嘉康帝走在前边，身后跟着神情冷淡的靖王皇甫烨。

“青绾见过义父。”她微垂着头，欠身行礼。

“青绾，该叫父皇了。怎么还叫义父？”嘉康帝一脸和蔼的笑容，伸手去扶她。

“是，父皇。”赫青绾恭敬，且疏离地应道。

尊敬了多年的义父，在骗她欢天喜地的嫁给皇甫烨后，又对她在王府的悲惨不闻不问，她心里难免不生了芥蒂。

嘉康帝脸上的笑意微僵，抽回扶着她胳膊的手，随即转首对孟贵妃道：“爱妃，今儿的午善就留在你的宫里用了。”

“是，臣妾这就命人去准备。”孟贵妃荣宠不惊的应下，识趣的离开，将偌大的厅堂留给三人。

而孟贵妃前脚一离去，嘉康帝当即变了脸色，微侧身，对皇甫烨呵斥道：“逆子，给朕跪下！”

赫青绾震惊地看向皇帝，便见他已是一脸的怒色，盯视着皇甫烨的眸子里尽是冷意，哪里还有半分笑意。

皇甫烨沉着脸，丝毫不惊的跪了下去。

赫青绾眉角跳动了下，微垂下眼睑，选择了漠视眼前的一切。

她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间迁怒于皇甫烨，她也不想知道是为什么，那是皇帝的家事，本就与她无关。

“逆子，朕将青绾交给你时，是如何说的？”嘉康帝当真动了怒。

赫青绾原本轻皱的眉心，此时皱得更紧了几分，原来嘉康帝发火是为了她。

心里是怨，是恨，她会自己想办法报仇。但她不希望嘉康帝父子俩因她伤了和气。

于是，她缓步走到皇帝的面前，轻声道：“皇上，三哥待青绾很好。”

“青绾，你不用为他说话。”嘉康帝的视线始终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不说话的儿子，眼中的苛责又多了一分，甚至隐隐有杀气聚集在一起。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儿子，他竟敢公然与他对抗，甚至就连三朝回门，都是陪那柳侧妃回了相府。

只是，那时候顾及着柳丞相的面子，他没有办法责罚于皇甫烨，只能忍下那口气。

赫青绾看着嘉康帝眼中的杀意，心里大惊，当即在皇甫烨的身边跪下。

“父皇！不怪三哥，是青绾在嫁给他后，才发现心里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是以，青绾才会主动疏离了他。”

“青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嘉康帝大骇，怒声责问道。这还是嘉康帝第一次对她用如此重的语气。

“父皇，青绾知错了。可是青绾不想与一个不爱的男人在一起一辈子。”她仰望着一脸怒意的嘉康帝，语气坚决。

“你给朕住口！”嘉康帝怒喝，双眼迸射出浓烈的怒火，“你真让朕失望，竟是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娘若是……”

“父皇！”赫青绾打断他未完的话，“我娘是我娘，我只是赫青绾，不是娘亲。”

嘉康帝被她的话气得倒退一步，似被人捉住了短处，又窘又怒，声音冷寒的喝道：“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皇家的声望又岂容你玷污？”

“父皇可以给青绾一个罪名，休青绾下堂。”她微垂下眼睑，深知自己的话是离经叛道，世俗所不能容忍的。

“你……”嘉康帝被她气得脚步踉跄的后退一步，终是没忍将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转而怒视着自己的儿子，“是你逼她的？”

赫青绾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相信这个品性纯善的孩子会伤他的心，丝毫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皇甫烨闻言嗤笑，“在父皇心里，儿臣当真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信任？”

“混账！”嘉康帝怒极之下，一脚便踹了过去。

皇甫烨也不躲闪，硬挺着受了他一脚，身子只是晃了晃，便再次跪直。

“朕告诉你，青绾不是外人。她是朕唯一认可的靖王妃。有靖王妃，则有靖王，若是你让她下了堂，你的王爷也不要做了。”嘉康帝满眼狠意的盯视着嘴角噙着一丝讥笑的皇甫烨。

“那就请父皇削了儿臣的爵位，将儿臣放逐出皇城。”皇甫烨决绝的语气尤为的镇定，丝毫不似一时间的气话。

赫青绾看着这对父子的对峙，一双水眸中尽是苦涩，忽然插言问道：“皇上，青绾想知道当初皇上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靖王答应娶青绾的。”

嘉康帝眼中的怒意微滞，一抹错愕闪过时，她已经侧脸看向了皇甫烨。

“青绾也想问问靖王，既然如今有拼死抗争的决心，当初为何又要妥协娶了青绾？”

皇甫烨拧眉与她对视着，黑眸如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

她失望地对他笑笑，收回视线，决然地看向嘉康帝。

“皇上，强扭的瓜不甜。皇上以后就不要再管青绾的事情了。青绾不值得皇上如此煞费苦心，不惜与子反目。”

“青绾！”嘉康帝一惊，心里一阵的慌乱。

这样的赫青绾是他不曾见过的，冷漠到好似已经将他当成了陌生人。

忽然，耳边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强扭的瓜不甜，秀儿不值得王爷如此，与父，与妻，与友反目。”

当年，那人眼中的决绝，与赫青绾此时是如此之像。

秀儿爱的人，本来是他。可是他却辜负了她。为了权势，他娶了先后，让他们渐行渐远，就此错过……

得知她爱上了他人时，他怒过，恨过，却终是不忍伤她一分。

可她却残忍地对他说：“王爷，秀儿的心里只有他，从来都只是将你当成哥哥看待。”

她就这样残忍的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原来，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皇上，青绾告退了。”她欠身行了礼，转身正欲离开，手腕却忽然被扼住。

她顺着手臂看去，声音怵然变冷，“放手！”

“你留下。”皇甫烨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嘉康帝，质问道：“父皇，您当初非要儿臣娶她，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父皇的私心作祟？”

“大胆！你这个逆子！”嘉康帝蓦地抬手，一巴掌扇了过来。

赫青绾甚至感觉到了那凌厉的掌风，可皇甫烨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巴掌。

“就算是儿臣事事顺着父皇，您就会打心里觉得儿臣是个孝顺儿子吗？”皇甫烨嗤笑，唇角有血丝涌出，“若是要用一个女人才能换取父皇表面上的善待，儿臣不屑。”

“你……”嘉康帝被气得心口一堵，便又抬起了巴掌。

只是，那巴掌在空中颤动了半晌，却终是无力垂下。

“父皇，不管您应不应，儿臣都已经决定要休妃了。”皇甫烨的语气较之刚刚又坚决了几分。说话间，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腕。

她僵直着身子，笑得凄楚，“三哥，其实你与义父是一种人。”

无论是赐婚，还是休妃，他们都只想到了自己，没有人顾及过她的感受。

“我不过是忠于我自己的感情，怎敢与父皇的薄情寡性相比。”他口气生硬，视线却微偏，错开了她指责的视线。

她忍下心里的疼，挺直脊背转身向门外走去。她想要保留最后的尊严，骄傲的走出他的视线。

“来人！靖王忤逆不孝，即刻关入宗人府，以待发落。”嘉康帝在她迈出门口的那一刻，下了命令。

她微顿了下身形，却终是没有再为他停留。

她如游魂一般出了宫，回了靖王府。她这厢才一迈进王府，一向嚣张跋扈的戚嬷嬷便向她扑了过来。

“你个祸害，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让他不惜圈禁自己的皇子。”

赫青绾毫不客气地推开她，冷道：“你以为本公主是你吗？本公主还不屑做那种害人的勾当。”

戚嬷嬷刚要再扑上来，就被急急赶来的柳梦芙命人拉住。

随后，柳梦芙“噗通”一声，当众跪了下去。

“王妃姐姐，一日夫妻百日恩。请王妃姐姐看在与王爷夫妻一场的份上，救救王爷吧！”她哽咽着，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显楚楚动人。

赫青绾看着这一主一仆两人，只觉好笑。这是想对她软硬兼施吗？

“没错。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本公主想请教柳侧妃，本公主与王爷真的做过一日夫妻吗？若是柳侧妃记性不好，本公主不在乎说说那夜李代桃僵之事。”赫青绾的声音略微打战，那是她永远不能碰触的伤。

柳梦芙的表情一僵，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连忙跪爬到赫青绾的脚下，扯着她的裙子，哀求道：“王妃姐姐，都是妹妹的错。姐姐若是肯救王爷，妹妹愿意主动离开王府，再也不介入姐姐与王爷之间。”

赫青绾只觉得心窝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虽麻木的不会痛了，却还是能感觉到鲜血潺潺的流出。

原来，她不过是别人幸福中的第三者……

柳梦芙还在她的脚边哭天抢地，她却已经麻木，只觉得她的哭声很吵，很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