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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西谈起民间手工艺品,就不得不提凤凰银饰了。

凤凰银饰在整个古城,可算得上历史久远,名气之大犹如湘西的“土家织锦”、“苗家刺绣”、以及“古丈蜡染”……不知道的人,只能怪自己孤陋寡闻了。

而作为古城银饰加工品之首——傅记银庄,它的地理位置又引人瞩目的处于古城得天独厚的溪桥边。

溪桥即虹桥,是凤凰最大的古桥,建于明洪武年,当地百姓建此桥意为接被明太祖朱元璋破坏的“龙颈”风水。《凤凰厅志》记载:“桥跨沱江水,长五十余丈,川平风静,皓魄当空,清光满漾。近则两岸烟林,远则千山云树,皆入琉璃世界中,桥上徘徊,仿佛置身蓬岛。”桥上有人家,有商铺,十分热闹。

这一带,如果追溯到大明时期,并不是繁华闹市,那时的米市、面市、鸡鸭市、缎子市、帽子市、铁器市、金银珠宝首饰市都集中在北城。明代以后,商业中心南移到了古城溪桥街一带。永乐初年,官方在四门建立店铺,称为“廊房”,分三等租给客商,资金雄厚的便选为“廊头”,廊房头条、二条便是自那时始的。到了清代,前门外一带便大大繁盛,超过了前朝,“古城之精华尽在于此,热闹繁华亦莫过于此”,店铺林立,摊位满街,四方客商云集,日夜游人如织。所谓“东贵西富,南城禽鱼花鸟,中城金玉锦绣”,这“金玉锦绣”的“中城”便是指前门外溪桥一带繁华的商业中心。

既然谈到了“傅记银庄”,那么就得提一提它的由来以及其主人。

银庄的主人,本名傅家传。其实,银庄之前,并不叫“傅记银庄”,而是称杨氏宅院。

杨氏宅院,乃大清太子少保、果勇侯、镇竿总兵杨芳,花费巨资始建于清道光十六年(186年)。整栋房子木结构,分上下两层,占地800平方米,由大门、过亭、廊房、正厅、厢房组成,是典型的四合院。过亭为单檐歇山顶,穿斗式结构,高16米,面阔7米,进深8米;檐下如玉斗拱,亭柱雕龙刻凤。正殿为抬梁式建筑,山墙为猫背拱,分为一明二暗三间。两边配有厢房。

杨氏宅院设计精巧,做工精细。窗户、门、檐饰件均系镂空雕花,整体建筑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很高的建筑艺术价值。

古宅依溪而建,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吻。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色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垂着门环。门扇的中心部位,是一副双钩镌刻的金漆对联:“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门楣上伸出三个六角形的门簪,各嵌着一个字:“杨氏宅院”。这些儒雅字样,都和人们常见的“长命富贵”、“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之类大有不同,隐隐可见此院主人的志趣。

大门两侧,是一对石狮子,高高的门槛,连着八级青石台阶。

但是当时,居住在这里的却是一名屠夫,此人秉性与古宅主人格格不入,既不“儒”,也不“雅”,常年穿着一身油乎乎的灰衣裤,腰里别着鼓鼓的、响叮当的“家伙”(大洋),专跟猪、牛、羊啊等畜生打交道。

据说,这房子落到屠夫手里之前,住着的是一位前清姓杨的高官,因看不管官场上的腐朽没落以及尔争我诈,便提前告老还乡归隐田园,消极遁世,潜心于读书品画,收藏古董文物,尤其喜爱历朝历代的金银珠宝,常以“雅士”自慰。平日闭门谢客,惟有几家珠宝商行和银器作坊,偶尔走走,发现珍宝,必以倾囊购得为快,即使价格太高,财力不及,也要反复观赏,尽得其乐才可作罢。若耳闻谁家藏有宝贝,虽素昧平生,也不耻登门,求得一睹为快。年已耄耋,常常这般癫狂,被人讥为“癫子杨”。杨老先生听到,也不恼怒,反以为荣。年过八秩,寿终正寝,儿孙不肖,倾家荡产,房子便也改了主人。但杨老先生的遗风还留着影子。

民国二十二年秋,屠夫突然想把这房子卖了,搬到别处去。因为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能猜想:也许是手里钱太多,这里容不下他了,得另辟新宅;也许是在商场的钩心斗角中需要开销,急着用钱……

“杨氏宅院”要出手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们都在关切地谈论这个话题。有人想听听行情,估一估自己的能力;更多的人则是凑凑热闹,想等着看到底谁能买得起。

于是就有一些专门拉纤的掮客,壮着胆子来找屠夫,想从虎口拔毛。屠夫最厌恶这路货色,他本身就是做无本买卖的主,难道还要受别人的中间盘剥吗?就放出话去:“谁要买房,本人来直接找我!跑腿儿说合的,都躲远点儿!”

管闲事的人都给轰走了,他只在家里坐等真正的买主儿,也不到房地产交易场所去费唇舌。他相信这等房产决不会卖不出去,总会有识货又趁钱的主儿上门!

忽一日,有人叫门。屠夫打开扇门,朝来人瞥了一眼,此人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身穿灰布长衫,脚穿青面布鞋,头戴礼帽,身材虽然高大,却显得瘦弱;面色黧黑,宽脑门儿,中分头,眉弓略高,双眼微微内陷,幽黑闪亮,炯炯有神,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儿。

屠夫只需这一瞥,凭着多年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经验,已经大体把来人看透,那样子想必是个小职员、教书匠之类,充其量不过是个账房而已,当然不会是来买房子的。想到这里,心里便已厌烦,冷冷地问:“找我什么事儿啊?”连个称呼都没舍得给。

“听说府上的房子不够住了,要换换?”来客说。他说的“换换”其实就是“卖”,换一种说法,就显得对卖主儿尊重。

“嗯。”屠夫答应了一声,心里倒觉得有些意外,就吩咐老伴说,“沏茶!”

“不必了。”来客却说,“我们还是先谈房子……”

屠夫心里又是一动:这个人倒是蛮爽快!他挥手让老伴下去,单刀直入地对客人说:“好,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你是替谁来看房子的?他为什么不自个儿来啊?”

客人微微一笑:“我这不是自个儿来了嘛!”

“噢?”屠夫一愣,心说刚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人哪儿像有资格买我这房的主儿?但人家既说要买,他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你……您贵姓?”他这才想起问问对方的姓氏,并且把不够礼貌的“你”换成“您”。

“敝姓傅。”客人欠了欠身。

“傅先生,”屠夫用了个尊称,但财大气粗、居高临下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改变,“您先看看房,还是先听听价儿?”

“不必看了,”客人却说,“府上的房子,早在您住这儿之前,我就看过。现在既然您要乔迁,我也就正好要买下了,只听您说个数……”

屠夫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这个人早就相中了这地方了,不看就买,好痛快!这无论对买主儿还是卖主儿,都抬高了地位!屠夫心里高兴,看来这房子确实是好啊!如果不是因为老家为祖坟而打官司急着用钱,没准儿这会儿就不舍得卖了。可是,非卖不行,如今能遇见这么个真心想买的主儿,他决不能放过!屠夫在心里把原来想好的价钱又加了两成,才说:“跟痛快人打交道,咱不来虚的,你给八千块大洋吧!”

他观察着对方能不能接受这个数目,并且准备讨价还价。

没想到对方二话没说,回答得爽快,只有一个字:“成。”

屠夫又是一愣,想再抬价,已是不可能了,灵机一动,又补充说:“可有一条,傅先生!我卖的只是房子,二道门里的那四扇黄杨影壁,可没打在里头,我得搬走!”

“这……影壁也是房子的一部分嘛,”买主儿沉吟着说,“我买这房,也买这影壁,价钱可以商量。”

“那您就再出两千!”屠夫摸透了对方的心理,自然就不客气了。

“成。”买主儿一言为定,“您就准备乔迁吧!”

买卖说成就成了,屠夫没料到会这么快,“您得等我搬利落了再搬进来,”他担心买主儿半途变卦,“您不也得准备准备钱吗?”

“等几天倒是不碍事,您尽可从容,”买主儿说,“钱嘛,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八千,算是订钱吧!余下的两千,等您搬完了,再清账。您以为如何?”

屠夫简直被惊呆了,谁见过这样的买主儿?他说出个价儿来,人家一个子儿不还嘴,说给就给,买卖行里哪儿有过这样的先例?预付三成的订钱就说得过去了!这个人……他有多少钱?他是谁啊?

“您贵姓?”慌忙中他又重复了前面已经问过的话。

“敝姓傅。”

“请问台甫……”

“鄙人傅家传。”

“哎呀!”屠夫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不禁惊叫起来,“您就是傅记作坊的傅老板?久仰,久仰!怪不得……”他并没说出怪不得什么,双方却都心里明白,哈哈一笑,接着说,“这房子归于您手,真是货卖识家了!”

货卖识家,这对于买卖双方都有一种荣誉感。成交之后,皆大欢喜。

不日,房子腾空,“杨氏古宅”便改成了:“傅记银庄”。

话说“傅记作坊”老板傅家传,用一万块大洋买一座房子,就像平常普通人随便往沱江丢下一枚石子似的,并没有试出他的深浅!

傅家传的“傅记银庄”,是消逝了的历史长河的浓缩,是世上珍奇和人间智慧的结晶,是一个引人艳羡、诱人探究的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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