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8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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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当初一番真心待他,最终差点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在他这样的人眼里,能配得上他的恐怕只有皇帝的公主,相府里的千金吧。

“还在惦记着他呢?”汝英王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原来他也移到了窗子旁。

我白了他一眼,说:“汝英王来此地究竟有何贵干?”倒忘了问他怎么窥见了我的心事。

大概我不友好的表情刺激到了他,他认真端详我一眼,说:“阿锁,我的名字叫麒瑛。”

我心想,上神您难道每次跟我讲话都要答非所问么?不过,也好,总算知道个名姓了。

我点点头,说:“嗯,麒瑛,我叫阿锁。”

他展眉一笑,“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我扬扬下巴,“说吧,你来人间做什么?”

他轻轻笑笑,说:“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办。不过,顺便给你带个消息。”

我奇怪地看着他:“给我的消息?”我自认为跟汝英王没有交情,也想不到他能给我带什么消息。

谁知他真的给我再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他说:“阿锁,玄夜在东荒。”

我仿佛遭了雷劈,好半天才喃喃地问:“哪个东荒?”

麒瑛怜悯似地看着我,说:“就是夜砧曾经去过的东荒。”

我低低地问:“就是那个布满毒瘴,生有异兽的东荒?”

麒瑛点点头:“八荒之首,云天尽头,也只有这一个东荒。”

我悲愤地说:“天帝让玄夜去东荒的名头是什么?”

“降伏魔兽。”麒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魔兽从上古就滞留在东荒,时不时窜出来兴风作浪。一千年前,夜砧征战东荒,足足三个月,双方死伤各半,一干异兽才得以收服。夜砧回来的时候,战甲上染满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魔兽的血。仙众们都说,是战神用神龙的血跟魔兽缔结了盟约,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千年里,这些魔兽倒是平平静静,没有半点异状。可是前不久,平静了一千年的魔兽突然发了狂,整个东荒狼烟四起,更传出有路过的仙友被噬食的骇事。”

我听得手指发凉,说:“那玄夜能做什么?天帝让他去东荒,是想让他死吗?而且那魔兽明明被我父亲降伏了,怎么又突然伤起人来?”

麒瑛却没有说话,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不想面对麒瑛探究的目光,掩了面,颓唐地坐下,喉咙里哽得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眼泪在眶子里挂不下,啪地一大颗落下,刚好砸到手背上。

肩膀突然一沉,是麒瑛的手抚上了我的肩。他说:“阿锁,夜砧的确不在了。你得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时至今日,我的确得相信这个事实。

我骗众人骗得久了,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以为爹娘真是去了西天梵境。

如今恁谁都能猜出来,夜砧死了,跟魔兽的缔约也就取消了,所以东荒又开始暗无天日。

我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连最后一个可以倚仗的哥哥都被投到了东荒。

我咬咬牙,站起身子,刚要捏个腾云诀。却被麒瑛拦住,“你要去哪里?”

我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东荒。”

他一把将我按回去,直直在看着我的眼睛,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他说:“阿锁,你不论对谁,都这样掏心剜肺么?”

我瞪他一眼,恨恨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却突然仰起头叹了一口气,“阿锁,看到你这副样子,我本来以为自己会高兴。可结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真是个变态的神仙。我也不由得恶言相向:“对,我表面上是什么西江神女,实际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唯一的哥哥又捏在天帝手里,活该被你们这些天帝臣子看笑话。玄夜爱上了紫玉,你当然也盼着他死。”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没言语。

我定是说中了他的心事。我咬住嘴唇,又一颗眼泪落下,我急急用袖子擦了。在敌人面前,我总不能先灭了自己的锐气。

他看着我,忽然朝我伸出手,我仓惶地退了一步。

他的手悬在半空。

他似乎尴尬不已,解嘲似地一笑:“我今儿个果然是恶人一枚。”

我已经缓过来情绪,低声说:“汝英王,我们近无交情,远无旧恶,你何必来这里找我麻烦?”

他伸出的手慢慢落下,也放低了声音:“阿锁,在你眼里,我总是在找你麻烦么?”

我没有答话。绕过他推门走了。

刚出了门,就听到有人说:“阿锁姑娘留步。”声音很轻,怕惊了谁似的。

我回头,见一身银红石榴裙映在眼里,娇嫩的掐出水来似的女子,正是灵芝姑娘。

她急步上前,却问得犹豫:“阿锁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里挂念玄夜,此时也没有心情跟她闲叙。

冷冷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前后看了一下,没言语。

我复打开,房门,房间内空无一人,汝英王已经离开了。

灵芝入了房间,掩了门。还没等着我回过神来,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阿锁姑娘,求你帮帮我!”

我奇怪地看着她:“灵芝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是阿娇为难你了?”

她赶快摇摇头:“不是不是,阿娇姑娘待我细致入微,我来找您,是有别事相求。”

我看她一双眼睛殷殷切切,倒不像是装的。遂道:“你起来说吧!不过,我未必能帮得上。”

她默默地站起身,说:“阿锁姑娘,我早就猜测你是天上的仙女,今日听阿娇姑娘亲口叫你上神,更加确信无疑。如今遇到难事,还想请你施以援手。”

我认真地重新打量她,一张脸俏如莲瓣,眉扫螺黛,目盛幽潭,鼻似悬胆,唇若含丹,绝对一副欺霜赛雪的美人脸。又因了这副风流宛转的花身,更平添了一缕轻灵气韵。

我说:“你这样美丽,难怪做了花魁。阿娇当初救你的时候,想必耗费了不少心血。”

她说:“阿娇姑娘再生之恩,没齿难忘。”

我打断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到底是谁?”

她低下了头,有些伤感地说:“阿锁姑娘,我如今苟且偷生,又何须再牵挂前尘。那些前尘,哪一件又值得牵挂?”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江/青荷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灵芝。”

我听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生前身份,倒没觉得有半分高兴。

死过一次的人,多少都有些难言的隐痛。我只是感慨,曾经活色生香的江小姐,如今也成了花妖鬼魅。

她说:“江/青荷胆小懦弱,在家从父、嫁人从夫,战战兢兢、循规蹈矩,从来不敢做一点离经叛道之事;可就是这样,也免不了落个红颜祸水,横死江边的命运。我如今虽为鬼魅,却做了万花楼的头牌,弹琴唱曲,抛头露面,跟一群男人喝酒说笑,这都是过去从未想过之事;人生苦短,我既得以重生,何不恣意洒脱一回。”她自嘲地笑笑,“阿娇姑娘告诉过我,这副灵芝身也不能支持太久。”

我听她一番长辞,知她是个活明白的,何况那一世的江/青荷,终归也是个刚烈的女子。不由得纳闷道:“你既然主意已定,那还叫我帮你什么?”

她说:“阿锁姑娘,我不想再遇见方焕。”

我问:“你想叫我怎么帮?”

她说:“阿锁姑娘,你有神女之能,肯定能再帮我做副花身。阿娇姑娘说过,她灵力有限,无法再替我重新抽取生魂。而且,我也不想告诉阿娇姑娘我跟方焕的恩怨。”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她:“重新得了花身又怎么样呢?”

她眼波颤颤,说:“只要不再遇见这个人就好。”

我叹一声:“江小姐,你还是忘不了他啊!”若真是不以为意,又何必再去求新样貌,该遇见的人,天涯海角也逃不了。

谁知她突然激动起来,尖声说:“我是灵芝,不是江小姐。”

我看她这样,心尖狠狠颤了两颤,原来,至始至终忘不了方焕的,是江/青荷。

即便成了花魂,方焕仍然能找到她;即便她不再是原来的容貌,方焕仍旧想纳她为妾;即便方焕夜夜拥着那个靠点晴墨复生的假江小姐,也依然忘不了真正的江/青荷。

我倒是想知道,假如方焕知道了灵芝的真正身份,还肯不肯再纳她为妾呢?

这方焕,穷其一生,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江小姐,换成死的,还敢不敢要?

他自翊痴情江小姐,到底是真痴情还是假痴情?

我不算什么良善的狐狸,也不过比江/青荷多活了两回,虽说再帮她做个花身并不是难事,但也我不想随便耗费自己的灵力,她不是轻云,更不是阿娇,她是个曾经有血有肉有前情有宿因的凡人,若真叫她一缕生魂长生不死,谁知道她再惹出哪些债端?

我主意上来,于是说道:“你不用这么大的情绪,我给你一面水镜,你若是想知道方焕为何这样执著娶你,就深夜无人的时候看看这副水镜。等你看完,大概就知道原因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不想再跟她多话,又惦记着玄夜,于是站起身来,说:“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叙了。”

我在心里说:“江/青荷,阿锁只能帮到这里了,每个人都有一场情劫,能不能走出去,全看自己。

去往东荒的路上,我犹在思索这个问题。为什么每个人看似清明,可一遇到爱情就往往身不由己。我遇上方焕如此,方焕遇上江/青荷亦如此,就连玄夜遇上紫玉,都逃不脱这样的咒语。

天帝当初划分三界,为什么就没有给情爱这两个字分出等级界限?神仙、精灵、凡人、鬼魅,既然律法能把他们圈在各自的世界里,为什么就阻挡不了他们产生爱情?

东荒,云天尽头。

我御风而行,急如离弦之箭,只看见脚底下云海变幻,波涛起伏,云头卷起霜雪,海水映着天光,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兽一闪而过;往上看,万里澄空,身后的天宫巍然屹立,在云丛上一副宁静庄严模样;我越往前行,晴光越少,云涛越厚,眼前似乎堆满层层棉絮,混沌的,破碎的,丝丝缕缕裹住鼻子,我深吸一口气,暗想,天帝的恩光,也不过只照亮天宫那一块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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