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远离帐篷百米后，雲薇才停下脚步，放开青阳，颇有些戏谑地盯着他。或许是因为岳青阳先前主动相救的缘故，虽并不需要，但仍有一丝感激，雲薇现在对他，倒是少有的冷脸。

“雲薇小姐如此看我是何意？”

“青阳少爷那般盯着帐篷又是何意？”

“你若不是也……受不了，怎么会出帐篷呢？”岳青阳难得透出尴尬。

雲薇却坦然否认：

“你别忘了，此番之行，咱们原计划是看日出的！”

雲薇说得一本正经，但那似笑非笑的微表情，好似在说：“结果呢？跳水的跳水，救人的救人，惊讶的惊讶，到现在，要么补觉，要么缠绵，都忘了日出这茬，可我没忘！”

“你……”明知道张雲薇是说的是借口，却无法反驳，岳青阳心有不甘。说不过雲薇，只好转而埋怨那激情燃烧的两人。

“这个青鸾，真是被林宇带坏了，荒郊野外，还有外人在场，都控制不住，这还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呢……”

雲薇噗嗤一笑，然后赶紧用手揉揉鼻子，敛去笑意，正色道：

“青阳少爷，他们是成人了，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之前的突发事件，一定是吓坏了彼此。而经历过失去，往往才会倍加珍惜现在的拥有。想来，他们也更加看清了彼此的真心，在帐篷里定是一番真心交流。至于情到浓时，难以自禁，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他们又不是第一次……”

“喂喂喂！里面有一个可是我堂妹，你嘴下积德，ok？”

青阳气急、无奈又尴尬地轻抽嘴角画面，在雲薇看来，还多了一丝滑稽。于是她挑眉戏谑回应：

“哦哦哦！里面还有一个可是我前未婚夫！我都没激动，你这么激动干嘛？”

“原来你这么开放？”青阳的脸一直微红，看在雲薇的眼里很是好笑。

“我开放与否，并不重要？奇怪的是，青阳少爷的反应，倒是出奇地……不淡定……啊！你该不会还是……”雲薇假装一副吃惊、怀疑的样子，但戏谑的眼眸里写满了笃定，那分明就是在说：“岳青阳，你小子还是个处男！”

“想什么呢！是谁说要看日出的？再不去山顶，就只有日落看了！”

说罢，青阳焦急地转身，大步向山顶走去。他受不了雲薇的眼神以及阴阳怪调的质问，只好一言以逃之。这时候，他反倒更怀念认识之初，一直对他毫不客气的张雲薇了。

看着岳青阳逃掉的背影，雲薇无奈摇头笑笑。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笑过了。虽然这个笑容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甚至在云雾弥漫的山涧里，显得很不真实，但雲薇确实得到了片刻的轻松。

回望了一眼帐篷的方向，雲薇快步追上青阳的步伐。

二人来到山顶的“望亭”，情山上最适合观赏日出的地方，并排而坐，看着远处山间的云深雾绕和山顶的微红，等待着日出的一刻。此时一片安静，彼此的内心却都波涛汹涌。

因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对于日出，都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只是对于青阳，在那抹美好的记忆背后，还有无处可悔的后悔；而对于雲薇，在那段温暖的记忆背后，还有无从可寻的遗憾。这些年，他们都深藏着各自心底的秘密，用冷漠示人，用坚强武装着自己，多少是有些累了。

想到这儿，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微叹了口气。

寂静山间里，即便是两声微微的叹息，也异常清晰，二人不禁一颤，然后相视而望。

“雲薇小姐，难得见你还有哀声叹气的时候。传说中的你，一直是个打不死小强般的存在。”

眼看毒舌男本色再现，雲薇很快收回思绪，收起了对当年那个男孩的思念，冷下脸进入对呛状态。

“青阳少爷，难道就没有更好一些比喻的传说么？不过，也难得见你也有哀声叹气的时候。我见到的你，一直是个霸王爷般的存在。”

青阳微抽嘴角，这个张雲薇，真是一点亏都不吃！自己怎么可以在跟她看日出的时候，想起心中的小公主呢？她们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山顶寒冷，不过有更冷的雲薇小姐作为参照物，倒也暖和了几分。”青阳脸上带着几分玩味。

“再加上青鸾少爷万年冰山脸的刺骨，就衬托得更暖了几分。”雲薇脸上的玩味更甚。这种对垒，谁认真，谁就输了。是以你糗我三分，我便还你五分。

“你！”

“我什么？不是么？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面瘫脸，但见到青阳少爷后，不禁惭愧了几分，原来，面瘫中自有面瘫高手！”

青阳的脸抽了一下，他居然败下阵来？面瘫脸？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黑他也就罢了，居然在自黑的基础上黑他？再一次用好男不跟女斗劝慰自己后，青阳转了话题：

“听说情山日出很美，但很难见到。今天的云层虽然也很厚绕，但见红光的太阳来势汹汹，倒是有穿破云层的希望。可惜，即便破云而出，他们也都没看见。”

“是啊，他们休憩的休憩，缠绵的缠绵，谁还记得最初是打算来看日出的？不过，帐篷里面的人，做的都是他们自己，未尝不好！”

雲薇也不知道怎么了，无意中说出了心里的感慨。刚才的斗嘴很畅快，可越是畅快，就越让自己觉得这些年来的压抑平静显得可笑。

青阳听到雲薇这话，很有感触，那种无奈的心酸感，他竟十分有共鸣。于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为了不辜负此般美景，不妨说出来一试：

“做一个早上，轻松的我们自己。怎样？”

雲薇带着研判之意，偏头看向青阳，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的确是同道中人。看着他与当年那个男孩相似的眉眼，雲薇有些恍惚，再看着远方的微微红光，心里涌出一句声音：

“hey，如果是你，也希望我能轻松轻松吧。哪怕只是一个早上？就像当初我劝导你，让你轻松一些对待自己的人生一样吧？只是，你又在哪里呢？在那以后，还曾看过日出么？又或者，已经和别人一起看日出？”

想到这儿，雲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再次偏头看向似乎还在等自己答案的岳青阳。

这个家伙，别的不知道如何，但在保密这个问题上，应该不容置疑。以他的脾气性格，不仅不会乱嚼舌根，就是有心人想从他那儿探寻到什么，也绝非易事。也罢，就像闻天曾问的，总是活得那么理性，不累吗？

其实，真心累。

“好！彼此保密，下山不认。”雲薇轻轻的一句话，似浮云，飘荡在山间。

闻言，青阳忽得一笑，达成默契。只是，这一笑，竟是相当迷人，灿若星辰，熠熠生辉，让雲薇一愣。正要回味这抹异常亲切和熟悉的笑容，就见他指向对面的远山大呼：

“快看！”

山的那边，有一轮红日，正破云而出，缓缓升起。没有特效，没有号角，却显得异常震撼与气势磅礴。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这自然界最富希望的、最普通、又最不普通的景观。红色染遍远方的半个天空，也温暖了两个人的心。

纵使云山雾绕，即便困难重重，在突破重围，光芒万丈的那一瞬，过往的一切困难都显得苍白，继往的所有努力都得到答案。满心的完满、充实与快乐，也溢于心，化作温暖与幸福游走于观望者的全身。

云层渐渐散开，凸显出缓缓爬升的太阳独一无二的气势。一切都很飘渺，一切又都很真实。虚虚幻幻、真真假假，孰能判断？待到太阳高挂，光芒普照，远处的山再次清晰起来，丝丝浮云逐步退出舞台，好似他们从未出现阻拦过太阳，一切又归为了平静。但过程中带给人的激动与奋进，却是抹不掉、忘不了、实实在在的。

是的。唯美日出，多么美好而富有希望。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日出。”

既然说了要做一个早上真实的自己，青阳卸下了惯有的冷酷，突地说出了真心话。说这话时，他的脸异常柔和，俊美之外竟多了一丝迷人。

“我也是。”

雲薇亦守诺，并未隐瞒。

“哦？莫不是他们提到的，几年前你们几人共登情山那次？”

雲薇笑而不语，思绪飘得很远。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和那个不知名的男孩，看那出不知名的，却让她珍惜和回味了十五年的日出。想着想着，雲薇竟是没有收起脸上的笑，反而越笑越深。

青阳一惊。他好像从没见过面前这个女人如此自然的笑，她要么是冷笑，要么是哼笑，要么是昨晚那抹稍纵即逝却意味深长的浅笑。可这一笑，虽算不上一笑倾城百媚生，却好似也很温暖，虽然此刻的这种温暖，有些难以区分到底是日光带来的还是她的笑带来的。更重要的是，她脸上的浅浅酒窝，竟让他再次想起了心中的小公主。

只不过，她这副样子，倒像是默认且怀念的样子，于是青阳忍不住酸酸地打趣道：

“该不会你也相信那种坊间所言，情侣共登情山看到日出就会永远幸福吧？据闻当年你们一起登山时，你的身份还是林宇的未婚妻，而如今……”

意识到自己的沉默让青阳产生了误会，雲薇无奈摇摇头：

“那一次，我们并未见到日出。所以，传说的情山日出并不常见，或许真的不假。”

“哦……”青阳不再追问，但心中却不自主地松了口气。很快，他也陷入了对第一次看日出的回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