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二十四回 东洲岛内知渊源 玉皇顶上命堪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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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立新帮主是丐帮中的第一等大事,丐帮的兴衰成败,倒有一大半决定于帮主是否有德有能。

公元前522年,楚人伍子胥全家为楚平王所杀,他孤身逃出楚国,披发显足,化为乞丐,会吴楚百万乞丐于君山,创立了丐帮,成为第一代丐帮帮主。

伍子胥支持吴国公子光,并派出帮中第一杀手专诸,以匕首藏于鱼腹,刺杀吴王僚。伍子胥遂倾丐帮之力,助吴光夺取吴王宝座,并立伍子胥为相。

九年后,吴、楚决战。伍子胥号召天下百万丐帮帮众,在楚地里应外合,一举破楚,其时楚平王已死,伍子胥将他的尸首从坟墓掘出来,鞭尸三百,以为父亲和兄长报仇。又十八年后,当时吴光已死,由儿子夫差继位。他见到丐帮日渐强大,恐怕成为心腹之患,设法杀害伍子胥,以挫丐帮气焰。丐帮遂倒转抢头,支持越王勾贱,十年破吴,杀夫差,为首任帮主报仇,自此丐帮声威震遍宇内,奠定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地位。

传至谷梁承元时,已是第十五任帮主。他武功虽高,但投靠蛮夷,趋炎附势。帮内两大势力锦衣与素衣纷争不休,丐帮声势大衰。

这些旧事此日与会群丐尽皆知晓,是以一听到要奉立帮主,人人全神贯注,屏息无声。

叶不色双手高举三口碗,朗声说道:“谷梁承元卖国求荣,离经叛道。吾辈岂能容之顺之?”稍停片刻,又道:“所以在下多年来忍辱偷生,潜入公侯府。今将这镇帮宝物奉取,以承天命。”

此言既出,众丐无不耸动。万想不到镇帮之宝,竟被一个恶名昭彰的人持有。皆忿忿不平,但如今宝物既现,又无可奈何。没人敢去质问谷梁承元,宝物如何落入他手。又见他在丐帮数百名众人之前侃侃而言,脸不变红,语无窒滞。明知谎话,却不知如何揭穿。大家伙只有唏嘘不已,踌躇满腹。。

锦衣堂蒋无食、沈无粮、韩无酒、杨无饭四堂主听了叶不色之言,脸上均欣喜不已。原来丐帮中分为锦衣、素衣两堂。锦衣堂平时起居与常人无异,并多是些官宦富商。这些人本衣食无忧,只是由衷佩服丐帮侠义行径而投入了丐帮,其实并非真是乞丐。素衣堂却是真正以行乞为生,严守戒律:不得行使银钱购物,不得与外人共桌而食,不得与不会武功之人动手。

唐朝时期,唐明皇被奸臣迫害,化装逃出宫殿,流浪江湖,落入讨要的乞丐群落,交下了不少丐帮朋友,当上了丐帮帮主。不久,他的皇帝身分显露,众乞丐跪拜真龙天子。

唐明皇说:“有朝一日,重登宝殿,朕要把所有奸臣坏人杀掉,让咱们穷哥儿们扬眉吐气!”

丐帮众兄弟问:“到那时汝还能认识我们这帮穷酸吗?”

唐明皇为了不忘共患难的穷哥儿们,用金丝编制一根龙形的黑皮鞭,起名叫“龙鞭”。然后把龙鞭挂在墙上,双膝下跪发誓道:“这把鞭子上打君,下打臣。只要帮中人犯了帮规,轻者驱除出帮,赶出本地,重者打死勿论。吾登基后若生二心,帮中任何人皆可用这鞭子打我。”

唐明皇留下了这根龙鞭,并被敬为丐帮至宝,千百年沿袭下来,乞丐们见了鞭子又敬又怕。表明地位低下的丐帮组织为严明法纪而寻找权威的需要。

至南宋时期,天官文天祥为示朝廷亲民,又派人雕刻了三口碗。请下宋皇御赐封号,上刻奉旨乞讨四个字。每逢有灾荒瘟疫之年,便取出面圣。以讨得赈灾粮款,布施苍生。本来素衣行乞,方是丐帮的正宗本色,只是文天祥身为朝廷重臣,却也难以办到,因此他自己也不能严守帮派戒律。

在锦衣堂之中,他却对张弘范最为倚重,便指定他为帮主的继承人。后张弘范叛国投敌,位居元廷丞相,便把帮主之位传于谷梁承元。

但真正的丐帮弟子却是素衣堂,占丐帮的三分之二有余。此时两大堂各持一词,争执不休。

宋朝溃败后,锦衣堂四位堂主也曾筹思诸般对付方策,但想到文天祥的威望,无人敢稍起异动之念。今见叶不色持玉腕而来,又知那张弘范、谷梁承元早已投敌。虽然不免蹉叹悲伤,却想正是压倒素衣堂的绝佳良机。当下对叶不色加意接纳,十分恭谨,企图探听天官文天祥遗命。岂知叶不色极是乖觉,只恐有变,对遗命一节只推脱不知。

锦衣堂四老明知自己无份,也不失望。只消叶不色难任帮主,便遂心愿。又想他年轻,必可诱他就范。何况他寻花问柳、尽做些苟且之事。当下对望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蒋堂主道:“叶不色所持确是本帮圣物。众兄弟如有疑惑,请上前检视。”

素衣堂堂主施无才侧目斜睨,心道:“凭这小子也配作本帮帮主,统率天下各路丐帮?”伸手接过玉碗,见那物碧绿晶莹,三个黄豆般口子环腰排列,果是本帮帮主世代相传之物。暗付:“当初文阁老不知张弘范狼子野心,是以传他。想必老帮主定有遗命,若从他口中得知,我辈岂敢不遵?当赤胆忠心辅佐,莫要堕了文天官建下的基业。”于是双手举碗过顶,恭恭敬敬递还给叶不色,朗声说道:“你若能讲出阁老遗命,我等必然遵从。奉汝为本帮第十六代帮主。”众丐齐声称是。

谷梁飞燕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心想:“果然不出父亲所料,叶不色行事轻浮,贼心暗伏。这小子定然放我们二人不过,只得瞧他怎生发落,随机应变。”

只听叶不色谦道:“在下年轻识浅,无德无能,却是不敢当担此重任。”

锦衣堂沈堂主道:“历代帮主遗命如此,叶公子不必过谦。众兄弟齐心辅佐,放心便是。”施无才道:“正是!”上前伸手一巴掌,打在叶不色脸上。

这一着大出叶不色意料之外,竟没闪避,正好掴在他左颊之上。他大吃一惊,正要喝问,蒋、沈、韩、杨四位堂主均上前一人一掌,都扇在他脸上。叶不色暗叫:“我命休矣!”只道阴谋终被众人揭破,正待转身拔足飞奔,明知万难逃脱,总也胜于束手待毙。却见五堂主双手伏地,叩拜施礼。

叶不色如墮烟雾,一时说不出话来。群丐依辈份大小,一个个上来向他身上打一拳或踢上一脚。然后各行帮中大礼。叶不色暗暗诧异:“难道殴打竟也算是恭敬?”他不知丐帮历来规矩,奉立新帮主时必须向帮主唾骂殴打。盖因乞丐四方行讨,受万人污言秽语,叱喝驱赶,为群丐之长者,必得先受帮众之辱。

谷梁飞燕蓦地想起,当日在临安张弘范相传帮主之位,曾至父亲前殴打唾骂。其时只道是他责怪父亲办事不力,以致如此,却不知竟是奉立帮主的礼节。记得那日张弘范又道:“他日众叫化正式向你参见,免不了尚有一件龌龊事。”此刻方知哀求数次,父亲不肯传那帮主之位,原是怕她挨打受辱。

居有间,众叫花礼敬方毕,齐呼:“请叶帮主登上玉皇顶!”叶不色见那台也不甚高,有心卖弄本事,双足一点,飞身而上,姿形灵动,甚是美妙。他这一跃身法甚佳,五大堂主武功上各有精纯造诣,都瞧出他功夫显然已是登峰造极。

叶不色登上玉皇顶,朗声说道:“叛帮投敌的贼首谷梁承元虽然未曾伏诛,可是两名帮凶却已被吾擒获在此。”

众花子一听,又是尽皆哗然,聒噪道:“快拿来乱刀剁碎,以泄心头之恨。”“叫狗贼就地伏诛。”

楚少亭心道:“又有甚么帮凶给他擒获了,倒要瞧瞧。”

叶不色厉声道:“提到台前来!”沈堂主飞步走到谷梁飞燕和楚少亭身边,一手一个,提起二人,走到台前重重往地下一抛。楚少亭这才醒悟,心中骂道:“好小子,原来是说我们。”

众花子纷纷拔出腰间利刃,挥舞着向二人身上砍剁,只见一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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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展青云率文武二人,星夜兼程,不日到达临安府境内。

果是个好去处,只见西湖四周沉沉宫漏,荫荫花香。山南有青松碧桧,山北有绿柳红桃。闹聒聒,禽兽对语;舞翩翩,蝶鸟齐飞。香馥馥,诸花千样色;青冉冉,杂草万般夸。桥下有滔滔绿水,塔前有朵朵祥云。时有犬吠之声,偶传弄音竹玄。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苍苍半绿苔。一林野树密排排.香兰馥郁,嫩竹新栽。清泉流曲涧,古柏倚深崖。

三人寻一挨山傍水客栈,用膳完毕歇息。忽听一声轻微声响,展青云忙悄悄起身,隔窗探睽。院中有一个老者,正背负着双手,仰天而立。黑暗中细观,只见这人体长肩宽,仙风道骨。忙上前悄声道:“孩儿拜见父亲。”

那老者道:“汝自从跟随义母,行侠仗义。今后当持之以恒,莫要心生邪念。”

展青云躬身道:“孩儿记下了。”

那老者道:“吾已知你来此意图,所以匆匆见上一面,便前去拜访汝之义母。”

展青云道:“敢请父亲岛内多留几日,待孩儿大事初定,必前去侍奉,以尽孝道。”

老者道:“汝现行之事,皆为民为国,老夫深感欣慰。自古忠孝难全,你又何必惴惴不安。”

展青云低头嗫嚅,欲言又止。

老者道:“还有一事,你且牢记。”

展青云道:“请父亲示下。”

老者捋须微笑道:“前不久,吾偶得一挂名弟子,汝若相逢,多多亲近。”

展青云一怔,忙道:“不知那人唤作何名?”

老者道:“与你同姓,却叫十思君,本名展思君,按年龄你该称为义兄。还有你那师姐云梦,二人常常相伴一起。”

展青云惑然道:“师姐来了么?吾却未曾见过。”

老者道:“我倾近年所创武学,尽数传授与他。你到时一试便知。”

展青云道:“孩儿谨记。”

老者道:“你仔细看了。”说罢,口中念念有词,手足并舞。

展青云目不转睛,详观其招,默绘其式,牢刻于心。

须臾,老者平气收功,颔首道:“可曾记下?”

展青云道:“倒是记下了,但生疏的紧。”

老者道:“多加修炼,为父去也。”只见人影一晃,遁入夜色。

展青云不敢去睡,生怕着枕之后,适才所见到精妙招术会就此忘却,当即盘膝坐下,按忆复习。当兴之所至,便起身试演几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将那八八六十四式无影剑的运行变化尽数记在心中。他跃起身来,习练一遍。自觉扬波搏击,雁飞雕振,延颈协翼,势似凌云,全身都是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最后气冲指尖,向前一点,哧的一响,将面前桌腿击穿一个手指粗细的圆洞。展青云心下惊喜,蓦抬头,窗外东方晓白。他揉了揉眼睛,只怕看错。一定神之下,才知天已大亮,原来潜心练功,不知不觉的已度过一夜。因西湖之约时间尚远,他欲先行打探十思君、云梦踪迹,以了却父亲心愿。于是,嘱咐文武二人暂且在此等候,一人出外寻访。

慢悠悠只行有数十余里,天依然黑了。见前方有一客栈,便登记入住。他刚投店,天空乌云密布,接着便下起倾盆大雨来。这一场雨越下越大,直落了一晚竟不停止。次日清晨起来,但见四下里雾气茫茫,耳中只听到沙沙雨声。展青云向店家买了蓑衣笠帽,冒雨赶路。

正孤身前进,自后一骑飞驰而来,见马上少年逾弱冠之年,面目俊秀,虽然略觉清癯,但神朗气爽,身形的瘦弱竟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意。那少年抱拳道:“借光,借光。”说罢,他胯下白骓马迈开长腿,一直向前奔去。

展青云心道:“这少年好懂礼数,知雨天马踏泥浆,若行的急,必会溅别人一身泥水。”想着,又催马赶回西湖,与文武二人相会。刚近湖畔,那雨却渐渐停了。

忽听得琴韵峥峥,自湖中传出。展青云抬起头来,只见先前在途中所遇那少年文士正在舟舫内抚琴。正要转开,忽听那文士在琴弦上轻拨两下,抬起头来,说道:“兄台既有雅兴游湖,何不便上船来?”说着将手一挥。尾稍坐着的一个船夫站起身来,荡起双桨,将船划近岸边。

展青云心道:“此人许是当地人氏,或曾见到甚么,倒可向他打听打听。”于是走到水边,待船靠近,轻轻跃上了船头。舫中书生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拱手为礼,左手向座位一伸,示意客人坐下。碧纱灯笼照映下,这书生手白胜雪,再看他相貌,玉颊微瘦,眉弯鼻挺,一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远观之似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这时相向而对,显是个女扮男装的妙龄丽人。

展青云倜傥潇洒,虽不谙男女之事,也无欲无念。但却达理守规,何况共处一室。他见对方竟是个女子,一愕之下,登时脸红,站起身来,立时倒跃回岸,拱手说道:“在下不知君女扮男装,多有冒昧。”

就闻得桨声响起,小舟已缓缓荡向湖心。那少女抚琴吟起霖江南的《相思》道:“烟雨寒,飞花瘦,东山霜浓相思旧。青瓷凉,入心透,西湖情浅月光厚。阡陌红尘何人指,摘采寂寞总不休。茫茫沧海谁相知,漫漫尘寰谁共守?”船去渐远,歌声缥缈,但见波影浮动,一灯如豆,隐入了湖光水色。

在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乱世中,忽然遇上这等温馨旖旎风光,展青云悄立湖畔,不由得思如潮涌,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回去客店。

翌日亭午,展青云隔窗远眺,心中不时响起那少女的歌声:“烟雨寒,飞花瘦,东山霜浓相思旧。青瓷凉,入心透,西湖情浅月光厚。阡陌红尘何人指,摘采寂寞总不休。茫茫沧海谁相知,漫漫尘寰谁共守?”那少女的形貌,更在心头拭抹不去,寻思:“我但当持之以礼,跟她一见又有何妨?倘若师姐云梦、师兄展思君在此,和他二人同去自是更好。用过晚膳,便向那白提断桥走去。

沿着湖畔西行,至断桥时天色也已将黑。只见桥南柳树下果然系着一叶扁舟,舫檐挑着几盏碧纱灯笼,和昨晚所见的一般模样。展青云心中怦怦而跳,定了定神,越过拱桥,下了台阶。碧纱灯下,那少女独坐船头,身穿粉色衫子,却已改了女装。

展青云本来一心要问她师姐、义兄之事,这时见她换了女子装束,却踌躇起来,忽听那少女仰天吟道:“望秋月,剪弯亭,寒梅又来探深庭,远看轻帆云笠,飞入渡口不停,欲将相思予竹笛,怎堪月淡霜浓。乌孙巷陌,檐挑风铃,双燕再来便成客,恨别伞折酒伶!相思涂斜影,烛光越窗棂,透深更,穿苍穹,别把余温吹散了,别让玉人梦儿疼。”却依旧是霖江南的词赋《夜相思》。”

展青云朗声道:“在下展青云,有事请教。”

那少女道:“请上船罢。”

展青云轻轻跃上船头,不敢唐突向前,只肃身立于船头。

那少女道:“昨日大雨倾盆,未见映辉,今天云洁天蓝,可清爽的多了。”声音娇媚委婉。

展青云道:“冒昧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突然仰脸看来,两道清澈明亮的水眸眨了眨,并不答话。

见她清丽不可方物,自觉形秽。展青云不敢再说甚么,转身跃上江岸,疾步奔回。行出数十丈,骤然止足,暗付:“展青云呀展青云,你昂然七尺男儿,纵横江湖无畏,今日却怎地怕起一个姑娘来?”回首瞭望,只见那少女所乘船舫沿清流缓缓而下,几盏碧纱灯荡映江面。

展青云恍然踌躇,顺湖畔信步而行。人在白堤,船在镜湖,并肩而行。那少女仍是抱膝坐在船头,仰望着新升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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