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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紫心愣愣地望着他,两只眼睛里全是惊讶,也不知现在,到底是是谁的保镖。

岑乐接着厚颜无耻地道:“是啊,反正你都欠我那么多了,我不介意多欠一点,大不了下次我一次收回!”

“可是……啊,你做什么?”穆紫心一声尖叫,自己的身体已经悬空,她被岑乐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来,往河坝上的草坪走去。

“怎么可以有女人像你这么重的?”岑乐抱怨道,脸上却带着坏坏的笑容。

穆紫心心跳加速,脸上却没有任何动容地回了一句:“又没人叫你抱我!”

“哎哟,真是好心没好报啊,那要不我就把你抱回去,让你坐在车子里发霉!”

岑乐将穆紫心放在一片草地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哎,下苦力没有钱拿,悲凉啊!”

穆紫心嘴角边有浅浅笑意,岑乐总是能自己满足予自己的世界。他们是相反的两种人,又或许,是相近的两种人。

有几只风筝飘得很高,穆紫心仰头望着,许久,不曾说一句话。

“想放风筝么?”坐在旁边的岑乐一本正经地问。

“我们没有风筝!”穆紫心平静地强调。

岑乐发现他们之间的对话,自己总是提问,那没心没肺的穆紫心接着一声肯定,决不拖泥带水!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渣,大言不惭地说:“我是谁啊?音乐小天王岑乐!世上怎会有我办不到的事?”

穆紫心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调门儿,轻轻摇头,藏不住脸上平淡的笑意。

岑乐远眺那群放风筝的孩童,像下命令一样地说:“你等着我!”

穆紫心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内心里,似乎也多了种期待。她收回视线,却发现河埂的另一边树林前,站着一抹熟悉的背影,却在眨眼间便消失了,她脸上笑容就此停顿,无论是产幻也好,错觉也罢,她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就像在蓝村小镇里,她感觉自己被窥视着,结果当天晚上,自己和岑乐就被三名外籍杀手追杀。

“简离,是你吗?”穆紫心望着那早已看不见任何人影的树林问道:

“你到底为了什么?”

简离说过,这些,她都不必知道。

没多久,岑乐拿着从一个孩子手里拿来的风筝跑回来,开心地对穆紫心说:“你看这不是有了吗?”

穆紫心猜测地问道:“你用钱跟哪个孩子买的风筝吗?”

岑乐立刻不屑地说:“你看你多俗,这么纯真的东西,我怎么会用钱去侮辱它?我给那些孩子说我老婆腿断了,没办法放风筝,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我放风筝,所以啊那些孩子都抢着要做好人好事,但是呢,本大爷只需要一个风筝,所以呢……”

当穆紫心听到岑乐这段话中的某个情节时,脸唰地一下红了!一阵恼意地说:“那么小的孩子你也骗?”

岑乐摇摇头道:“我们不都是被这样骗着长大的吗?如果没有欺骗,以后我们又怎会知道诚实的可贵?”

说完之后,岑乐望着穆紫心一本正经地说:“木头!我一直以为你很懂这些大道理的,看来是我误解你了!”

穆紫心才不会跟他耍嘴皮子,沉默地理着风筝线不说话。

岑乐觉得受了伤的穆紫心特别像个女人,此刻在他眼中,更像是古代藏在家里织布的贤妻良母,他悠悠地说:“木头啊,你不要以为我在对你人生攻击哦!”

“哇……你看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穆紫心盯着那只飞向半空的风筝喊道:“风正好,放线啊你!”

岑乐全神贯注地盯着风筝回道:“我这不是在放吗,你急什么?”

“我不提醒你,你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呢!”

“木头,你这话我不爱听,我是那种人吗?”

“你真打击那种人!”

“你不是人!”

“我们俩最好都不是!”

穆紫心眼看那风筝越飞越高,好像一颗心也随着一起飞上了天空,可是那风筝看似自由,却被那透明的风筝线牢牢锁住,只能按照线这头的意思飞行,所谓的自由,对于它来说,才是真正的奢侈!

等到岑乐坐到她身边时,她竟想都没想,用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将风筝线一割,风筝断开束缚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自己也翱翔云空了一般。

岑乐本来因穆紫心将风筝线割断有些生气,但当他转过去看见仰望天空浅笑时的穆紫心,他前一秒钟的怒气顿时消失,那张脸,一定是属于天使的。

这时候,穆紫心余光里注意到岑乐在看自己,她立刻收起笑容,慢慢转向岑乐,两人视线交织,预谋好的巧合,原来所谓的长相厮守,不及一刻的情不自禁,他们冰唇相触时,不需任何海誓山盟,不需等到天长地久……

穆紫心慢慢睁开双眸,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开她额前碎发,眉间凝重早已散尽。

她慢慢转过头,眺望远方,刚被她放掉的风筝,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点,自由带来的结果便是,无可想象。

而穆紫心的平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似乎也是岑乐想的,他努力地想忘记五秒之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十八)

中秋节前一天回去邱家,一路都很安静。

穆紫心挥霍着她擅长的沉默,可是岑乐很清楚,穆紫心再也不是当初他拼命想赶走的冷面保镖了,她已经救过他数次,成为他身边致死不离的同伴,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抛下她独自的生活,当此刻意识到时,他变得彷徨、不安,不知所措……

到了邱家门口,李阿姨刚好从外面买了菜回来,她看见岑乐从车子里下来,又惊又喜地大喊了一声:“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以往岑乐每次回这边,都会提前一天往家里打电话,这几天的负面报道本就将岑乐推到了风口浪尖,他的经纪人都打过好几次电话回来询问岑乐的下落。对于他突然回来,有些意外。

“回来过节。”岑乐首先下车,将在路边超市买的水果递过去。

李阿姨不巧地说:“怎么办呢,老爷去外地开会了!”

岑乐目光转向车里的穆紫心,接着礼貌地回答:“哦,没事,我最近休长假,可以多住几日。”

李阿姨笑着说:“那好,我一会儿就去收拾两间房间出来,小穆也一起回来了吧?”

接着,她看见岑乐从车里扶下本想自己行动的穆紫心,一脸惊讶地问:“小穆这是怎么了?”

穆紫心轻声回答:“摔了一跤!”

李阿姨一脸关心地说:“那肯定不轻啊,脸色也不好,得好好休养才行啊,去过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啊?严重不严重?”

岑乐借口说:“阿姨,晚上熬点滋补地汤给她喝喝就好了,她身体好着呢,掉进沙漠都可以找回来的!”

李阿姨摇头叹道:“少爷这话可不能说,小穆听了可会生气呢,你得关心点,疼爱点……”

“阿姨!”岑乐打住她,李阿姨始终以为穆紫心就是岑乐带回家的女朋友。

晚饭前,穆紫心在自己休息的房间拨通了巴格的电话,她希望巴格能从她家的房子找到一些线索。

数年前她就知道,父母死后,要偿还父亲生前一笔账务,她家的房子被拍卖了,原以为那里会变得和所有小镇的洋房一样,可显然没有,是谁在极力保护那里的一切?并且保持着当初的模样。直觉告诉穆紫心,这和当年的凶手有关,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

接着,穆紫心又拨通了AK的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AK应该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的语气听出一点着急,估计在穆紫心昏迷的前五天里,AK曾联系过她。

“我被人追杀,三个人,从瑞士来的!”穆紫心靠在窗边,声音尽可能的减小。

“瑞士?”AK带着疑惑思索,并说:“你可认识这些人?”

“不认识!”

“也就是说,有人花重金来杀你?”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只剩下代号的杀手!

AK在电话里面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我早就听到消息说数名外籍杀手入关,如果目标是你阿四,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或许是他们得到了什么错误的情报!”

穆紫心问:“你觉得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这个,我得去查一查,总之你尽量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危机时我会尽量派最近的同事过去帮你!”

穆紫心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她带着疑惑问:“AK,上次酒店里我的那个目标她是谁?”

AK显然有些惊讶穆紫心为何会突然问到那个目标身上,但他很诚恳地回答:“阿四,你知道我的工作职责,我只为你们分配任务,我目前还不知她存在哪些危险元素,可是她必须死,而且已经死了,从死人身上找到的答案,只有腐烂,让人绝望的腐烂!”

穆紫心暂时向AK隐瞒了被杀女人身上关于自己的资料。

这时,又听AK语重心长地说:“阿四,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我也清楚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总之,我希望你能释怀一些事,你还年轻,不能跟我比,我已经在这个洞穴里寄居了半生,那些理想的生活已经不再属于我,继续走下去,好像已经成了我终生的使命,但是,我却并不想你像我这样活着,你——就像我的女儿!”

女儿,穆紫心听出AK句句肺腑,眼角渐渐湿润,自己是AK一手带出来的,在失去家人之后,第一个走入她世界的人。

“谢谢。”表现得没有温度的两个字,从穆紫心口里念出来,像咒语一样,她始终能顽强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让它挥泄,几乎无人能超越。

AK挂电话之前说:“阿四,生日快乐!”

这世界,谁还会记得她的生日?

她从不过生日或中秋,因为那天,正是父母的忌日,也是那天,她灰暗人生的开端。

岑乐到穆紫心住的房间来叫她吃饭,见她正坐在窗边望着天边升起的圆月,几多忧愁。

“明天是中秋节了!”

难道是因为不能和家人团聚吗?岑乐走过去,坐在穆紫心旁边的椅子上,那是一把古色的雕花椅,垫着素色刺绣的花纹垫子。

“我父亲可能不会及时回来,不过我们可以一起过节……”

我们就像一家人!

这样安慰的话,岑乐始终说不出口,只能自个儿吞进肚子里烂掉,不能消化。

“你父亲不是去开会吧?”穆紫心没有看岑乐,突然这样问道。

岑乐立刻敏感起来,探视着她问:“你为什么这样说?”

穆紫心很肯定地说:“他去了瑞士。”

要查邱仁炎的行踪,如果在国内,从巴格那里,因为有AK那层关系,也许很难套出详细消息,可是一旦出国,穆紫心自有办法知道。

“我早说过,你父亲和这一切一定有关系的!”

岑乐终于忍不住,情绪波动地问:“难道你怀疑我父亲就是当年意外的幕后真凶?”

穆紫心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岑乐,开始沉默。

“你不可以这样妄自揣测……”

他虽然这样强调,可自己已经在怀疑了!

“你可记得追杀我们的三个外籍杀手?可是你堂哥亲口调查出他们都是瑞士籍的,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并不会相信你的保证。”

岑乐站起来吼道:“我也不希望得到你的相信,你从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他说完转身,摔门而出。

穆紫心望着那被重重关上的木门喃喃念道:“还是在乎父亲的人吧?为什么彼此却要故作冷漠呢?”

她并没有去饭厅里吃饭,没多久,李阿姨端着一托盘菜肴来敲门。

“小穆啊,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啊?不舒服也要吃东西,补充能量!”

李阿姨把食物摆在房间的桌子上,要熬出好的骨头汤递给穆紫心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一到晚上就不喜欢吃饭呢,亏得我还忙活了大半夜。”

穆紫心端起那碗骨头汤默默地喝起来。

“少爷这次回来,好像改变了很多!”李阿姨感叹道,更多的是想在穆紫心这里知道一点内幕。

穆紫心平静地说:“人总是会成长的。”

李阿姨笑着坐到旁边,为穆紫心盛了一碗汤,白色的汤汁和味道,像极了记忆里母亲熬过的那样,这是她平时很少能享用的,轻轻接过来,用心慢慢品尝。

“邱——我是说,岑乐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岑乐与他关系淡漠,却仍旧相信他的为人,难道仅仅是因为曾经他母亲选择了这个男人?但是穆紫心更愿意相信,一个可以在短短二十多年里爬升到这个位置的男人,绝对有超乎其他人的心智和能力。

“老爷?”李阿姨有些惊讶,很少有人会直接这样问及邱仁炎,穆紫心显然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

“老爷很好的一个人!”

一主一仆,相伴数年,仅仅用这样八个字就形容完了!

穆紫心笑了笑,不再询问。

事实,绝对不会在这八个字里寻找到。

第二天,中秋节,她的生日,父母的忌日。

天空是灰暗的,她记忆里,这天的天气已经连续了数年,伴着凉凉的风,冷空气一下子席卷过来,永远不打算离开。

她收到一条信息,有署名的人发来的,内容就五个字:姐,生日快乐!

她仿佛看到了洹溪那张笑得天真无邪的脸,不过随即她摇摇头,想到了司徒鑫,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司徒鑫,好好的豪门公子哥不做,搞什么人格分裂?

她这样想,拨通了司徒鑫的电话。

“姐,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洹溪爽朗的声音,似乎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穆紫心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胸口中了一枪没死掉算不算好?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这次轮到司徒鑫笑。

“哈哈,我想知道的事,用钱都能办到,而这件事,不用钱也能办到!”

穆紫心再一次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之前洹溪所做的一切,不惜伤害自己都想达到,这一直是穆紫心想不透的,可他却又事事表现出关心自己的样子,是陷进,还是惺惺作态?

洹溪反问道:“为什么这样做就一定想到得到什么吗?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想得到什么?”

穆紫心毫不犹豫地回答:“真相!还有我的弟弟!”

这也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

“我不需要真相,姐,以前我想要的,现在已经得到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报复!”

听得出洹溪说得无比认真,却让穆紫心一阵寒颤,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到底要报复什么?

“洹溪!”

“嘟嘟嘟……”电话那端,显然已经挂了!

穆紫心坐在窗边,皱着眉头一直回想着洹溪的那句话,他说他以前想要的,现在已经得到,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报复!

又收到一条新的消息,内容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到A市的尊爵大酒店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意想不到的消息,你绝对不会后悔!’

尊爵大酒店,是L集团下的一家连锁酒店,在各大城市均有。

穆紫心虽然已经发誓不想管任何洹溪的事,但这次,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她决定去市里,看见门外停着邱楚的越野车,心想一会儿可以搭个顺风车。

在正厅外的走廊上,穆紫心清楚的听见里面传来对话,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我父亲真的出国了?”

“你听谁说的?”

“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他明明就是出国了吧?”

邱楚解释道:“岑乐,你知道伯父工作原因繁忙,有些行程我也并一定就清楚,何来瞒你之说?”

“你别想骗我,我已经查过了,他半个月前办了瑞士的旅游护照,你随他这么多年,很多事他都不瞒你,出国这么久,他更不可能不告诉你。”

邱楚见无法辩解下去,干脆妥协地说:“但这次我是真不知道伯父去瑞士干嘛,走之前只说任何人问起就说去外地开会了,如果我真的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或许……伯父真是去旅行呢?”

没多久,邱楚走出正厅。

穆紫心走进去,不想再提邱仁炎身在何处的事,总之,他始终会回来的,只要自己活着,就一定会知道答案。

并且,岑乐与这一切无关。

“我要去市里一趟,我坐你堂哥的车去。”穆紫心将心里的安排说出来,岑乐情绪很低落,几乎看都没看穆紫心一眼,更多的是不想面对这个女人。

穆紫心轻轻地退出来,走出宅门,坐上邱楚的车。

邱楚开着车,为了缓解车里沉闷的气氛,他开口说道:“我听方伯说起过你。”

“你也认识他?”

邱楚带着几分得意说:“那当然了,我也是军队出身的,我入队时,正好伯父升迁,我应该比你长十六岁,我在部队里呆了六年,我知道你那个少年兵种是我退伍后才开设的,那并不是一般人能进得了的。”

所以说邱楚也是AK带出来的,可现在,AK还在做这幕后神秘工作,而邱楚,有伯父这颗大树,也算一个体面的公职人员,而且前途一片光明!

“你要去哪里?看样子你和岑乐相处得不是很愉快!”邱楚将话题扯到穆紫心身上。

“我要去见一位朋友。”

邱楚对司徒家的情况了解多少,穆紫心并不知道,可从上次他出现劝诫自己看来,邱家与司徒家并没有什么来往,至少邱楚是这样。

“上次要害你们的那些人是谁派来的还不知道,虽然已经立案,可是跟跨国杀手组织联系,真相确实复杂,你要多加当心。”

穆紫心无关紧要的回答:“谢谢!”

这些年来,她早就失去了放松警惕的天性。

邱楚发现穆紫心脸色不太好,想是伤势所致,便说:“去市里还要一会儿,你可以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穆紫心确实觉得有点乏,她靠在椅背上,眼睛闭上时,却出现了另外的画面。

阳光很暖和,可卷缩在床脚的女孩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冷,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冰冷了她的四肢,身体,和大脑。

她目光呆滞,如果被外界的声音打扰,会感到害怕,她不太像在这里其他受过刺激的孩子,选择惊声尖叫来宣泄,只是一言不发,像一个被夺去灵魂的木偶。

窗户外面,一群小孩跑过,他们是隔壁孤儿院的孩子,他们时常会跑到疗养院外面来玩耍,因为这个时候,疗养院不允许病人单独出来散步。

领头那个孩子发现了窗边的女孩,他和小伙伴们隔着窗户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里面的女孩像被镶在框里的画,两颗无神地眼珠一动不动。

“她是神经病!”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对领头的高个子男孩说。

“不是,她是洋娃娃,就是摆在商场柜台里,十分昂贵的洋娃娃。”另一个小女孩很肯定地说。

这时,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摇着头否认道:“不可能,洋娃娃都会笑的,她不会笑,所以她不是洋娃娃,她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疯子!”

领头的男孩说:“小小,老师说过,不准这样说疗养院里的病人。”

小小不以为然地说:“可是,他们就是疯子,难道你要和疯子做朋友?”

高个的男孩不回答,小小趁机煽风点火地说:“那我们就不跟你玩了,我们走!”

一群小孩都跟着小小跑开了,只剩下高个的男孩。

他将额头顶在玻璃上,长长的睫毛打在玻璃上,他想离得近一点,看清楚玻璃后面不笑的洋娃娃。

“嗨,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依旧不回答,她根本看不见他,她的世界还是灰暗的那个晚上,所有疼痛都赶不走。

“洋娃娃,我们可以做朋友吗?”男孩问道,尽管知道不会有答案。

就这样,很多天过去了,男孩每天都到窗户外面跟女孩说话,带着虔诚,或许他打听过新住进疗养院十一岁女孩的身世,他们都是孤儿,但她和自己不一样,她没有朋友!

“洋娃娃,我要走了!有一个叔叔说,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男孩有一天突然说:“以后会暂时见不到你了,但等到我长大后,一定会找到你。”

女孩背对着男孩,她的精神不适于判别任何外界的事物,她受的刺激太大。

男孩又说:“那时候,我会变得强大,我会守护你,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男孩当时一定很喜欢女孩,穆紫心这样想。

那个男孩,也许真的如他所说,变得强大了!又或许,早就不在这个世上。

女孩不用借助输液,会自己吃东西时,男孩已经没有出现两个星期了,女孩依旧不说话,这次出现在窗外的是扎着小辫子叫小小的女孩,她带着埋怨的口气问:“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他一定告诉过你吧?”

最后小小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哑巴!”

………

“病员1415号你有探访者!”

精神疗养院的志愿者进来对女孩说,并用手扶她走下床。

穿过没有灯光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这里很少有这样的房间,女孩看见房间中央摆着黑色的桌子和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不再年轻的男人,但是他眼睛有神,像鹰眼。

“你好!”AK早就了解过孩子的病情,他的问好没有温度。

“你不认得我,但是这以后会改变。”AK生硬地说,手里夹着烟,他没有过孩子,所以不知道怎么对孩子温柔。

“我知道你已经没有亲人,你感到世界末日到了,可是,你要活下去,你必须要活下去,而且不是在这里!”这所阴暗到处充满精神病患的疗养院。

AK站起来,像孩子伸出一只手说:“走吧,不用带任何东西!”

事实上,女孩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带走,她挣扎了许久,所需的选择仅仅是对生的选择,可未来对于她来说太遥远,太惶恐!

AK又开口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伸出你的手!”

然后跟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离开,这个到处充满了废墟的院子。

她第一次想到了真相,她一定要活着,寻找真相。

三个月后,穆紫心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可依旧话语少,只在需要她回答时做出回应。她进入军队,有了自己的编号:四十七。就是第四十七个来到这里的未成年人。从此,她的一生,都与‘四’化解不开。

那时候,十一岁的她在小组里是最小的,最大的也才十四岁,一共二十人。每天六点钟起床,十分钟穿戴整齐,包括洗漱时间,半个小时长跑后,早餐用十分钟干掉牛奶馒头和一个苹果。接下来是四个小时训练,项目大概是自由格斗、散打、伏击等,午饭通常极具营养却难吃,这之后,她们会上三个小时外语和心理课程。之后,她们接触各种武器训练,匕首、斧头甚至筷子,当然,枪是最简单的也是小组队员最喜欢的,而穆紫心独独钟爱匕首,她会在夜里躺在自己床上把玩一把训练时偷偷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所以那个时候,多数同她一样大的孩子还在课间玩笔,她却在玩各种凶器!

“到了!”是邱楚的声音,他继续开着车问道:“你要去哪里?”

穆紫心坐正身体,她并不想让邱楚知道自己要去司徒家的酒店,便说:“就在前面放我下去吧!”

邱楚带着犹豫说:“你现在伤势没完全康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我送你到目的地见你的那位朋友吧?再说离开时,岑乐曾托付我好好看着你的。”

“我才是他的保镖!”

这感觉确实很奇怪,什么时候被保护的人,时时担心起保镖的安危了?

邱楚任然觉得不妥,他摇头说:“可是话虽如此,我既然答应了岑乐就必须这样做,请别让我为难!”

穆紫心沉沉地吸进一口气说:“我会对我自己的事负责!停车吧!”

邱楚思忖片刻,不再勉强,他在一个公交站牌处停了车,把自己的名片递给穆紫心说:“有事给我电话!”

这是邱楚第二次给穆紫心递名片,第一次那张,找就不知被扔到了哪里。

穆紫心对他点头,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A市国际机场,贵宾专用通道,走出一名穿着名贵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两名随从跟在后面,其中一位拿着一个黑色箱子,三人再没有其他行李,且看随从都是一身干练的黑西装,面色从容,应是专业的保护人员,这种气派,可见中年男子地位不一般。

没多远,一位年轻俊逸地男子迎了上来,他的身后跟着长发的女助理晓彦。

“父亲。”还没走到中年男子身边,他已出声唤道。

中年男子脸色有几分疲惫,特意留意了男子身后的人,除了随来的两位司机外,再没有其他人,他失望地问道:“你弟弟呢?”

司徒奕早就准备好说辞,一脸正经地回答:“他最近风口上,出现在机场这种地方不太好,所以我没让他来接您!”

中年男子大步走在最前面,对于司徒奕的解释不以为然。都是自己的孩子,怎能不了解?哥哥年长弟弟九岁,从来都很有担当,稳重、上进、识大体,是集团不二的继承人;弟弟年少,性格多变、暴戾、反叛、甚至无法无天,如果不是他在国内出的这些岔子,想必自己也不用这么匆忙的赶回来!

“他两年前回国时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又突然变成这样?”

“我想,他只是贪玩!”

司徒奕应该是了解这个弟弟的,但他们是天壤地别的两种人,至于弟弟的变化,他不想多评价,他只想在父亲面前做一个举止得体的儿子。

“你真的这么认为?”中年男子停下脚步,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的大儿子。

机场里,人来人往。

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二楼高台上带着鸭舌帽的男子,他手里抱着平板电脑,页面里显示着一个人的照片,正是中年男子的。

‘司徒宗,四十八岁,M籍华人,祖籍Z国A市,现今L集团掌门人,第一任妻子病终,暂无资料,第二任妻子戴安娜,长居M国,极少出现公共场合。长子司徒奕二十七岁,L集团亚洲地区执行总裁,前妻所生;次子司徒鑫,十八岁,星艺文化传媒下签约艺人……’

这些资料虽不完善,可他得到这份资料却是来之不易的。

“谢谢你给我的这些资料,我想我开始有点头绪了!”男子转身,用沉闷的声音对电话那头说,他尽可能地不让周围的人注意到自己。

“我只能做这些了,希望你明白……”同样是男人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无奈。

鸭舌帽男子安慰地说:“放心,没人会知道的!”

挂掉电话,他将平板电脑放进黑色风衣里,走出机场等候室后,便大步朝停车场跑去。

“下午好!”

司徒宗和司徒奕迈步酒店大厅,像客人一样,酒店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他们常见到这位司徒少总,不认识旁边的中年男子,却可猜想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司徒宗的名字或许很响亮,可他和妻子都是低调的人,对于家族的人员,希望尽其量的减少普光率,司徒鑫能进娱乐圈,完全是他一次失败的决策!

“奕总,五楼豪华套已经安排好,三楼餐厅也已经准备了包间。”

晓彦跟在司徒奕耳边轻轻说。

“很好,我先和老爷子去吃饭,你查查司徒鑫那小子在哪里,让他马上过来!”

晓彦点头说好。

“奕总裁,好久不见!”却是一位时尚靓丽的女子莲步走了过来,一脸媚笑,手里还拿着香奈儿最新款手包,有意炫耀。

“哦,是关小姐?”看清了来人,司徒奕特意回头注意正在后面交代事情的司徒宗,想趁其看见关姚儿之前,打发她走。

“住酒店吗?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的助理说,我会尽量安排的!”

“先谢了啊,不过奕总裁管理的酒店真是不错,我可是真心夸你的哦!”

关姚儿早就注意到后面的中年男人,直觉告诉她,后面的中年男人一定是个重量级人物,故才冲上来的,揣摩着能不能混个眼缘。她从来都视名利金钱如命,这次当然不例外!

司徒奕看了看手表,抬头委婉地对关姚儿说:“真不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下次请关小姐吃饭吧?”

关姚儿轻轻抱怨道:“哎,奕总每次都这么说,我可真伤心呢?”

“哪里的话,下次一定作数!”

这时,司徒宗缓缓走了过来,当他看清了关姚儿的脸时,眸子顿时一亮,声音带着颤抖问道:“她……她是谁?”

“爸,她是岑乐的女朋友,当红影后关姚儿,关小姐!”

司徒奕心里一阵窝火,但是又要努力憋住。

关姚儿一听司徒奕唤中年男人为父亲,看来自己果真没走眼,而且这老头好像还对自己有意思,心里一阵窃喜。

“关小姐!”司徒宗始终没有离开放在关姚儿脸上的目光,他笑着提议:“既然是岑乐的女朋友,那有必要请关小姐一道用午餐吧?不知关小姐有没有空?”

关姚儿抛开所有疑虑,爽快地答应道:“好!”

三人坐进一个宽敞豪华的包间,司徒宗决定用中餐,侍者立刻送上菜谱。

关姚儿举止得体的坐在一旁,司徒宗首先将菜谱递给了她,她假意推脱道:“还是司徒先生先请吧,我不怎么挑食!”

门推开了,一名金发男生大步走了进来,他打着耳钉,宽大透风的T恤衫,破洞牛仔裤,故意洗得泛白的帆布鞋,与这间豪华包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关姚儿眸中一惊,这人不是最近丑闻缠身的洹溪么?

“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你是故意要这样做的吗?”司徒宗眉头紧皱,脸上全是不悦,甚至比起之前的礼貌和蔼多了几分怒色,这让关姚儿暗叫不好,自己明明给这财主留了个好印象好心情,却偏偏让闯进来的洹溪给搅和了,自己跟他,难道真是上辈子的仇家?

“你不是从来就知道我不懂规矩吗?”洹溪坐到司徒奕的旁边,大大咧咧地唤道:“嗨,今天有个外人在,不必我叫你哥吧?”

早就知道洹溪这小子来历不简单,原来是司徒奕的弟弟,关姚儿面色有变,却低着头不说话,这饭局,显然成了人家的家宴,自己确实是个外人。

司徒奕用警告的口气说:“司徒鑫,父亲刚下飞机,你可以消停点吗?”

洹溪一听,立刻坐得端端正正,无奈地对着几人说:“真没劲,难道坐在一起吃饭就必须严肃吗?你们早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这样装模作样,我也根本就不乐于这样。”

司徒宗脸上已经开始在冒青筋,关姚儿暗自祈祷,快来个谁结束这倒霉星的言论吧!

“那你乐于什么?”司徒宗无论如何,说话都保持着他的威仪。

“我乐于看你们演戏!”洹溪转向关姚儿,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哟,关大影后怎么没把我表哥带来?”

关姚儿一脸疑惑。

“你表哥?”

洹溪又拍掌又摇头地说:“真可怜,你和那个家伙交往那么久,竟然不知道他是司徒家的亲戚吗?哦,对了,他还有L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呢,关小姐,你知道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什么概念吗?”

“司徒鑫!”

眼看他越来越不像话,司徒奕出声制止。

“让他说!”司徒宗端坐在椅子上,他的胸膛被气得上下起伏。

洹溪却说:“我说完了!”他摆摆手,对着司徒奕后面的晓彦说:“晓彦美女快安排上菜吧?不过我不想吃中餐……法国菜怎么样?”

司徒奕没有接话,他正观察着司徒宗的变化,等待随时将洹溪扔出这间房子。

这时,洹溪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当场在这奇怪的气氛下接了起来。

“姐?”

司徒宗眉头一皱,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姐?

“你到三楼88号来吧,我在这里等你。”然后他挂了电话,对着几人说:“既然这里都已经多了一个超超外人了,不在乎多一个我姐吧?”

说完,他嬉皮笑脸着,还明目张胆地指着对面的关大影后道:“我姐,很酷的一个人,爸,你一定会喜欢的,比那张假脸顺眼多了!”

司徒奕手背挡着嘴唇边,这话是洹溪进来后,说过让他最爽的话。

门无声的开了,没有侍者领路,进来的人自己就像主人。但她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并没走进来。只不过,目光一直落在主席上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个人的脸,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中年男人并不认识穆紫心,打量她的时候,多了几分轻蔑,能被司徒鑫叫姐的人,一定正常不到哪去,何况是一个如此不修边幅地人,与他每日见到精心打扮且乖巧听话的女性完全是异类。

“姐,愣着干嘛,过来啊?”洹溪走过去,拉着穆紫心坐到旁边的位置。

司徒奕也同时站了起来,很正式地对司徒宗介绍道:“爸,这位是岑乐的私人保镖紫心,也是我的朋友。”

关姚儿心里一阵不爽,真不明白,这司徒家的人怎么都对穆紫心倍加关怀呢?

司徒宗不说话,他还在为洹溪的无礼怒不可言。

穆紫心几乎是被拽着坐到了椅子上,她今天穿着红黑色的格子宽松衬衣和牛仔裤,披头散发的,脸色因为枪伤也不太好,整个一从菜市场溜达的形象,而且那目光,毫无礼貌可言的盯着司徒宗,一秒,两秒,五秒……

司徒宗竟然被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看得一身鸡皮,他轻咳了一声,希望对方可以识趣,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才坐在这张桌子上。

“紫心?紫心?”一旁站着尴尬的司徒奕,本想让穆紫心在父亲面前搏个好印象,现在才知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眼前的女人是谁啊?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穆紫心啊!

他想到了穆紫心的另一面,那个雨夜里,她一身鲜血,两眼冷绝地样子,那神情就和现在的一模一样,他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司徒鑫!”他对洹溪说:“紫心肯定是不舒服,你先带她去哪里休息下……我……”因为紧张,他说话竟然变得结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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