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小云和翥凰结伴来到几十里之外的太子崖，二人登顶后并肩坐在石头上说着闲话。真武观里皆是出家人，生活十分枯燥，二人只能借着外出才能放纵一下自己。小云的年纪又长了一岁，对于男女之事开始感到好奇，说不了几句话，就把手伸入翥凰的衣服里探索起来。翥凰怕痒，一面躲闪，一面咯咯笑个不停。正闹的不可开交，空中绿光一闪，清雅出现在山崖上。

她今日身穿一袭黄色长袍，十分宽大，反而使她显得愈加娇小和纤美。不知何故，自从大战结束后，她就故意不和小云单独见面，有时二人在观内偶遇，她也总是如对大宾，言语客气，神色淡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小云也不好显得太亲热，便只能和她说点和教务有关的话题。半年多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反不如以前了。

清雅见小云和翥凰皆是衣衫凌乱，面上各有两片红晕，心里涌起几分醋意，随即垂下眼睑，不再看他们，说道：“启禀掌教师叔，二师叔和十三师叔有要事找你相商，希望你尽快返回。”翥凰见她神色异常，便挽起她的右臂，道：“雅妹，你是不是生病了？”清雅摇了摇头，翥凰微笑道：“难道小云是老虎？你干吗闭着眼不敢看他？”清雅只是苦笑，并不吭声。

小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两位师兄找我，咱们走吧。”召出乗黄，抱起翥凰放到它的背上，自己也飞身而上，随后伸手去拉清雅，准备三人同骑返回。谁知，清雅如见蛇蝎，躲开他的拉扯，紧咬下唇，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师叔，你和凰姊先走吧。我有点私事，待会儿再回去。”语气正常，声音却有点发颤。

小云见她神色憔悴，楚楚可怜，数月之中姿容大见清减，不由得心里一恸，柔声道：“你要是有心事何不对凰姊说一下？总是闷在心里，难免花渐凋零，人趋憔悴，岂不让爱你的人伤心？”说完，叹息一声。几句温柔的话语甫一入耳，清雅瞬间崩溃，泪飞如雨，哭喊道：“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没有资格！”失声痛哭，掩面转身向崖下跑去。

翥凰转头凝视小云，目光中涌起柔情，小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幽幽一叹，从乘黄背上跃下，飞身追赶清雅去了。小云也不知心里是何种感受，有几分酸楚，好像也有几分甜蜜，更多的是莫名其妙。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驾起乘黄回到真武观，来到戒得居，见荣城和荣浩二人早已在房中等候。

三人见礼后，荣城说起了急于找小云回来的缘由。今日午后，他收到齐中祭酒荣英的一封飞剑传书。信中言道，十月二十一日，也就是三天前，一伙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偷袭了荣英辖内的龙游观，包括观主清畅在内，总共十人丧生，七人身负重伤，另有十一人当时不在观内，侥幸逃脱了性命。

小云大感震惊，不论偷袭的人是何身份，单凭他们敢向实力强大的道教下手，胆量和实力已不容小视。说道：“偷袭者是何身份，为何偷袭龙游观，是否已经查清？”荣城苦笑道：“眼下毫无线索。龙游观是座毫不起眼的小宫观，观主清畅一向谨慎小心，更不会和他人结仇，可以说几乎不具备被偷袭的价值，此事当真让人感到奇怪。”

荣浩道：“本教最近威名日盛，或许会招致某些门派的嫉恨，此次偷袭并不是针对龙游观和清畅本人，目的是要挑战本教的江湖地位，折辱本教威名，我敢肯定！”荣城点头表示赞同，小云不置可否。三人商议了一会，理不出任何头绪，小云随即决定亲自前往龙游观调查此事。荣城并无异议，荣浩心里则十分清楚，小云此举多少有点假公济私，他少年好动，八成是想借此机会外出散心。当下也不点破，点头表示同意。二人走后，小云吩咐清风前往无色精舍告知翥凰，让她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和自己一起下山。

次日清晨，小云背上包裹，来到无为堂一楼大厅。见十二名堂主早已赶到，另有六人年纪在二十岁左右，但并不相识，于是询问荣浩：“十三师兄，他们是......”荣浩哈哈一笑，道：“掌教真人法号紫微，此番初涉江湖，身旁如无北斗七星护驾，岂不是名不副实？再者，堂堂道门掌教，身旁岂能无人服侍和处理日常杂务。”伸手一指六名弟子，道：“此六人皆是清字辈中的高手，他们将作为小师弟此次江湖之行的随侍人员。”随后将六人姓名一一告知小云，分别是清梦，清如，清空，清意，清渺，清然。

小云头大如斗，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和翥凰尽情放纵一番，但身旁跟着六个随从，自己就如同被监视起来，行事不自由了。转念一想，自己身为掌教，届时想支走六人又有何难？登时高兴起来，道：“师兄心思缜密，果然想得周到，小弟多谢了！”向六人扫了一眼，道：“师兄莫非搞错了？既是北斗七星，为何只有六人？”

荣浩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笑道：“当然是七人，另一人此时就在厅里，师弟何不猜上一猜？”小云心里一喜，十二名堂主除了清雅，余下的皆已年纪老大，不太可能成为自己的随侍人员，于是不动声色的道：“小弟猜不出，请师兄明示。”荣浩道：“此人自然是清雅，她和六名男弟子，正好凑足七人，既暗合北斗七星，又有七星拜斗之意！有他们一行七人随侍在旁，小师弟此行方才不失本教掌门之威！”小云哈哈一笑，道：“小弟此番下山，怎么也要搞出一点动静，免得辜负了师兄的一番美意。”

清雅见他神思不属，四处观望，便道：“师叔，凰姊早在山门外等候，你不用再找了。”小云被她当众说破心事，面上一红，和众人一一告别，随后和清雅等七人，出了无为堂来到山门外。翥凰见到他们，三两步跑到跟前，扯起小云右臂用力晃动，道：“咱们真的可以走了？”她活泼好动，住在真武观的半年多里，简直就像坐牢，得知可以和小云一起下山，自是兴奋不已。小云点头道：“小弟要下山调查一件事，凰姊你就一起去吧。”翥凰大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经意间见清雅神情冷漠，便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感觉冰冷，毫无暖意，不禁心里一酸，道：“雅妹，你不舒服吗？”

清雅缓缓摇头，道：“我不碍事，凰姊，咱们走吧。”借施展太乙神珠之机，从翥凰手中挣脱，飞往空中。翥凰向小云扮个鬼脸，飞身而起，和清雅向山下飞去。小云跨上乘黄，对清梦等人道：“咱们也走。”金光一闪，乘黄已奔出百余丈，六人御剑跟随。飞行四个时辰，天色已晚，一行人在一片旷野里停了下来。行功结束后，小云决定和翥凰先行赶往龙游观，清雅七人在后跟随，双方之间保持五十里的距离，既不至于失去联系，又可分头行事，目标小，也不引人注意。

清梦六人表示赞同，清雅道：“师叔和凰姊先行，自是最好，免得我们七人在一旁碍事，凭白的惹人讨厌。”她并非心胸狭窄之辈，此时变的尖刻起来，众人感到无法理解。小云不以为意，道：“既然大家都已同意，我和凰姊先走一步。”和众人告别，偕翥凰先行而去。

夜色如墨，四野无人，二人携手前行，不知为何，小云想起了木荣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暗暗寻思：大师兄希望我能促成和幽冥神教“簪花一笑泯恩仇”，我已经完成他的心愿，得知两教结为同盟，他必会感到宽慰的。前行几步，心里一紧：大师兄并没有死，为何竟会和母亲同时出现在我大战后的梦境中？霎时间，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次日，二人同骑乘黄，全速飞行，不到半个时辰，已赶足三百里路程。担心清雅等人跟不上，便在一处市镇停了下来。召回乘黄，二人步入市镇。此时正是商铺开业的时间，路上行人很多，见二人丰神绝世，众人纷纷驻足观看。几个体态丰硕的少女，躲在人丛中偷偷窥视小云，想看，有点害羞；不看，又舍不得，神情忸怩可笑。

翥凰把双唇凑到小云耳旁，小声道：“几个姑娘看上你了，龙游观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留下当她们的上门夫婿吧！”说完乐不可支，咯咯笑了起来。小云恨极，将右手藏在袖子里，狠狠拧了一下她多肉的臀部。翥凰尖叫一声，肩头一晃，钻入人丛中，晃眼不见了踪影。小云也不去找寻，缓缓前行，走出十几丈，一个温暖的身体贴到后背上，双眼被一双滑腻的手掌盖住，一个得意的女声道：“小云，你猜猜我是谁？”小云不禁莞尔。

两天后，二人来到齐省境内，随意走入一座村庄，发现村里除了一名瞎眼的老妇，再无其他人。小云向老妇问起原因，方才得知原来两个月多前，车万里差人将村里的青壮年男子，全部抓走充了兵役，余下的老年人和妇女，无法维持生活，只得结伴外出乞讨。瞎眼老妇行动不便，只能呆在村里等死。

小云问明情况后，让翥凰守护老妇，自己跨上乘黄，飞到一处集镇，购置了大量的粮食衣服和日用品，以备给老妇度日之用。随后向路人问起龙游观，竟无人知道在何处，但得知附近另有两所道教宫观，其中较大的一所名为太平宫，距所在村庄约有五十里，问明方位后，骑乘黄回到村庄。次日一早，小云点起龙蛟千里香，告知瞎眼老妇，待清雅等人赶到，让他们前往太平宫和自己相会。交待完毕，和翥凰启程赶路。

前行不足十里，路上走来一支难民队伍，约有四五十人，全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人人面色枯槁，衣衫破烂，此时已是寒冬时节，有几人已被冻掉了手指和足趾，伤口处涌出的脓液竟已凝结成冰，神情凄惶，处境悲惨，和小云当年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行人相互搀扶，走到三岔路口，再也无力前行，纷纷坐下休息。人丛中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极度的贫困，让一个年青的母亲忘记了羞耻，裸露着上身正在给怀中的婴儿喂奶。她面色灰暗，神情凄苦，望向婴儿的目光中，尽是绝望之色。作为一个年青母亲本应丰硕充足的一对乳房，竟已干瘪得只余下两层皮，无力的耷拉在肋骨凸显的胸膛上。

她怀中的婴儿估计出生已有**个月，但身体出奇的瘦小，四肢犹如麻秆，只比成年人的手指稍粗一点。一颗头颅分外硕大，肚腹膨胀，小小年纪，似也感受到了生存的艰辛，一双大大的眼睛中，竟露出几分悲苦之色。他啼哭一会儿，再次含起母亲的乳头，小手紧握，拼尽全力吸吮起来。但无论如何努力，仍是吸不出半点奶水。他绝望了，吐出乳头，再度嚎哭起来，气息愈来愈弱，显是已活不了多久了。

眼望面前犹如活鬼一般的母子，小云心如刀铰，双目尽赤，真气无故失控，身体四周气浪翻卷，涌起一股浓重的寒意。翥凰吃了一惊，急忙握住他左臂，柔声道：“小云，你千万要冷静，百姓是很可怜，但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帮助他们。”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对小云的本命庚金有所克制，闻言后小云慢慢冷静下来，收拢真气，咬牙切齿，心里暗暗起誓：我云天鹤如不能终结战乱，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生活，此生誓不为人！母亲弃世和多年贫困生活形成的惨痛记忆，是他心中永世也无法弥合的两个创伤，一旦受到外界刺激，就会让他失去控制。今日如果不是翥凰在一旁，他真气失控，难免走火入魔。

难民们正要上路，从对面走来十几名道士，每人手里提着两个木桶，隐隐透出饭菜的香气。包括年青母亲在内，所有人就像疯了一般，一拥而上，从道士们的手中抢过木桶，立刻用乌黑的双手，抓食桶中的饭菜，既不嫌脏，也不怕烫，吃相饕餮，犹如饿鬼，尊严全无，让人感到无比的心酸。待众人吃饱，一名中年道士用铁勺敲打木桶，咚咚作响，引起众人注意，说道：“大家听好了，我们是道教弟子，奉我教掌教真人法旨，凡无家可归之人，我教为大家提供免费的住所和衣食。往南十几里，就有我教的一所宫观，不想死的，跟我来吧！”说完，和一众道士提起木桶，转身就走。几十名难民高声欢呼，扶老携幼，跟在他们身后向南面走去。

小云嘴角终于露出笑容，和翥凰接着赶路，申时前后来到太平官，向知客道人亮明身份，观主亲自出来接驾，安排二人在客房暂住。小云向观主问起龙游观，得知就在距此十里之外的一座大山中。于是让观主通知齐中祭酒荣英，尽快赶来此处和自己相见。观主去后，他和翥凰分房休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