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泽格族的垃圾场吗？”麦克禁不住问出声来，“它们在吃什么？”

“它们不是在吃。”凯瑞甘摇摇头，“它们像是孵育者，在照看那些卵。”

麦克最初当成菌类的东西确实是巨大的卵。这些卵的绿色表面上间杂着一些暗红色的斑，半埋在一堆堆蔓生菌丛里，随着它们自己的心跳一收一缩地脉动。麦克正看着，附近一只卵的暗黑色表层下，现出一张骷髅似的海德拉刺蛇的脸，就像暗流涌动的池塘里淹死的什么生物。那枚卵颤动起来，里面的怪物显然感觉到有人来了。

数不清的蛆忙碌地堆起一堆堆蔓生菌丛。一条蛆爬上去，把身体蜷成一团，接着分泌出黏浓的丝，把自身编织包裹起来，做出一个茧。最后，茧渐渐变硬，蛆变成了一个卵。

“该死。”麦克大声喝道，他突然间明白了这些蛆到底是什么。

“幼虫。它们是泽格族的基本繁殖单位。幼虫，变成卵，再变成各种怪物。这就是联邦为什么不能成功繁殖泽格族的原因，不管蒙斯克怎么吧！泽格林剥皮犬和海德拉刺蛇没有繁殖能力——它们的遗传血统是相同的，都要受更高一级权力的约束和支配。”

麦克一边，一边若有所悟地头。面前那枚卵里的海德拉刺蛇把脸转向他。卵剧烈地摇动，里面的怪物挣扎着，想要破壳而出。

“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凯瑞甘把磁力枪从肩上解下，对麦克：“你先走，我跟着就来。”

抱着分量不轻的发射器，麦克气喘吁吁地顺通道向上走。当他听到磁力枪上膛和击发前的齿轮滑动声时，赶紧甩开大步跑起来。

“嗒嗒嗒嗒……”身后传来磁力枪子弹尖利的呼啸，猛烈的火力扫向孵化室。然后，总算安静了。

空气更加新鲜，前面已经看得见天光。此时麦克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还是拖着脚不断向上。还有十码，五码，一码。

终于冒出地洞，来到黄昏清新的空气中，但是……他突然看到自己的脸，映现在眼前一个联邦星际陆战队队员锃亮的头盔上。麦克大吃一惊，险些又落进刚爬出的洞穴中。一个联邦的哨兵守住了这个出口。

哨兵笨拙地移动一步，转向记者。麦克发现，这家伙身上有不对头。他的膝盖古怪地弯曲着，挂在身上的两只手臂像是安装错误的零件。一只手举着磁力枪，晃晃荡荡的，另一只手竟然扭到盔甲后面去了。

闪亮的头盔面罩不见了，露出一张来自地狱的脸。一半脸已经没有肉，被什么东西啃啮得只剩下污黄的面颊骨，一大股黏糊糊的灰黑色蔓生菌丛，从空洞的眼窝内渗出来。另一半暗绿色的脸腐烂不堪，嵌满砂粒，密密麻麻的刺从皮肤里戳露出来，像一把把短刀。

它是个哨兵，但没有为联邦站岗。它曾经是人类的一员，但现在不是了。它原来神智健全，但现在可谈不上了。现在，它存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护一个虫巢。它的大眼窝里像在淌血。它举着磁力枪，身体内部发出尖利的“嘶嘶”声，像喉咙里卡着硬币的人正在不停地喊叫似的。

麦克听到身后响起磁力枪的射击声，赶快趴倒在地。趴下时不假思索地侧过身体，护住抱在怀里的发射器，又当了一回垫褥。空中子弹横飞，几颗子弹贴着他的身边飞过，擦破了他的大氅。

变形的联邦哨兵在磁力枪的子弹中凝固了一会儿。然后，它的磁力枪慢慢从手中滑落，身子仰天倒下，盔甲裂成好几片。虽然盔甲裹着的不是人，但倒下时的样子还是和人倒下时一模一样。

凯瑞甘跑上来，一把揪起麦克的衣领，“你没事吧？”

麦克眼前金星直冒，他竭力压住涌上喉咙的一口苦胆汁，强打精神问：“是个什么东西？”

“可能是泽格族在人类身上做的一个实验吧！想把人类变成奴隶种族。”

麦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地上那堆腐烂的碎肉：“看上去可不像一个成功的实验。”

凯瑞甘夸张地耸了一下肩，“也许是因为实验材料不够好。你想不想当个志愿者？我敢肯定它们需要一个记者。”她放松下来，露齿一笑。麦克一时忘了自己的狼狈相，也跟着呵呵地笑了。

思想反馈回路的怪圈总算打破了，他想，是啊，面对邪恶无情的战争，除了用绞刑架下的幽默来打趣，你还能怎么样呢？

就算凯瑞甘读到这些想法，她也没有多什么。“现在想不想跑一阵？”她问道。

“要跑多远？”

“尽量跑远些。”

“那你带头跑，我跟在后面。”麦克一边，一边提起面前的发射器。

他们运气不坏，没有陷进大片蔓生菌丛的包围。从他们站立的位置，麦克能够看到，在与他们行进路线相反的方向上，一排泽格族的塔式建筑已经蔚然成形。它们看上去像传中巨人花园里的宝塔，奇形怪状的花从那里长出来。那种类似弯曲炮管的异龙在周围飞旋。另外还有很多飞行的怪物，包括像树叶的、像水母的，以及一些型纤细的像蝙蝠的。

“它们正在扩大战果。”麦克愤怒的：“他妈的。这些泽格族，每占领一颗行星，它们就会更强大一些。”

“控制住自己，别去想这事。”凯瑞甘对麦克。然后她碰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一个装置，解释道：“我这是通过脉搏发出一个短信息。如果阿克图拉斯收到，他至少知道我们还活着。”

现在走起来比较轻松，通过大气层反射的光，还能把前面的路看得很清楚。他们的左边，地平线上不断出现闪烁的弧光，随之传来隐隐的爆炸声。

“你你听到过幽灵特工失踪的事，那你听过他们后来的事吗？”麦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