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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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天怀仁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这天后晌,宝堂娘搀扶着怀仁下炕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晚上还勉强喝了半碗面水。喝完汤,怀仁叫全家人到自己的房间集中,说要开个家庭会议。

怀仁靠在炕头的被子上半躺着,其他人都围坐在怀仁旁边。

怀仁见人都到齐了,便说道:“我这病好不了啦……,”“大哥,你别瞎说,咋能好不了呢?”怀义听大哥这样说,赶紧插话说道。

怀仁摆摆手示意怀义不要打断他的话,接着继续说道:“我的病我自己清楚,你们也不要瞒我。这是天意,人不能违呀!怀义阿,窑里还有一个楸木辊子,放了好多年都已经干透了,你请上二个匠人给大哥把材全了【注释:把材全了,关中西部方言,把棺材做了的意思。材指棺材,全材指匠人制作棺材。】。”怀义听了,忍着眼泪点点头。

怀仁又对宝堂娘说道:“他娘阿,爹去世的时候撤的黑绸布还有,你和凤丹给我把老衣也准备好,省得到时手忙脚乱。”宝堂娘和凤丹都擦了一下眼泪,点头应承。

怀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走了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怀义,由怀义当家……,”怀义听大哥让他当家,赶紧抓住大哥的手说道:“大哥,你别说了,你一定会好的。再说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遇事没啥主见也没啥想法,跟着你干活还行,家我可当不了。大哥,万一你有个好歹,家还是由宝堂来当。宝堂虽然年龄小,但有主见、能干,做事也公道,这些大家都看得到。”

怀仁听了怀义的话,摇摇头说道:“宝堂还小,又没有什么经历,他怎么能当得了这个家?再说了,有你在,还轮不到他。”怀义还是坚持让宝堂当家,凤丹在一旁也附和着怀义。宝堂站在旁边极力推辞,说自己年龄还小,当不了家。

怀仁说道:“怀义你也别推了。这样吧,我走之后由怀义当家。如果到时怀义还是不想当家,才轮到宝堂吧。这年馑刚过,家里的一切都急需恢复,处处都要用钱。我的后事一定要节俭,不箍墓,材只上一遍漆,不堆人人不堆花。怀义、宝堂,你们一定不可违背了我的意愿。”怀义和宝堂哭着应承了。

怀仁安排完这些事情,显得很是疲惫。怀义见状,叫大家都散了,让怀仁早点休息,有啥话明天再说。

快种麦的时候,怀江一家人从山上回来了。怀江刚放下行李一口水都没喝就来到大哥怀仁家,刚到头门口碰上怀义。

怀江对怀义说道:“二哥,你干啥呢?我刚从山上回来,水都没喝一口就过来看看你和大哥。”怀义见是怀江,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对怀江说道:“你和怀海把大哥都害成啥样子了,还有脸说来看我和大哥?你赶紧走开,嫑让大哥看见烦心。”怀义一句话说得怀江一头雾水,就问怀义道:“大哥咋啦?我和怀海咋害大哥啦?”

怀江说完不顾怀义阻拦走进了大哥怀仁的房间。

怀仁这几天意识已经有点模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怀江走进房间看到躺在炕上的大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几个月没有见,大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啦?

怀江走到怀仁跟前拉着怀仁的手,带着哭腔说道:“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啦?我是怀江,你睁开眼睛看看呀,我是怀江。”怀仁眼睛微微睁了一下又闭上了。

怀义把怀江拉到院子里,还是不断质问怀江为啥昧着良心害他和大哥。这时宝堂娘和凤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怀江问宝堂娘道:“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啦?我大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没等宝堂娘说话,怀义就对怀江说道:“你就别装了,你和怀海干的好事,你还能不知道?”

怀江拉着哭腔说道:“大嫂、二哥,我李怀江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大哥的事,要不天打五雷轰。怀海做了啥缺德事,我真的不知道。”怀江媳妇刘彩侠听到这边吵吵嚷嚷,也跑了过来。

怀江媳妇到房间里看了大哥怀仁,满眼含泪走了出来,也问大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怀义见怀江和他媳妇彩侠可能真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就把和怀海打官司及大哥得病的前前后后给怀江二口子学说了一遍。

怀江听了气得直跺脚,对怀义和宝堂娘说道:“怀海这天杀的,当时骗我说他在山上包了一料玉米叫我们一家上去经管,又走得急没有跟你和大哥道别。现在我全明白了,怀海是怕我说出分家时的真相把我给支开了,我去找他算账。”怀江说完就要往外走,被怀义一把拉住。

怀义对怀江说道:“怀江,只要你不知道这件事,我和大哥就不会怪你。大哥已经说了,不要再为这事跟怀海计较,省得外人看笑话。”

怀江又和他媳妇回到怀仁房间,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麦刚种上,怀仁就殁了,享年四十四岁。怀义和宝堂按照怀仁的遗愿从简办了后事。

安埋了大哥怀仁后,怀义还是坚持说自己当不了家,一定要宝堂担起这个担子,带领全家重振家业。宝堂见实在无法推辞,便从怀义手中接过库房钥匙,正式当了家。

安埋了爹,宝堂心里乱乱熙熙的没有啥心思干别的。可这么大的一个家搁在自己身上,自己总不能给爹丢脸,把日子给过败了。虽然说年馑已经过去了,但气候还是很不正常。天灾多,地里的几料收成都不好。一年下来尽管一家人省吃俭用,粮食也剩不下多少。

要振兴家业,带领全家人尽快从年馑的阴霾中走出来,对宝堂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家里的毡坊赶紧开起来,但重开毡坊的困难也不少。年馑的时候人们都把羊卖了或者宰了吃肉充饥,山外根本就收不到羊毛,收羊毛要往山里走。年馑前家里的毡坊是由宝堂爹经管的,宝堂跟爹学手艺。每到农闲毡坊开工时,都要雇上二、三个师傅才能铺开摊子。宝堂的手艺虽说已能独当一面,但擀毡一般要二、三个人搭档才能完成。现在年馑刚过去不久,光收羊毛就需要一大笔钱,根本没有能力雇请师傅。宝堂就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宝良和宝财跟着宝堂边干边学手艺。只是宝财这娃不争气,小的时候体弱多病,爹娘舍不得让他干重活,好吃喝又常常偏着他,自小就惯下了好吃懒做的毛病。

等爹过了定七【注释:定七,关中西部方言,指人去世后的第四十九天。关中西部丧葬风俗,人去世后七天为一七,要举办相应的悼念活动,一直到第七个七天,即定七为止。】,宝堂到山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家里有羊毛出售的人家不多,不值得开毡坊。过了年开春后,情况会有所好转。宝堂和二爸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到过完年再开毡坊擀毡。

过完年,还没有过正月十五,宝堂就和二爸、宝良、宝财把窑里面的杂物全部清理出去,把四孔窑都腾出来收拾干净,老鼠洞和泥皮掉了的地方也都修补好,准备开春后重开毡坊。

擀毡的工具年馑前怀仁用布包起来挂在窑底的墙上,有好几年都没有动过了。宝堂和宝良、宝财小心地取下来扫掉上面的尘土,逐一仔细检查了一遍。其它的都没有啥大问题,稍微拾掇一下就能用。只有毡帘子上的绳子糟朽断了很多,要重新换过绳子。

宝堂按照擀毡的先后工序,向宝良和宝财一一讲解每个工具的用途和使用方法,教二人怎样使用和维修工具。宝良和宝财从小的时候就爱在毡坊玩,经常看大人擀毡,对擀毡的工具和工序都知道,只是大伯怀仁从来都不让娃们在毡坊里乱动东西。现在经过宝堂这么一教,宝良和宝财二个人很快就熟悉了基本动作和基本要领,拿着工具练习起来也都像模像样。

开春后山路刚一开,宝堂就挑着担子进山收羊毛。

山外养羊的人家少,产的羊毛成色也不好,以前家里擀毡用的羊毛大多数是宝堂爹带着宝堂到山里收的。所以进山的路宝堂跟爹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熟得很。宝堂娘不放心宝堂一个人进山,想让怀义跟着一起去。但宝堂不同意,说很快就要锄地了,家里地里都要二爸怀义经管,自己一个人能行,执意一个人进了山。

山上仍然一片枯黄,但野草的新芽已从草根处冒了出来,树上的叶芽也已经开始泛绿饱满。一阵仍带凉意的山风吹来,使人顿时神清气爽,好像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似的。

一个冬天都没有怎么干活,宝堂走在山路上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迈开大步向前走,尽情地舒展着筋骨。宝堂边走心里边盘算着毡坊的事。咱这地方的人大多都住窑洞或者土坯房,家家睡土炕,炕上铺上一条羊毛毡既防潮又保暖,美气得很。所以一般庄稼户人在解决了基本的吃住需求后,买一条毡铺在炕上就成了添置奢侈品的首选。嫁女子的时候娘家陪上一条满炕毡,或者娶媳妇时新房的炕上铺一条洁白的羊毛毡,这都是令人称道、羡慕的一件事情。

家里的毡坊自从爷爷当年开起来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了。爹在经管毡坊的时候一点都不偷工减料,擀出来的毡色正、干净、结实耐用,已经打下了不小的名头。虽然年馑刚过去,现在的气候也不太正常时旱时涝,人们需要时间恢复,但只要擀出好毡就不怕卖不了,大不了挑到山里去卖。

只要家里擀毡的摊子铺开慢慢走上正轨,再加上地里的收成,把家里的楼房重新盖起来也不过就是二、三年的事情。到时候再攒钱卖地,日子一定会逐渐兴旺起来。

宝堂寻思着浅山一带和山外一样遭了灾,羊毛肯定不多,于是就直接上了年馑时跟爹从定原往回背粮食时认识的小路往深山里走。离正头城不远有个地方叫王氏湾,王氏湾有一户姓王的人家,独门独户住在一条较为宽阔的山沟里面。家里地多,放的羊也多。以前从山里收的羊毛十分中就有四分是王家的。宝堂决定不在其它地方耽搁,直奔王氏湾的王家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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