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章党人与党锢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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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风波再起

当是时,河南张成,善占卜吉凶,以此获取粉丝,于是以此为业,成为他发家致富的职业。其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由于他与官府关系密切,尤其是与宦官们相互推崇,多有交往,于是得知朝廷即将大赦。由是扬言称:他推占出朝廷将要举行特赦,于是教儿子去杀人,以此来博取知名度,达到进一步敛财的目的。

张成儿子杀人,司隶校尉李鹰督促属下,将其收捕,既而果然遭遇朝廷特赦,按照朝廷法度,应该予以赦免。为此,李鹰越想越感到愤慨,于是命令下属,将张成的儿子处死了。依照法律,这是李鹰的违法行为。

与李鹰不是个一般官员,而是当代士大夫、太学生的旗帜一样。张成也不是个普通的占卜者,他一直以来就以这些方技交通宦官,为他们排忧解难。在宦官们的引见下,连孝桓帝亦颇信任他的占卜。

五党人之案

为了战胜以李鹰等人为代表的士人,宦官教张成之子张牢修书,状告李鹰等人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学生、门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他们诽谤朝廷,疑乱风俗。

于是孝桓帝震怒,在他看来,文人们结党,批评官府,议论朝政,是朝廷最大的危机所在。遂下诏令,令所有郡国,逮捕党人。并且布告天下,使全国共同根治会党。

按照朝廷法度,这样的诏令必须经过三府,即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太尉陈蕃对诏令推却说: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誉,都是一些忧国公忠之臣。对于这些人才,享受十世的优待也不过份,岂有罪名不张,而致收掠者乎。于是不肯平署。

所谓十世宥,来自《左传》,晋国范宣子囚叔向,祁奚见到范宣子说:谋而不知其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

如是,孝桓帝更加愤怒,决定绕过三府,由宦官们负责处置此案。于是诏令下李鹰等人于黄门北寺狱。北寺狱自武帝创建以来,就归中官管理。

所谓党人案件,经过宦官们构思炒作,范围不断扩大,牵涉十分广泛。在朝廷中枢,就牵连到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以及陈实、范谤之类官员二百余人。这些人或逃遁、或隐匿,没有当即捕获,于是皆悬金购买。

孝桓帝逮捕党人的诏令一下,宦官们十分热心,他们派遣大批巡捕,致使追捕党人的使者四出,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搜捕,这些官员巡捕,往来相望于道。

在这种情况下,陈实认为,必须有首要人物出头,才能有所转机。他认为如果我不就狱,那么众无所恃。于是亲自到北寺狱,请求囚禁。

范谤也亲自赶到北寺狱,狱吏对他说:凡坐系者皆祭皋陶。

范谤说:皋陶古之直臣,知谤无罪,将理之于帝。知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而止。

在朝廷大肆搜捕党人的危机时刻,陈蕃再次上疏极谏说:

臣闻贤明之君,委心辅佐;亡国之主,讳闻直辞。故汤、武虽圣,而兴于伊、吕;桀纣迷惑,亡在失人。由此言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同体相须,共成美恶圪也。伏见前司隶校尉李鹰、太仆杜密、太尉掾范谤等,正身无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横加考察,或禁锢闭隔,或死徒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聋盲一世之人,与秦焚书坑儒,何以为异?昔武王克殷,表闾封墓,今陛下临政,先诛忠贤。遇善何薄?待恶何优?夫谗言职簧,使听之者惑,视之者昏。夫吉凶之效,存乎识善;成败之机,在于察言。人君者,摄天下之政,秉四海之维,举动不可以违圣法,进退不可以离道规。谬言出口,则乱及八方,何况髡无罪于狱,杀无辜于市乎!

昔禹巡狩苍梧,见市杀人,下车而哭之曰: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兴也勃焉。又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茹菽不足。而宫女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外戚私门,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天所弃也。天之在汉,悢悢无已,故殷勤示变,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实在修德。臣位列台司,忧责沉重,不敢尸禄惜生,坐观成败。如蒙采录,使身首分裂,异门而出,所不恨也。

清除党人,是孝桓帝的政治理念,也是宦官们最关心的,因为所谓党人,虽然以儒家学说为根本,但在现实政治斗争中,他们的政治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政治清明,为官清廉。他们所针对的对象也十分明确,就是宦官集团。甚至于设想,改变自武帝以来逐渐形成的宦官体系,而将皇帝身边的宦官,代之以士人。这是一次重大的政治改革计划,就现今的说法,就是谋求“精英”治国。这一政治理念,从表面看,它虽然直指宦官,但实质上,也削弱了皇帝的独特权力。因此,在这一点上,皇帝与宦官们的利益是共同的。

但孝桓帝对于像陈蕃这样的大臣,他还是分得清他们与党人之间的差别。虽然讳其言切,但并没有以党人案件来处分他们,而是托以陈蕃推举、录用非其人,策免了他的职务。

六党案牵连

朝廷在宦官的主持下,大肆打击党人,但这一政治运动,并没有在民众和官吏中,产生孝桓帝所希望的影响。相反,党人的许多作为,通过这一打击运动,让民众和官吏们加深了认识。从心理上得到了民众的拥护,许多人因此而得以扬名,甚至于为此感到自豪。

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为是西州豪杰,耻不得列为党人。于是自己向皇上进言说: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组织数百人上书阙下,为臣争辩,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应该坐为党人。

朝廷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孝桓帝也不认为他是党人,并不过问他,仍然让他做官,继续镇守边疆,为朝廷服务。

杜密平时与李鹰的名声相匹配,时人谓之李杜。因此他们同时被逮捕。并且作为党人的首领人物,受到特别对待。

杜密字周甫,颍川阳城人。为人沉稳,少年时,就有改造社会风俗之志。为司徒胡广所举荐,稍后迁任代郡太守。随后三次迁任泰山太守、北海相。在他任职范围里,宦官子弟为令长,有奸恶行为者,他都迅速办理,从严处置,绝不拖延。行春到高密县,见郑玄为乡佐,知其有才干,即召署郡职,随后派遣到太学院学习。

其后杜密去官回乡,每次谒见守令,多有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扫轨,无所干及。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季陵清高之士,公卿多举者。

杜密知道王昱此话的用意,是在以刘胜来挤兑自己。但他不为此而改变初衷,仍然对王昱说: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不言,隐情惜已,自同寒蝉,此罪人也。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推荐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劾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

王昱于是感到惭愧,同时也十分敬佩。从此以后,对杜密侍之更深厚。

其后,孝桓帝特征杜密为尚书令,迁河南尹,转为太仆,位列九卿。党事既起,被免职归本郡,因其与李鹰名行相当,同时坐党事被逮捕入狱,自杀。

李鹰此次因张俭事起,收捕党人,作为所谓党人首领,必然会名列其中,乡人对李鹰说:你应该逃亡。

李鹰对他们说: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即便逃亡能够免死,但何以安心?

于是,李鹰亲诣诏狱,接受拷问。最终被宦官们判处在北寺狱监禁,妻子迁徙边疆,门生、故吏及其父兄,全部予以禁锢。

当是时,侍御史蜀郡景毅之子景顾,是李鹰的门徒,但没有被列入党锢名单,还来不及收捕。景毅慨然对人说:本来认为李鹰贤良,让儿子拜他为师,怎么可以漏掉名籍,苟安而已呢!于是向朝廷说明,自己也是党人,请求免职归家。时人以为他有义气,是豪杰。

党人案件,党人禁锢,是孝桓帝末年的一个重大事件,牵涉的士人很多。其中较有名望的有刘祐、魏朗、夏馥、尹勋、蔡衍、羊陟、张俭、岑晊、陈翔、孔昱、苑康、贾彪、何颙等人。他们皆天下干才,也可以说是国之栋梁。

刘祐字伯祖,中山安国人。初察孝廉,补尚书侍郎,闲练故事,文礼强辨,每有奏议,应对无滞,为同僚所推崇。后除任城令,兖州举为优异,迁任扬州刺史。

当是时,会稽太守梁明,大将军梁冀之从弟。刘祐举奏其罪,梁明坐罪被征到廷尉。于是迁刘祐为河东太守,当是时,河东属县令长多中官子弟,百姓患之。刘祐到任后,黜其权强,平理冤案,政绩为三河表率。

延熹四年,再迁尚书令,又出为河南尹,转司隶校尉。当是时,权贵子弟罢州郡还入京师者,每至界首,辄改易舆服,隐匿财宝。再转大司农。当是时,中常侍苏康、管霸用事于内,他们利用权力,占有大量良田美业,山林湖泽,致使民庶穷困,州郡为之而受到拖累,民心动荡。刘祐移书所在,依法将他们所占良田予以没收、归还。

孝桓帝受宦官谗言影响,为此大怒,诏令将刘祐征廷尉议论,论输左校。后得赦出狱,再历三卿,以疾辞职,遂杜门绝迹。每朝廷三公缺,皆属意于刘祐,孝桓帝因受到宦官谗毁影响,终不能用。为此,延笃上书说:昔太伯三让,人无德而称焉。延陵高揖,华夏仰风。吾子怀蘧氏之可卷,体甯子之如愚,微妙玄通,冲而不盈,蔑三光之明,未暇以天下为事,何其劭如!

陈蕃辅政,以刘祐为河南尹。及陈蕃为党人免职,刘祐黜归。卒于家中。明年,大诛党人,刘祐幸已去世,而不及祸。

魏朗字少英,会稽上虞人。少为县吏。兄长为乡人杀害,魏朗白天操刀,报仇于县中。遂亡命到陈国。从博士郤仲学《春秋图纬》,又到太学院学习《五经》,京师长者李鹰之徒,争相与之交往。

初辟司徒府,再迁彭城令。当是时,中官子弟为国相,多行非法,魏朗与他们更相奏章,幸臣们感到愤恨,于是欲将他调离。就在此期间,九真盗贼起,于是他们共同举荐魏朗为九真都尉。魏朗到任后,奖赏、鼓励吏卒,征讨盗贼,并且取得大胜,斩首二千余级。孝桓帝赞美其功绩,征拜为议郎。不久,升迁至尚书。担任尚书期间,魏朗屡陈便宜,有所补益。遂出为河内太守,在任期间,为政被视为三河表率。

时任尚书令陈蕃推荐魏朗,说他公忠亮直,宜在机密。如是孝桓帝任命他为尚书。当是时,魏朗被列为党议,免职归家。

魏朗性格矜持严整,闭门整法度,家人不见惰容。其后窦武等被诛,魏朗以其党被紧急逮捕,行至牛渚自杀。当然这是后事。

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少年时为书生,言行质直。同县高氏、蔡氏并皆富有,郡人畏惧而事之,唯夏馥不与他们交通,由是为豪姓所仇视。孝桓帝初,举直言,他不就任。

夏馥不交宦官,然而以声名为中官所忌惮,遂与范谤、张俭等人一起,被诬陷。诏下州郡,逮捕为党魁。

当是时,张俭等亡命经历之处,皆被收考,辞所牵引,遍布天下。夏馥乃顿足而叹息说: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于是自己剪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匿姓名,到冶炼场做佣工。亲突烟炭,形貌毁瘁,如此二三年,人无识者。

其后,夏馥弟弟夏静,乘车马,载缣帛,追之于涅阳市中。遇到了夏馥不认识,但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很熟悉,于是求与相认。夏馥逃避不与他说话,夏静随后追赶到客舍,共同住宿。直到夜晚,夏馥才秘密呼唤夏静说:吾以守道疾恶,故为权宦所陷害。且念营苟全,以庇性命。弟奈何载物相求,是以祸见追也。

至次日早晨,夏馥便辞别而走。党禁未解,他便去世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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