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没有听到对方回应。对方已经挂机了。沈问匆匆把手机塞进口袋，嘴唇哆嗦着，站在讲台上，双腿发抖，双手以抖，他从讲台上的粉笔盒里艰难地挑起两支粉笔，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吃力地挥毫，渐渐地黑板上出现了一行苍劲的大字，那是用一支红色和一支绿色的粉笔重叠在一起挥就的大字：

我们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真正把学习成绩搞上去，让死去的班长地下有灵！

沈问手上的粉笔头随着感叹号下面的句点的完成掉到地上，就在此刻，全神贯注地双眼盯着黑板的全班学生，听到张小明一声令下：“三（9）班的同学们！全体起立！有帽脱帽！向徐向荣默哀！”

沈问先转过脸，面向全班同学，见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他退步到门边，侧面向着黑板，满眼泪花，顿时全班哭声一片，泪流如海。

沈问又抓起两支粉笔，在上面一行字的下面匆匆写下一行字：

最好的怀念是替死去的班长考上大学！

沈问扔下粉笔，张小明上前把它从地上捡起来，用嘴吹了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冷亚非从张小明手里接过粉笔，也写上自己的名字，白向军看了一眼冷亚非，从她手中抢过粉笔……

随后，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全部的名字赫然在黑板上闪光。

沈问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他满脑子里是彭丽娜和徐向荣。彭丽娜头发很长，身材高挑，穿着牛仔马甲，是那么青春，那么美丽动人。

彭丽娜是个爱写小说，爱画画的女孩，她的日记和小说足有一尺厚，那些文字记录了她的点点滴滴，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事，一个高中学生的青春和憧憬。

其中有一篇名叫《红尘滚滚》讲述了一个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洋洋洒洒写满三个笔记本。

女主人公叫欧阳花，一个十分可人的白雪公主，但有着灰姑娘一样的命运，她经历过三个后妈，遇上四个爱她的男生，还描述了一个用最下流的方式伤害她的女同学，四个男生中叫申温的，是个不知道自己出身的家伙，他是个十分出色的教育家；叫巴格林的，是个大学生，叫张春天的是个超级富豪子弟，和欧阳花是同学，在别有用心的女同学的干扰下，他仍然深爱着欧阳花，小说最后，真正的王子是申温，他拯救了她，让她考上了大学，最后历经磨难，灰姑娘欧阳花和王子申温走到了一起。

徐向荣身高1.8米，标准的男模身材和骨骼，自从他被抓，他的父母至今不愿走进儿子的房间，他的父母要是得知他已经死去，那该又是怎么样一种情景？

同学们点燃一堆黄纸，纸灰飘上天空，飞得很低很低，一一落在同学们的肩膀上，许多同学伸出双手将纸灰捧在手里，夹在书本上。

沈问走向讲台，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黑板声情并茂地说：“同学们，我和大家一样舍不得……最好的怀念是替死去的徐向荣考上大学！替徐向荣考上大学！”

“替徐向荣考上大学！”全班同学振臂高呼，“替徐向荣考上大学！”

沈问用手机拍下黑板上全班同学的签名，一把抓紧一团飞翔在空中的黑色纸芯，举着手激动地说：“同学们：现在，我把三（9）班定义为，育才高中的‘火箭班’，把今年高考命名为‘飓风使命’！

顿时，教室成了战前宣誓的会场。

一夜过去。第二天阳光灿烂，满世界春暖花开。

沈问从手机里盯紧三（9）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已经向执行他的“飓风使命”的“火箭班”上的每一个“战士”公开了。

在学校门口遇到谢英，谢英为此笑话他，想把烂班妙手回春。沈问笑而不语，沉默生金。

谢英突然说：“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沈问不痛不痒地说：“不需要。”

她接着紧追不放地说：“那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爱可能出现了“无能”危机，但仍然不痛不痒地说：“不需要。”

爱无能是现代社会的流行病，如果你能真心爱一个人，真实地在为爱受苦，你的身心是健全的，你的痛苦还不是满世界无人可爱的绝望，被不被爱是无法强求的，但首先拥有爱的能力就是值得祝福。

“我和他到此为止了。”谢英果然沉重而郁闷地说，“马得力这个人做什么都好，都一本正经。我不太喜欢一本正经的男人。因为我比较一本正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沈问在心里感叹说。“难道女人都是受坏男人的虐待吗？”

其实谢英只是不喜欢马得力的一本正经，他太一本正经，一本正经得刻板、笨拙、没有情趣。相对来说，不一本正经的“坏”点的男人是要有意思一点，但这个“坏”，是有特殊意义的，就是那旧式电影里的女主角含羞转身，拿手指戳了一下男主角的脑袋说“你这个人，真坏！”的那种。

真正的坏男人，俗称扮酷的男人，是可怕的。那是谢英的“呕像”。沈问想对谢英说点什么，谢英可能透过沈问的心情，猜测出他可能会说什么，她不想听他说。无声胜有声。

徐向荣死亡的消息传到育才高中如同发生8级地震。为了给学生一个交待，谢英昨夜就打电话给成正浩，成正浩悄悄对她说，警察分局局长吕峰亲自抓的案子，他不好周旋。

他在电话上建议找找区检察署。于是谢英在这时就对沈问说起。沈问很感激地看着她说：“你总是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我，总给我提供帮助，我怎么谢你？”

谢英长发一甩，妩媚一笑说：“要是苏芮，你想怎么谢，就怎么谢我，就可以了。”

沈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回她一个笑容，轻轻地说：“她？你是你，她是她。”

“我不该与她相提并论。让你为难了吧？”谢英在沈问的手臂上拍打了一下说，“哎，南岸区检察署一位副署长的儿子正好在你班上，何不找他……”

沈问点点头。他与他有过几次交往，找他很容易。但得先探探风才行。沈问不想跟谢说这么正式的话题，就自寻开心地挑逗她说：“你和他到此为止了，不如和我从此正式开始……”

“你敢说，敢不敢做呀？”谢英在他衣袖上揪了一下说，“你不怕南岭，我可怕她。”

“我和她到此为止了，我和你从此正式开始！”沈问抓住她的手说，“你不用怕她。”

“但愿你有色狼心也有色狼之胆……”

与谢英分开，各自进办公室。沈问电话给张小明，让韦小保到办公室。韦小保透露，他当区检察署副署长爸爸，昨晚开车来接他放学回家的的路上就跟他说了徐向荣的冤死。他爸爸答应他，建议区检察署介入了调查。

中午张小明带着韦小保等几个人闯进校长办公室，要求学校出面过问班长徐向荣在警察分局死亡案。否则他们将去市政府找白向军的爸爸白天堂请愿。严惩致徐向荣死亡的凶手。

沈问被叫进马汶办公室，把几个带了出来，又拐进会议室商量对策。最后商定由韦小保跟进区检察署什么时候介入了调查。

沈问自从彭钟菊案发就寝食难安，人瘦了一圈，同办公室的肖锦看着就心痛，就想和苏芮把沈问约到姜清雯的店铺去弹琴。

沈问没有心情，在育才高中这些年，前面几年加在一起发生的事情没有今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大。接二连三的事发生在班上的学生头上。他想真是愧对自己的荣誉称号。

沈问知道发生的事与他个人风马牛不相及，但他想不自责也不行，身体自然就伤垮掉了。他摇摇头表示十分抱歉。肖锦毫不掩饰地说：“我真的看不得你欲哭无泪的样子。完全不关你的事。别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徐向荣是在学校被押进警察分局的，进去不到五天就这样被警察分局活活给拷打没了。”沈问要着肖锦的脸，非常痛心地说，“你要是徐向荣的父母或亲人，你会怎么想？怎么看学校？怎么看我这个班主任？”

“沈问啊，别你太任性，别太认死理。”肖锦说着眼睛盯着门口，苏芮走了进来。她看出沈问心怀有愧就也安慰他。最后说：“我打电话给南岭，让她也过来陪你。”

“不！不要！”装出一副笑脸像俘虏似投降说，“我就听你们劝，不想太多。Ok？”

“这就对了。不过你情绪这么不稳，怎么也让人放心不下。”苏芮避开肖锦，眼睛放着电说，“放学了我跟你回家。”

临出校门，韦小保兴冲冲地跑向沈问：“报告，区检察署对徐向荣的案子明天正式介入了调查。”

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还是难过，沈问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一阵抽泣，苏芮轻轻地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才渐渐平静下来，歪着身体慢慢地睡着了。

苏芮侧身进卧室抓过床上的被子抱起来给他盖上，然后身体紧急靠住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