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的小张看出了程曦的不适，关心地询问：“程姐不舒服吗？”

程曦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第一次坐快艇，没想到速度这么快，为什么我们不坐客轮？”

“W市到三参岛的船一天只有一班，我们已经错过了。”

“这可是个问题，交通这么不方便势必会影响将来度假村的生意。”

“君副总正在跟相关部门谈加开市区往返三参岛客轮班次，并且已经着手购买快艇，到时我们会在W市的码头专门租个船位，负责接送客人。”

“我知道度假村有自己的码头，等一下我们是停靠自己的码头吗？”

“我们的码头还没有建好。”小张脸上闪过一丝愁绪。

“怎么了？”程曦抬着右手，按压着太阳穴，让自己可以舒服一些。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回基桩打下去就倒，根本立不住。”小张停顿了几秒，接着道，“更离奇的是，负责打桩的工人纷纷病倒，当地渔民说我们施工的那个海域有海妖，桩打不下去跟工人病倒全是海妖作祟。搞得现在人心惶惶，好多工人都不干了，君副总正为这事犯愁呢。”

“这不是无稽之谈嘛，世界上哪有妖怪。”六年前的程曦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六年商场的历练让她变成熟，也更加理性，不会再轻意被一些神怪传言左右情绪。

“海岛人很迷信的，跟他们谈无神论没有用。”

“有没有请家专来看看，是不是地质的原因？”

“君副总正在联系研究所，希望能解决打桩的问题。”

“那些生病的工人呢，看过医生了吗？”

“都送医院了，医生说是普通感冒，可吃药打针又不管用。”

“怎么会这样？”

“所以有时我想，难道真是海妖作祟......”

“别胡说。”小张的话被程曦打断，她根本就不相信海妖作祟一说，一定是工人操作存在问题，要么是地质等其他客观原因造成目前的施工瓶颈，她相信君泽已经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对策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程曦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形如海龟龟背的海岛，整座小岛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

“这就是三参岛。”小张介绍道。

程曦心中一阵激动，终于要见到君泽了，身体的不适也随之降轻了一些。

这时快艇的速度放慢了下来，程曦看见岛周围的水域上放养着许多鸭子，洁白的身体，鲜红的喙，好似一个个精灵在欢迎远到而来的客人。此时程曦满心都是君泽的伤势，根本无心欣赏海岛美景。

快艇靠岸后，程曦和小张下了船，登上用鹅卵石铺成的简易码头。码头上人不多，大多是渔民，大斗笠，长筒胶鞋，款式陈旧的粗布外套搭配千篇一律的工裤，或深蓝，或深灰，色彩沉闷。程曦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打量着她，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

小张告诉程曦岛上的公路正在建设中，要等到下个月汽车才能通行，目前到哪里都得靠双腿走，所以他们得走着去度假村。

行走在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土路上，四周全是不知名的树木，绿油油的树叶沐浴在初秋的阳光中，闪动着耀人的光芒。偶尔树丛中会出现一两间小屋，黑色的屋顶，青绿色大砖砌成的墙体，未加任何修饰，与周围的景致自然地融为一体。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道路两旁忽然出现几十株高大的榕树，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幽暗的阴影中，空气也一下冷了好几度，程曦仿佛置身于原始森林，与世隔绝的感觉让她微微有些紧张，幸好很快就走出了榕树林，一堵白色围墙出现眼前。

“度假村到了。”小张说。

程曦的情绪一下亢奋起来，因为那个即将见面的人。又走了段不长的下坡路，他们来到了围墙中段的铁门前。

“这里是度假村的后门，等正式营业后，这个门基本就不开了。”小张冲铁门内喊了声，“康伯，开门。”

很快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微微秃顶的男人拿着钥匙跑了出来，一边开门，一边笑咪咪地跟小张打招呼：“张助理回来了？”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君副总的女朋友，姓程。”

“我不......”程曦正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目前她和君泽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让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们并没有正式复合，一来两人都太忙，自从君泽出差三参岛，他们足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彼此都已认定对方，反而也就不急着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了。

“你好，程小姐。”康伯跟程曦敬了个礼。

他异常认真却显得笨拙的动作让程曦失笑。

小张接着跟程曦介绍：“康伯负责看守后门，是三参岛当地人。”

“你好，康伯。”程曦笑咪咪地看着这个可爱的老人，“我初来乍到，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程小姐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好了，我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

“谢谢你。”从码头到度假村，一路过来程曦深深感觉到这岛上居民的纯朴。

“我们进去吧，君副总还等着呢。”小张打断了程曦和康伯的交流。

“嗯。”踏入铁门，程曦和康伯挥了挥手，跟着小张向度假村内走去。他们走入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两边堆满了施工剩下的边角料。

“小心脚下。”小张一边提醒，一边跟介绍度假村的情况，“我们现在经过的这个地方未来要建成保全中心，右手边正在施工的是高尔夫球场。”

这时程曦发现距离远外有一幢白色的二层建筑，问小张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休闲中心，桑拿洗浴，卡拉OK，健身房等全在里头，拐过休闲中心后的那堵岩壁就是度假村的中心建筑，未来的五星级酒店，行政楼也在那边，我们的临时宿舍设在行政楼的三楼。”

“那工人住哪儿？”

“员工宿舍位于度假村最东面的飞来岩，从这里步行过去还要近半小时。”

聊着聊着，两人走出羊肠小道，接着是一段下坡路。下到坡底再抬头，程曦发现原本以为是二层的休闲中心，其实有三层，这起起伏伏的地形，真的可以混淆人的视觉。

又步行了十来分钟，他们绕过休闲中心，一座红棕色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程曦知道这就是度假村的酒店。它有四五层高，巨大的圆形立柱，高大的半圆形拱门，还有逐层挑出的门框，释放出一种敦实厚重，力度饱和的美学效果，仿佛一座镶嵌于崖壁上的城堡。

程曦不由感叹道：“我在你们董事长办公室看过度假村的设计图纸，知道主体酒店是一座罗马风格的建筑，只是没想到实物尽如此漂亮，大大超乎想像。”

小张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想当初这里还只是一块荒崖壁，如今它成了整个三参岛，甚至是W市最美丽的地方。”

“咦，这又是什么地方？”这时程曦发现酒店的正前方有一个废弃的工地。

“这就是我们的码头。”提到码头，小张的脸上多了一丝忧郁，“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工。”

“放心，应该很快的。”程曦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希望吧。”显然小张有些信心不足，“行政楼就在酒店的右后边，我带你过去吧。”

两人绕过酒店，从一堆拆卸下的脚手架残骸旁经过，到达了行政楼。同样是红棕色，同样是建在崖壁上，但和奢华张扬的酒店相比，行政楼显得十分小家碧玉，普通的三层小楼，只是多了一个半圆形屋顶，估计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和酒店保持风格上的一致。

“你要先去宿舍，还是先去见君副总？”小张问。

“难道他不在宿舍休息吗？”想到君泽可能带伤工作，程曦的眉头皱了起来。

“君副总在工地被落石砸到，休息了两天，今天伤势稍有好转，他就回办公室了。”

“先去宿舍吧。”程曦怕自己会骂人，反正君泽的办公室跟宿舍都在行政楼，先把行李放下，也给自己一点调整情绪的时间，毕竟君泽现在受了伤，不好跟他吵架。

进入行政楼，楼梯就在入口的左手边，程曦跟着小张一口气上了三楼。一眼望去，这一层一共有五个房间，楼层走廊的窗户对着崖壁，将房间与崖体隔开，估计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阻止蛇等爬行动物轻意进入房间。

小张指着楼梯旁的房间对程曦说：“这个房间是我的，君副总住最里面那一间。”

说着，他提着程曦的行李就要往君泽的房间去，程曦赶紧将他叫住：“我就住你们副总旁边那个房间吧。”

“不跟副总一起住吗？”

小张的话程曦双颊泛热，微微收了下巴，道：“我怕自己会打扰他养伤。”

小张表情有些为难。“我不知道你要单独一个房间，所以空着的三个房间都没有打扫。”

“没关系的，等下我自己打扫。”

“那我先把你的行李搬进去，再叫阿姨过来帮你打扫吧。”

“这样也行，麻烦你们了。”

小张掏出钥匙，打开了君泽隔壁房间的门。程曦看见房间的布局十分简单，进门便是浴室，浴室里就一个淋浴器，一面镜子，一个洗手池。靠浴室的墙边放着一个折叠衣柜，房间的左边是一张单人床，窗户面对大海敞开着，窗前是一张办公桌，仅此而已。

“因为是临时宿舍，有些简陋，如果缺什么只管开口，我让采购去买。”

“这样就可以了，反正我也就待几天，便要回去了。”程曦将手包往床上一扔，“我们去找君泽吧。”

程曦这次上岛的任务就是接君泽回家，不过现在看来他的伤情并没有想像中严重，但就算如此，程曦还是要将君泽带回去，因为岛上的医疗条件太差，而放他继续待在岛上，估计他会一直带伤工作，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小张带着程曦下到二楼。二楼和三楼的格局不一样，走廊在中央，将整个楼层分隔成了两个区域，靠崖壁和大海各五个房间，所以可以想像二楼的房间比三楼要小许多。

来到最里边那个面海的办公室门口，小张敲了敲门。

“请进。”

听到里头传来的熟悉声音，程曦直接推门而入。

时隔两个月，她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的君泽正坐在棕红色的办公桌后，头上缠着纱布，埋首公文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入办公室。他负伤的模样和忘我的工作状态，让程曦再度皱了眉头。

“君副总，程姐来了。”小张出声提醒。

君泽猛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对上程曦时，嘴角扬起一个夸张的幅度，迅速起身走出了办公桌。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被他眼中的光彩感染，程曦心中不悦情绪随之淡去，剩下的只有相见的兴奋与喜悦。

“过来坐。”君泽拉上程曦的手，正想带她到沙发坐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扭头对小张道，“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小张很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程曦和君泽。

“为什么不在宿会休息，都伤成这样了还工作。”看着他头上的纱布，程曦满眼心疼。

“工程出了一些问题，我哪有心思休息，而且我的伤也不严重。”

“我听说了，码头已经停工，到底怎么回事？”

“桩一直打不下去，施工的工人又接连病倒，现在岛上流言四起，甚至已经影响到整个度假村项目。”君泽脸上露出了愁容。

“事情不可能总一帆风顺，你不用太着急，先回家把伤养好，然后再回来寻找原因，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你不会是哥派来，劝我回去吧？”这一刻君泽忽然意识到程曦到来的目的，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程曦是特意过来看他的，“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度假村，你就不用给哥当说客了。”

“你回去后暮哥哥还会派其他人过来接手你的工作，不用担心工程上的事，而你的身体......”

“不用说了。”君泽打断了程曦的话，“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又不是什么大伤，干嘛搞得跟病入膏肓一样，非要回去养伤。”

他的固执让程曦心头冒火，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跟受伤的他吵架。

君泽也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两人好不容易久别重缝，他也不愿意一见面就吵，于是转移了话题：“我带你去参观一下酒店吧。”

“好啊，刚才路过时就想进去看了，它真的好漂亮。”程曦也不想破坏重缝的气氛，于是接受了君泽的提意。

跟着君泽离开办公室，来到酒店，当程曦真正踏入这幢建筑，才感觉到它的富丽堂皇。花岗岩砌成的地面，沉稳而厚重，大厅中央的巨形螺旋式楼梯，直达二楼会议区，虽然还在装修，但可以想像未来这里将是何等气派。

“怎么样，还可以吧？”君泽问，声音带着几分骄傲。

“何止可以，简直太棒了。”

“呵呵。”君泽轻笑了声，走到大厅正中央，指着头顶对程曦道，“我准备在这个位置悬挂一盏巨形水晶吊灯。”

“那一定很漂亮。”

“我就是要将这里建成一座海边的城堡，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能享受到最一流的服务。”

他的目光在大厅内巡视着，脸上扬溢着自信与豪情，就像一个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程曦也忍不住情绪激昂。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两人的身旁，跟君泽打招呼。“君副总，你过来啦。”

他身材壮硕，头发理得很短，脸圆圆的，单眼皮，薄嘴唇，从他较整洁的工装工裤来看，应该是工地的管理人员。

男人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程曦。“这位是？”

“她是我朋友，姓程。”君泽介绍。

“你好程小姐，我叫李远胜，负责这里的装修工作。”

“你好。”程曦跟他握了握手，发现他的手掌很厚，还有硬硬的老茧。

“我出生在三参岛，十几岁才离开，对岛上的环境还是挺熟悉的，程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以带程小姐到岛上逛逛，吃海鲜。”

“谢谢。”程曦微笑着回应。李远胜的言语举止都十分得体有礼，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很不真诚，她想也许是这个人不得她的眼缘。

“今天的进度如何？”君泽问李远胜。

“会议区的隔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等一活儿吧。”君泽对程曦说，“我先带你熟悉一下一楼的情况，然后我们再一起上楼去看看。”

“好的。”

“那二位忙，我干活去了。”李远胜向程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接着君泽带程曦向大厅右边走去，一直走到尽头，推开一道门，介绍道：“这里是临时员工餐厅。”

程曦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这是一个大约四十几平米的房间，摆着四五张桌子，几十把椅子，还有一些灶台炊具，不加任何掩饰地摆放房间的一角，显然这里兼具了厨房与餐厅的功能。

“我看这里也不大，能容得下所有员工吗？”

“员工食堂还没有搞好，只能先在这里挤挤，不过幸好很多员工是本地人，我们发给他们补贴，鼓励他们回家吃饭。”

程曦又问：“那开餐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餐七点至八点，午餐十一点半至十二点半，下午五点半至六点半是晚餐时间，如果你赶不上这个时间，可以让厨师给你单做。不过菜大多为海鲜，在这小岛上蔬菜反而是奢侈品。”

“你和他们一起吃吗？”

“我吃饭时间不一定，忙起来下午三四点才吃中饭，有时晚饭干脆不吃了。”

看着君泽明显消瘦的脸庞，程曦终于明白他的辛苦了。

离开餐厅，君泽带着程曦往大厅的另一侧走去。途中程曦发现楼梯后面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尊神像，神像前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还插着香。

“那是干嘛的？”她问君泽。

“这里人信奉龙王，他们生活和劳作的地方一定要供上龙王神像，并且早晚烧香，入乡随俗，度假村几个工地都供了龙王。”

“那我是不是也该跟龙王打声招呼？”这还是程曦第一次遇见有人在工作的地方烧香拜神，觉得十分新奇，不禁玩心大起，“你等等，我去拜拜。”

小跑到供桌前，程曦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刚要拜，就听身后传来君泽的惊呼。“小心！”

还未等程曦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冲撞力将她撞倒在地，隐约间她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片刻的眩晕后，知觉渐渐恢复，程曦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深深吸了口气，闻到一股木屑味儿，尘土味儿，还有汗味儿混在里头。她睁开眼睛，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赫然出现眼前，她慌忙挣脱男人的双臂，撑坐起身体。

“你没事吧？”君泽跑到程曦身边，紧张地检查她的身体。

“没事。”程曦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心情已不似刚才那样惊慌。这时她看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块破碎的大磁砖，瞬间明白刚才自己经历了什么，立即寻找那个救了她的人，却发现他已不在原地。

“刚才救我的人呢？”程曦问君泽。

“走了。”迅速扭头看向大门，程曦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工字背心的身影，“等等。”

程曦向那人冲了过去，将他拉住，当那人转过身，她看见了那张消失的面孔，是他没错！

“谢谢你救了我。”

程曦上下打量着他。他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的五官长得十分平凡，但身材是许多男人跑健身馆的终极目标，小麦色的皮肤，流线型的肌肉线条，感觉十分结实，却不孔武有力。和他漂亮的身材相比，他的穿着打扮却显得有些糟糕，乱糟糟的短发，刘海更像被狗咬过似的，参差不齐地耷拉在额头，他的工字背心已洗得发黄，下身的深蓝色工裤，裤脚已有些碎裂，显然穿了很久。

男人嘴角一扬，荡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纯净的犹如阳光，除了明亮与温暖，再无其他。

“你叫什么名字？”程曦问。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笑着。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程曦又问了一遍。

男人依然但笑不语，正在程曦觉得奇怪之时，李远胜来到她的身边，对她说道：“他是个哑巴。”

程曦顿时愣住了，片刻后才缓过神，一股没由来的酸楚涌上心头，这样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居然不会说话，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哑巴’两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男人摇了摇头，好似在说‘没关系’，然后又冲她灿烂一笑，便离开了。

“他叫什么名字？”程曦问李远胜。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他哑巴。”

“他不是这里人吗？”

“他好像是从另一个岛到这里打工的。”

“他住在员工宿舍吗？”

“听人说，他自己在度假村后的烂石崖搭了一个木屋。”

了解了哑巴的情况后，程曦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她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没有名字，没有家，她强烈地想要帮助哑巴，不单单是因为他救过她。

“你怎么了？”这时君泽来到程曦的身旁，转声询问。

“你说哑巴还能重新开口说话吗？”

“你想给他治病？”君泽挑了一下眉。

“我想试试。”

君泽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好一活儿才重新开口：“不会是人家救你一次，你就芳心暗许了吧？”

“说什么呢！他不过是个小弟弟。”程曦白了君泽一眼，这男人依然不改爱吃醋的老毛病。

“清楚自己的年纪就好，别乱瞄小男生。”

君泽的话为他自己招来了一记粉拳，程曦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否则她会忍不住，不顾他身上的伤暴打他的。

“陪我回宿舍休息。”这是一句命令，程曦不容君泽反对。

而发生了刚才的意外，君泽也觉得回去休息是程曦目前最好的选择，于是两人一起回了行政楼。

在程曦的强迫之下，君泽留在了自己房间休息。程曦简单洗了把脸，然后合衣躺到床上，她本来并不想睡，可能是今天一天又坐飞机又坐船的，真的累了，听着窗外海浪的声音，没一活儿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将程曦吵醒。她听到有人在敲隔壁的门，敲得很急。

“君副总，出事了！”是小张的声音，而他话的内容让程曦心头一惊，立即翻身下床，打开房门。

君泽几乎和程曦同一时间打开房门，就听他问小张：“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他头发凌乱，一边扣着衬衫钮扣，显然也刚从床上爬起。

“有个得病的工人下午开始上吐下泄，现在已昏倒不醒。”

程曦着急询问：“叫医生了吗？”

“已经让镇上的医生看过了，只说让我们赶快送市里的大医院去。”

“走，带我去看看。”君泽拉上小张往楼梯走去，程曦也没有片刻停留，将房门一关，跟上了他们。

离开宿舍才惊觉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小岛上没有路灯，三人借着月亮和星星蒙胧的光亮，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生病工人的家里。

这是一座二层砖结构自建房，大门进入便是饭堂，因为程曦看见一张饭桌摆在房间的左手边，饭堂里面是厨房，中央仅一条简易的木楼梯相隔，整个一层就一盏昏暗的电灯，老老垂矣地悬挂在楼梯下方，让大约四十几平米的空间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

招待他们的是工人的妻子，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个头不高，长得很粗壮，皮肤偏黑，有些粗糙，可能是为丈夫的病情担忧，她的神情有些憔悴。

一见到君泽，妇女的情绪便激动了起来。“君副总，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家长生，他是在你们工地发病的。”

在她的声音里，程曦听到了无助与恐惧。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君泽向她承诺。

“可他病倒都半年多了，一直不见好，还越来越严重，我真怕他……”说到这妇女的声音卡住了，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你别急，我已经让张助理联系快艇送他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病，相信在医生的治疗下，他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药都吃过那么多了，一点用也没有。老人说长生是被中了海妖的邪，要不你们给他请个道士驱邪气吧。”

“那些是迷信，生病还是得看医生吃药，我们先送长生去市里看病，如果实在没有效果，再寻求其他治疗的途径，好吗？”

君泽努力安抚着。一番对话后，妇女的情绪终于有所平静，接着君泽三人上了二楼，探视工人的病情。

结束探视，小张留下来协调去市里就医的事，君泽和程曦则先行回度假村。

一路上，君泽出奇的沉默，程曦知道工人离奇的病情让他心烦，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走路。

回到度假村，君泽说他要到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让程曦自己回宿舍休息。看着他心事重重的背影，程曦心中一阵担忧，忽然想起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便到食堂让厨师炒了几个菜，准备打包回办公室，跟君泽一起吃。

拿着盛有饭菜的保温瓶，程曦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里头的灯没有开，她看见君泽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就像一座树立了几百年的雕像，月光从窗外射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白，似梦若幻，忽然感觉他距离她好远好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