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冬啼(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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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将我带到储贤宫的正殿,子桑玦正在对着棋盘沉思,还没等守卫跟子桑玦禀明事情经过,我往子桑玦面前一晃,扑通一声跪下了。

地面光滑明亮,却坚硬冰冷,这一跪跪的我心肺都跟着颤了颤,我不由得佩服起这些宫里人,一言不合就下跪,那得多疼。

子桑玦的眉头挑了挑,目光从棋盘中移开,“你这是作甚。”

我迎上他的视线,“我这样,不是你希望的吗?”

他叹气,“那你是考虑清楚了?”

我还真觉得自己没什么是需要考虑的,我没有接过他的问题,我垂首道:“求你放了银翘。”

头顶传来棋盘落子的声音,子桑玦道:“这恐怕不能答应你。”

我一口气不断连声发问:“你要对银翘做什么?为什么他们说山灵海兽的五识需要银翘的血才能唤醒?山灵海兽的五识并不在你的手里,你抓了银翘又能怎样?还是你已经拿到了五识,所以要取银翘的血?你要怎么取?取多少?取完之后银翘还能留着一条命么?”

他的表情有些怪异,似笑非笑道:“你的问题有些多,我要挑哪个答?”

我严肃地盯着他,尽力显示自己并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他道:“五识已经全被王兄收归囊中,如此一来银翘的境地就十分危险,我这是在保护她。”

我质问:“你当真是在保护她?如果五识落到了你手中,你又当如何处之?”

他的语气变得森寒,“五识需要银翘的血,如何取,取多少,我现在就告诉你,要划破银翘的四肢,直到放****身体里最后一滴血为止,银翘会被打回原形,精血耗尽而亡。她已经死过一次,若再死一次,灵气将会彻底枯竭,神魂俱灭,不得入轮回之道。”

他的冷血委实叫人心寒,我道:“银翘是被你救活的,她尊敬爱戴你,也和我最亲近,我当她是妹妹。”

他的眸色变深,“只要能找到长伶灯的人还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用银翘。”

我恨道:“你威胁我。”

他从钹里取出一子,淡淡道:“只是希望往后你莫像上次一样不辞而别。”

他看我许久不说话,问:“还不起来?”

既然跪都跪了,我得连本带利讨回来,我道:“还有事要求你,我一个人犯错,不该连累所有人,萃枳苑的宫人罚也都罚了,还请你别再为难大家。”

他道:“你本可以不用这样跟我说话。”

那要怎样同你说话呢?是要我温声软语,奴颜谄媚,借着往日的恩情跟你讨人情吗?那才是真的下贱。

我冷淡疏离道:“你是王子,我是舞姬,跪着跟你讨东西,是应该的。”

我的话说完,只听棋盘被猛地一推,云子横散,纷飞坠地,噼里啪啦,发出翠玉玲珑碰撞般的玑珠之声。

侍女忙上前拾起落子,收拾满桌残局,土圭听到动静,也冲进殿里,看到我跪着,忙问:“阿苏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卑不亢:“在跟你们公子商量事情。”

土圭不明所以,“商量事情,也犯不着跪着。”

子桑玦截断他的话,“她喜欢跪,你就让她跪。”

子桑玦说完,拂袖进了内殿,留我跪在殿中,土圭跟进内殿不是,留在内殿不是,他蹲到我身侧,有些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劝:“阿苏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跟公子拗吗?我们公子向来最让着女孩子,你怎么就不会跟他示弱呢?”

膝盖硌得生疼,我只闷声咬牙,殿内只剩下侍女们收拾棋子的声音,土圭陪了我一会儿,叹着气出去了。

殿内的人从进去那刻起,就没有再出来过,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殿外的日影偏斜,殿内昏暗下来,我不停交换身体重心,尽管如此,双腿还是又酸又疼,几近麻木。

拖到了晚膳时刻,七八位宫人端着食盘进来,佳肴的香味和热气在我身侧一转,转而进了内殿,只剩下淡淡香气,余味绕梁。冬日里忽然嗅到这些热汤热菜的温热之气,给人心里添了些暖意和温馨。

我就在这温馨的菜香之中,十分不争气地睡了过去,没错,躺在大殿中央,躺在冰凉光洁的地面上,无所顾忌地,无可救药地,沉沉睡死过去。

后来我得出结论,储贤宫大殿的地板睡人也挺舒服,除了冬日里寒气重了些,其他都好,夏天里躺着应该很凉爽。看到有人在殿内瞌睡,宫人非但不会把人叫醒,还会连经过时都提起裙裾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生怕惊走睡意,十分礼貌有加,也十分为宾客着想。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储贤宫内殿的软榻上,子桑玦坐在桌前为自己斟茶,闻着茶香,正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他背对着我,这时却兀地开口:“想喝?先把饭给吃了。”

我注意到桌上还留了饭菜。

原来我本着宁可饿死也绝不屈服的精神要一跪到底,只要在精神上胜利了,就不愁萃枳苑上下不能解除禁制,可是我却睡着了,睡得一丁点儿尊严的残渣都不剩,更不用谈什么气节,现在我也没了底气再跟他叫阵,只好从软榻上爬起来,讪讪道:“不用了,月筝还在等我回去。”

正要走出内殿,殿外响起宫人的通传,“王子妃到。”

我一惊:凝儿来了。

子桑玦脸色蓦地一沉,一把抄起我,把我扔回软榻,扯过被子往我身上一蒙,我的世界顷刻间一片黑暗。

他这样的反应不是不无道理,从地上辗转软榻,我的裙裳早睡得松垮垮皱巴巴,本来绾起的鬟髻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下来,钗饰也被解下,我这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出现在子桑玦的内殿,若是被凝儿撞见,她会怎么想?

可是我却生了别的心思。

耳听脚步声接近,我解下束在腰上的丝绦,将丝绦的一头伸出了衾被之外,这丝绦正是那条凝儿送给我的,独一无二的流烟绦。

子桑玦迎出去,想把凝儿往外面带,可凝儿却执意要到内殿来,说是给他带了东西,才进了内殿,她原本欢愉的口气忽然一滞,没有了要久待的心情,“不叨扰殿下休息,臣妾先行告退。”

接下来便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丝人气的沉寂。

我不确定凝儿是否已经离开,如果贸然掀开被子,凝儿却又没走,恐怕子桑玦剁碎我的心都有了。

我还在犹疑不定,头上的被子却被人掀开,子桑玦挺拔的身子拦在塌前,一脸喜怒不辨的表情,我环视殿内一周,凝儿已经不在了。

我松了一口气,仰着头问:“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他展开手掌,一根色彩绚烂的流烟绦躺在他的手心上,“腰带都解了,你何必急着走?”

“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我边干笑边伸手去夺,他手掌一收,又把流烟绦握牢,将手背到了身后。

“你们女人家都爱使这些小把戏,怎么,看她伤心,你开心?”他问。

心有憋屈,我还是故作无所谓,“不,只是她伤心了,你也会跟着伤心,看你伤心,我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尤其喜欢惹他,可这次他没动气,半睨着我道:“凝儿已经误会我了,我不能白白被误会。”

说着我被他推搡一把倒回榻上,没等我爬起身,他就欺身上塌,看他靠得越来越近,我张嘴便扣到他肩膀上,想想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浑身的力气都灌注到了牙齿上,越咬越发狠,他的肩头颤了颤,却没有推开我,事实上,我发现他不动了,只是轻轻抱着我,任由我叼着他,将衣领咬出印子。

良久之后叹气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他笑道:“果然是只狐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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