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段隐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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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朝会之日,早朝完毕,天子移驾辰熙宫,更衣小憩,然后到居安殿批阅讨论内阁呈送的文件,官员有个别事情请示旨意的,或者等待皇帝召见询问的,都在殿门外列队等候接见。

因为正是盛夏之时,太阳晒得宫禁地砖滚烫,建筑高大巍峨,四面均没有遮挡,官员们暴晒在烈日下,等候黄门出来唱名宣入。

天子先是打发了一批即将离京赴任的初放外缺的官员,叮咛了到任上要实心实意为老百姓多做好事等等。然后又接待了一批进京接受吏部考核的现任官,询问了各地民情和今天的稼穑情况,收成预期,反复叮嘱粮食储备于强国兴邦之重要性。

数拨干部打法走,才开始翻阅今天各部通过内阁呈送的文件。一个内务小太监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殿门口有值守太监值班侯旨。

此时,皇上翻阅奏章,时而朱笔诠注,时而喃喃自语,忽然抬头问那太监,"东宫放学了吗?"

太监回道,"这个时辰应该快放学了。"

"那差人去把太子叫来。"皇上道,"再看看段阁老还在内阁吗,若在宣他来见朕。"

那小太监唱了诺出去,吩咐门外的轮值太监去了。

小太监来到承乾殿,太子不在,只有段慕章一个在聚精会神地替太子做作业。

"段大人,太子殿下呢?"

慕章抬头,见是上书房的执事太监,不敢怠慢,赶紧站起身来,"殿下读书累了,说是出去散步,片刻就回来的。"

"万岁爷找他呢。"

"公公在此稍候吧,我去找他去。"慕章说着赶紧出门去寻太子。

那慕章是个少年男子,身为太子伴读,时常在东宫和承乾殿出入,但是毕竟不便随意行走。所以他也就是沿着东宫的围墙,这样走了一圈,谨慎地附近看看,寻找太子的踪迹。

直走到后殿角门处,还没有寻到太子,却听到偏殿里传来男女交谈之声,继而细听,竟又闻衣环叠擦之声,接着传来呜咽呻吟与淫邪之声,又听的女子哭泣,男子哄逗之声。

慕章当然知道那是所为何情,但是却不十分有把握主角是谁,不过心里寻思男的必是太子。

他如何敢去撞破,但少年人总有好奇之心,因此躲过一旁,等着看个究竟。

此时太子和绿绮已经整理好衣衫,又搂抱着说了一会儿情话,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绿绮嘱咐太子稍待片刻,自己先出去看看。

太子知她是一番好意,打叠起无限温柔,含情脉脉地望着心上人儿起身离去。临出门时,绿绮忍不住又回转身来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慕章躲在宫城转角之处,先是听到偏殿的门儿吱呀一声被推开,见一宫婢闪身而出,他怕被撞见,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动静。

那宫婢四望无人,又对门里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快步离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男子从偏殿后门转出来,正是太子。慕章看太子,此时比刚才读书做功课时的神色可好看多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沉浸于无比的喜悦之中,正自顾自的一边傻笑,一边向慕章避身的廊道走来。

其实从太子的角度,此刻应该已经能够看到慕章,可是他正想自己的开心事呢,眼前便是有一头牛出现,他也注意不到。

慕章料是躲不过去,便假装疾步迎上去,"太子,殿下,叫下官好找啊。"

"哦,是慕章,怎么了?"

"万岁爷传你去上书房呢,上书房的公公正在承乾殿等你。"

"啊,那赶紧去。"太子道,然后加快了脚步,慕章跟在他身后。

突然太子又停下来,转身看着慕章,"你,"略停了一会儿,太子若有所思,又说,"算了。"继续转身回东宫。

慕章一头冷汗。

太子随上书房的公公去见皇上,到了门口,公公进去禀报,太子规规矩矩在殿外等候。

一会儿公公出来,宣东宫太子见驾。

那太子刚刚还春意盎然沉浸在男欢女爱之中,此刻已经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了。对自己的父皇,当今天子,太子爷是相当的崇拜又害怕的。

进了上书房,见段阁老已在那里,面色凝重,似乎正在与皇上一起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见太子进来,两人停下,俱不出声了。

太子向父皇叩拜请安,然后又与阁老互相行过礼,万岁命他一边坐下。

万岁叹惜一声,对段学士说道,"太子乃国之储君,是社稷的根本,如今只能依仗阁老了。"

然后又拿眼望向太子,并无多话。

段阁老赶紧俯身在地,连声说道"臣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太子隐约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又不敢问,也一并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让太子扶住阁老,然后说道,"阁老先下去吧,让令郎也早点回去,阁老保住朕家的江山社稷,朕保阁老百世其昌。"

那段仲颐再三伏地叩拜,维维而退。

慕章正在下马桥等父亲下朝,远远的望见父亲出来。赶紧迎上请安,阁老看他时,眼神略带迷离。

"跟我回府,我有话吩咐。"再不多言,上轿回段府。慕章赶紧上马,紧随在父亲的官轿之后。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今日父亲为何如此凝重。

绿绮并没有直接回太后的慈宁宫那里,而是绕道去了寿安宫,萧贵妃正在等她,见她到来,立即屏退了身边的宫女。

"你又见过他了?"萧贵妃问道。

"恩。"

"舍不得了?"

"没有。"

"口不应心吧。"

"绮儿指天发誓,一定要替夫家报仇。"绿绮跪倒在地,落下泪来。

萧贵妃叹一声,口气见软,"真是个可怜的人,想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的父亲早亡,为官清廉,不曾给你留下家产。只留了一门好亲事,自幼许配京畿总兵范昹之子。

"原本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好姻缘,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谁知那段仲颐为帮当时的安王夺得太子之位,便矫圣意,诬陷范昹谋嫡,把一个忠心直谏的诤臣说成是里通驻守三疆的齐王兵谏逼宫,期满圣上,屈打成招,可怜范昹全家一百三十口,被满门抄斩。

"你年纪尚小,并未过门,所以躲过此劫。可怜你幼小无依,只能投靠你舅舅,也就是本宫的表弟卢中令,表弟把你辗转送进宫来,托付于本宫。

"原指望安排你在慈宁宫伺候太后,咱母女们在宫里也好互相照应,彼此帮衬。谁想又被太子看上,抢占了清白的身子。"

说到这里,萧贵妃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竟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原想你有个好的归宿,如今..."

"娘娘,能报我夫家的一百三十口抄斩之仇,绮儿便是粉身碎骨,亦无可惜,只会含笑九泉。只是..."绿绮顿一顿,"太子虽是罪魁祸首,可他当时也只是个无知的孩童,事由他起,他却是全不知情的。"

"呵呵。"萧贵妃冷笑一声,"你倒是个善良心软之人,只不知道那些**若得知了你的真实出身,可会放过你这个逆党余孽。"

绿绮无言。

"如今,咱母女若要在这宫中安身立命,不被外人害死,就要团结一心,先下手为强。你的心不够狠,别人的心可比你狠。

"不过你若是后悔了,本宫也并不想勉强你,何况,如今你是太子的心爱之人,只要你忘记自己的出身,忘记夫家的血债,一心巴结好太子爷,将来还不到如何的得意富贵呢,你舍不得他也是人之常情。

"唉,到时候指望着你在太子面前替咱母子多说些帮衬的话,留一口饭吃,放一条生路,也就是了。"

说着,那萧贵妃流下泪来,哀叹连声。

"娘娘,绿绮绝不是那样自私的人。娘娘,我知道该怎么做的。"绿绮也陪哭落泪,两个女人哭抱在一起。

再说段慕章随父亲回到段府,落轿下马,仲颐也并不看他,始终阴着一张脸。慕章不知道万岁叫父亲去谈了这半天,究竟所谓何事,但是看父亲的神色,料是机密重要之事,并且还相当的难办,所以也不敢唐突询问,只是陪着小心,跟在父亲的身后。

仲颐也不曾理他,慕楚慕臣迎出来给父亲请安,也毫不理会。三兄弟面面相觑,慕楚给慕章丢了个眼色,慕章无奈地摇摇头,一脸茫然的表情,算是回应他。

这段家祖籍在蕲州,因为家中数代在京为官,所以自三代之上便有一支长期居住于京城之中,先帝赐了宅邸,离皇宫西直门也非常的临近,属于京畿繁华之地,深宅大院,修饰古朴。

仲颐回到书房,突然醒了醒神,见三兄弟都在,特地吩咐一声,让慕章不必更衣。

然后到桌前写了十来张请帖,又合带自己的名帖并一处,交给慕楚,待慕楚看时,却原来是回京述职的那些个地方官员中,依附段家体系的机要大员。

"立即去把请帖上的几位大人请来,说段某要问地方政务。"

再回到书桌前,又写了一堆,交给慕臣,"这些你去跑一趟。"这次是一批京官,也是各部掌握要职的官员,又嘱咐道,"便衣前去,不要声张,来了,让从角门走,别走正门。"

两兄弟不敢怠慢,答应了退下。

慕章并不清楚父亲到底是要做什么,在旁发呆。仲颐待两个儿子出去了,长叹一声,黯然对慕章道,"唉,避之不及,避之不能啊。"

慕章陪着小心,叫了一声,"父亲大人",然后看父亲并不应他,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大人究竟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么?"

仲颐的眼神从呆滞突然变为犀利,瞪着慕章,不过只一瞬,又转为和蔼,道,"段家受皇恩累世,为保圣君,虽万死不辞,你,可明白么?"

慕章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这样问,忙道,"孩儿明白,孩儿也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所以刻苦读书,认真为官,做好一切本分之事,也是为了能够继承祖上的荣耀,报答圣君的恩泽。"

仲颐慈爱地望着儿子,点了点头。"你虽年轻,却是三兄弟中最出众最老成的,也是为父最疼爱的儿子。无论将来遇到怎样的不公与逆境,你都要记得为父今日的教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

慕章听父亲说出如此话来,赶紧跪倒在地,"父亲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仲颐摇摇头,"好孩子,不是你的能力可以解决的事情,这次,真的是鱼死网破,要孤注一掷了。你慢慢就能体会,为何我把你两个哥哥打发出去办事,却把你留在身边。"

又道,"你先到后院去给你娘请安吧,让为父一个人呆一会儿。等为父请的客人们都来齐了,再来告诉我。"

说着,便坐到书桌前,随手拉了一本书来翻看。

慕章只得再次叩首,然后退出了书房。

这边再说上书房内,太子送走了阁老,回来叩见父皇。皇上看他进来了,让跟前坐下,太子不敢坐,只是一旁站着,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了。

"过几日是你母后的冥寿之期,可曾安排了吗?"皇上从已故翟皇后的冥寿开始询问。

见父皇是问这个事情,太子略放松了一点,"回父皇,儿臣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父皇放心。"

"嗯,你母后生你的时候历尽了辛苦,你要好好的体念以报劬劳之恩。"说话见,看了太子一眼,"你也逐渐长大成人了,不负你母后千辛万苦就生了你这一个儿子,朕不能亲去拜祭,你替朕拈香祭奠,朕和礼部说了,准你用九乘之驾,赐你君王之仪,代天制礼,务必如朕躬亲临。"

"儿臣谨尊圣谕。"君王之仪非同小可,那是在群臣面前替太子立威撑门面的事情,太子赶紧拜倒叩谢。

"好孩子,不仅礼仪祭祀之类的事情要你替朕去做,将来还有诸多种种繁缛事情,都要你来替朕做,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替的了朕,你可知道这替朕的担子有多重么?"

太子心思机灵,一点便通,明知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罪该万死,天下重任儿臣只能为父皇分担,儿臣也不想替,也替不了,"说着再次跪倒在地,"儿臣宁愿做一辈子的太子,也不要父皇让儿臣担这样悖逆的罪名,若有丝毫这样的心思,叫儿臣立即就死在父皇的面前。"

"唉,你想多了。父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忠孝之心父皇知道,不过我们是父子,早晚,这社稷江山都是你的,朕只想你陪朕说说真心话,不要你拿那些奴才臣子们的阿谀之辞来搪塞朕。"

"是!儿臣知道了。"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又指一指早已端放在一边的椅子,"坐,坐着说话。"

太子正襟而坐,依然十分紧张。

"朕也是做了几十年太子,才做到这把龙椅上来的,想你自幼有朕扶持,并不知道朕做太子时候的艰难。"

"那时候,先帝原是先立了废太子豫,东临王谋嫡,联合群臣参揍豫太子,那豫太子也是自身有些过失,娇纵惯了,辜负了先帝对他的期望,因而被废为庶人。 朕因是同母所生受到牵连排挤,也失去了先帝的宠爱。那个时候,朕只有四五岁,尚不懂的人情世故,在这宫里顿时成了无依无靠之人,困顿的时候,连一日三餐都 无人照顾,世态炎凉叫人寒心。

"后来东临王起兵叛乱,谋朝事败,朕那年一十三岁,自请随军平叛,得天佑,凯旋回朝,因军功重新获得先帝的赏识,留在身边教诲。那附庸阿谀之人,又排山倒海而来。

"先帝考察诸位皇子的人品才能,挑选太子的人选,数次在几位重臣面前,流露出对朕的褒奖之意,重臣举贤,朕被立为太子,那时,朕一十七岁。

"这之后,朕谨言慎行,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便是如此谨慎,也时常知道有人在背后谋算朕,与几位兄长明枪暗箭地争斗了三十年,好在多次危难关头,朕总能未雨绸缪,化解危机于无形。

"这虽然主要归功于上天的庇佑和先帝的恩泽,但也是因朕自幼历经兴替起复,深谙世态,通达人心,又有忠臣相助扶保,所以才能屡次涉险,屡次化解。

"自朕登大宝之后,朕就常想,自己经历这许多事情,不想自己立的太子也要经受和朕一样的磨难,为小人所算计,所以朕为你铺平道路,以莫须有的罪名,诛灭了当时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的齐王和他的朋党,当时的确屈杀了很多人。

"杀鸡儆猴之余威下,你平平安安地得到了太子之位,其他诸王和党羽也都不再敢做非份之想,个个安分守己,总算起到了一点效果。

"可是看似风平浪静的宫墙之下,其实暗波汹涌,你未经历练之人不能防范于万一。朕处处保护着你,替你运筹担当,你如今也逐渐长大了,要能体会朕的苦心。"

说到这里停下来,太子已经诚惶诚恐,"父皇,儿臣知道父皇的苦心,是儿臣做错了什么事了吗?"

"不是,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你,不过,宫廷之争历朝历代都不能避免,你没有错,朕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有些事情,不过是看谁斗的过谁罢了,事情真要来了,躲是躲不过的,只看谁的运筹帷幄更高一筹。"

"父皇,请对儿臣明言,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子问。

"好孩子,朕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牵扯到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中来,朕的大好江山早晚是留给你的,要你做个太平天子,所以,如果要做恶人为史书唾骂,朕不惜为了你担这个昏君的骂名。"

说到这里,皇上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太子也赶紧站起身来,紧走几步搀扶住父皇。

"朕没事,只是给你说说话,没事,没事。你牢牢记住朕今天对你说的话,谨慎自己的言行,不要叫人捉住把柄,其他的事情,朕心里有底,自会处理。"

太子再诺。

"先下去吧,朕还要看公文,还有好多的政务需要处理。"皇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重又坐下,拿起书案上的奏章开始批阅。

太子虽然知道父皇必有心事,但是父皇既然不肯让他知道,也不便追问,再次跪扣圣恩,然后退出了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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