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全身又如触电一般，傻了傻。又一声“自清”在耳旁萦廻。仿佛绕梁余音，久久未能散去，他的全身木然了一下，随即面色有些惨然。

“你刚才叫啷子？”

“自清啰。”

一声回答自然而亲切，可在他听来却如惊雷一阵，轰得焦头烂额，呆望眼前这个忽然陌生的姑娘。

“自清？小妹，我实在不习惯你如此称呼，还是叫哥自然点。”平日里侃侃而谈的曾自清一时之间无从说起，讷讷地说。

“人家不嘛。人家觉得象呃叫才自然嘛。”她扭动了一下小蛮腰。

双手一甩，身子又是向前一仆，他惊慌之余，又是一把拽住她：“小妹，你到底想整啷子，咹？”

“自清，我们能整些啷子？大白天哩，不就是让你缠一下人家吗？”

“呵呵。”他支吾道，“你以后走路实在应该小心小心再小心哰。”

“好像人家故意似的。人家再故意也不至于拿自己脚来受气吧。”

他无语以对，只好伸出右臂，扦着她的左肩，双手换了个方位。他觉得这样更得体，没有想到她顺势把头靠在他的右肩。青丝随寒风轻拂着他的脸。他突然觉得鼻孔一痒，强忍不住，终究一个喷嚏随风飘散。她嘻嘻一笑：“自清，这样真好。我真正感到安全哰。”

“安全？”他一问既出方知悔，闭口难言怯意生，步履羞涩嘴忽呆，满脑嗡嗡情散漫，抬头低眉路难觅。

“我个女孩儿家都不怕，你怕啷子？”她娇叱着说，双肩无端地扭动了几下，双眸娇憎欲滴。

曾自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就在自己单位里而且就在自家宿舍下面，总觉得或多或少有失体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顿时像小孩一样愣在一旁。他“呵呵”了几下，像是哑了火的步枪，身子左晃右斜，似乎站不稳似的，只觉得双颊赭红，舌如冻冰霜。

曾自清心里藏一句话：我正是怕这个，都快奔四的人了，缠着个二十四岁的小姑娘，成何体统？说不定明天满办公室传得尘土飞扬，却把自己蒙在鼓里，那可如何是好？小妹呐，你这一崴得太不是时候，太不是地方，太不成雅相。崴得我这个当哥哩真是左右为难，有嘴哪里说得清去？

他左右看了看道：“快点上去——”

她听他一说“快点”，脚步反而更加慢了，一瘸三拐地，在他怀里磨忱着，口中说着“人家脚伤倒起哰，想快也快不起来嘛”。还没有到楼梯口，就折腾得曾自清满头大汗，双腿发颤，背心直凉，粗气直喘。还不知，从一楼到二楼，她还要如何折腾：

“小妹，走好点好不？楼梯间可不比平地，要是再不小心，崴上加崴，旧伤又添新伤，到那时只怕……呵呵……就难说了。”

“有自清你嘞，我才不怕嘞？”

“有时我觉得你真有点傻。好好哩，偏要……”

“你真以为是我是故意哩？自清，我真不是故意哩。”

“不是不是……现在跟你咋个说得清。上楼再说，好不好？”

她突然凑近他的耳朵，轻声细语：“我听你哩。以后都听你呢，好不好！”

“看你都说哰些啷子话。我是你哥，当然……只是你哥。”

一边闲扯着，好不容易总算是到了他家门前。他敲了敲门。

门一开，只见他母亲大吃一惊，看着紧搂着的他俩。

“咋个开交，咋个开交。天呐，咋个能像呃，咋个像呃。”说完此话，本来微笑着的脸突然大惊失色，“你们两个咋个能象呃？”

“伯母，我们咋个些哰？”

“哦哦哦，没有咋个没有咋个？换个把人就不咋个。”

严祺鸿不解地望着陆母：“换个把人……”

曾母没有答她的话，直接问曾自清。“你这是咋个哰？过去你是咋个保证哩……但是现在你跟她……啊……跟她……”曾母神情有些激昂，“这……这咋个……唉……咋个要得成……”

“妈，你可能理会错哰。我没有咋个些啊，不就是扶了扶她嘛。看，就把妈你激成这样？”

祺鸿一见曾母如此神态，不禁放开了搂着曾自清脖颈的左手，只感到脸红扑扑起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肩靠肩，背搭背哩，有象呃扶哩吗？你当你妈是傻子？你妈再犯傻，也不至于看不清吧？”曾母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

“伯母，我们这样难道啷子不妥？”

“有一天你晓得哰，就会觉得真的不合适。”

“妈啊，你也是的，我不就扶了扶她嘛，就惹得你老人家如此……”

“你跟她这也叫扶？就你们这样子叫扶？”不过，看着祺鸿一瘸一拐朝沙发走去，仿佛从一个迷境中走了出来，“哦，原来真的崴着哰呐。”

严祺鸿点了点头，双颊红扑扑地，一个劲儿盯着曾自清看。曾母暗自道，这一崴咋个就像呃是时候？于是疑惑了打量了严祺鸿一下，更是疑惑起来，这个鬼姑娘。还真是时候哈……

“不过以后别再像呃哰，影响不好。”曾母的声音里阴云乍现。

祺鸿顿时脸露羞涩，颊生红云。

“妈，真的只是扶扶而已，你老人家也用不着象呃大动肝火吧？”曾自清一再解释，越是解释，似乎越是觉得显得多余，闷闷地望着母亲。

“这象个啷子话嘛，咹——”曾母乜了乜严祺鸿，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着急的样子，“你老娘现在不想跟你辩解，以后注意就是。呃大个人哰，不听打招呼……”

不仅严祺鸿觉得曾母为何如此不可理喻，就连曾自清也觉得母亲今天不仅大异往常，而且有些反常得不同寻常。双双愣愣地看着曾母，等她给个答案。

曾母反反复复地说不行就是不行之外，就剩下脸面羞愧，此外再无言语。但只见曾母不断摇头，牙齿紧咬，再无其他可说的。不觉纳闷起来，他看了看祺鸿，祺鸿看了看他，然后又朝曾母盯去。

“自清呐，老娘就姑且相信他的儿子一次，记住哦记住哰没得？”

“妈，你应该相信你的儿子，从小到大可没有犯过啷子大错。你应该相信的。”

“有些事你老娘能相信得过来吗？”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瞥了瞥严祺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