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启明显得很殷勤，端茶送水跑得飞快，让爷爷无法走动一步，能代劳的都代劳了，我虽然觉得这样过了一些但也并未阻止，毕竟启明本身略带滑头的性格也不会让爷爷起疑心，我若是那样做，便早就被爷爷看穿了。

“启明，你这才一天就被调教好了？”爷爷打趣道，脸上早已是如沐春风。

启明摸着脑袋支支吾吾也没说个什么，倒是我一听那话就给了爷爷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爷爷吹了吹热茶，笑呵呵的，乐在其中。

“秋明爷爷，你看着一桌饭菜可还可口？”启明讨好地问爷爷。

爷爷已经在饭桌边坐了好一会儿了，亲眼目睹启明将一道道菜恭恭敬敬端上桌，“这看着还不错，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还能如何？都是我的手艺，您以为启明做过一道菜？”我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走向客厅。

“得，合着你小子只是跑得快，这桌上没一个是你的成果。”说完爷爷哈哈笑着，启明趁着爷爷笑的间隙已经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了白酒，脸上也陪笑着，我看在眼里，不免觉得有些滑稽。

启明不仅添满了酒杯，还每个菜都夹了一筷放到爷爷碗里，嘴上说着“多吃菜，少喝酒”，可他接下来举杯的动作倒没停下，家里好久没这么闹腾过，爷爷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嘴上也不推脱，只要启明敬酒必定会接下。

我吃得很慢，时不时地跟启明拌两句嘴，为的是烘托气氛，让老爷子更加轻松，也让启明更容易灌醉爷爷，想来有些汗颜，我这人偶尔还是有良心被狗吃了的时候啊！

酒过三巡，爷爷脸色已经泛红，说话间时不时地举起右手在空中比划，眼皮也好像沉了些，我用手戳了一下启明，小声说了句：“差不多了。”

启明微微点头，转过来小声对我说：“我也差不多了。”我这才发现启明的眼眶也红红的，这小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喝得微醺时刻竟是这般模样，他说话间弥漫着些酒气，看来确实差不多了。

“秋明爷爷，咱们这酒还能继续喝吗？”启明抛出了话头。

爷爷晃了晃手断断续续地说：“没想到……你小子，酒量这么好，小看你了，小看了……”

启明哈哈笑着，往爷爷的酒杯里又倒了半杯，我怕爷爷醉得狠了赶紧拉了拉启明的手说：“你俩喝得高兴，怕是明天没人起来跟我一起吃早饭了。”

“不怕不怕，我起来陪你吃。”启明嬉皮笑脸地对我说，惹着爷爷一阵嗤笑。

“不是说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要喝？”我有些担忧地问。

启明压着声音说：“我觉得火候还没到，老爷子还不糊涂。”我看了看爷爷，虽然已经有些恍恍惚惚，但意识应该还是清醒的，爷爷一向警觉，问及敏感问题难免察觉后三缄其口，不愿告知一二。

“行吧，你把握好分寸。”我嘱咐好启明，准备去烧一锅热水，看他们这样子，今晚上得由我来收拾他们的门面了。

“秋明爷爷老当益壮，这酒量让小明我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启明装作偏偏倒倒，含含糊糊地说着。

爷爷听来一个劲儿摆手，“哪里哪里，比不上你们年轻的小伙子，今天得亏两个孙儿陪我高兴，来，再来一口。”

启明笑着举起杯子小酌了一口，爷爷倒是耿直，半杯酒又下去了一半。

我在厨房听了，笑说爷爷醉了说糊涂话，什么两个孙儿，明明就一个孙女，爷爷却说我嘴杂话多，让我不要管他老人家的家国大事。好吧，这老爷子一颗赤诚之心已经叛变了，如今启明的位份怕是跟我平起平坐了。

等我烧好了水再回到客厅，二人的杯子已经见底，爷爷似乎确有些迷糊了，启明还是先前的模样，除了眼眶有些红，一切还好。

“小伙子酒量不错啊，之前还假意谦虚，现在看来是低调的炫耀了。”我故意放高了些音调，而后又压低声音在启明耳边说：“这回真差不多了，再灌我爷爷就要倒桌底去了，赶紧的，办正事！”启明一个劲儿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让我在一旁看他的表现。

“秋明爷爷，还能再来半杯不？”启明假意拿起酒瓶子，试探性地问着。

爷爷摆摆手，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启明放下酒瓶子，顿了一顿说到：“今晚跟秋明爷爷喝酒真是小辈的荣幸，要是我爷爷也在这儿，那场景想来更是热闹了。”

我心中一愣，这启明不会是喝傻了吧？气氛正好，提那只老狐狸干什么，随即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启明却甩给我一个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微笑。

爷爷隔了一会儿略微点头说：“是啊，上成若是在这儿，我们两个故人对酌，又是另一番风味了。”

启明忽而爽朗地笑了，“那日在长白山上对酌，我爷爷心中挂着事肯定无法尽兴，这下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未和解但也算是了了心中旧结，同是盘牙后人，这日子一长，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倒是我们后辈啊，一直听着长辈平述旧事，一想起话语中的那般场景，对同为根源的盘牙村也是思念得紧，只叹无法寻得故地，一睹盘牙往日风采，了结了这心中无比的牵挂。”

启明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话听得我心中也有些悲伤，爷爷见了启明脸上失落的样子更是心疼，支支吾吾开口说到：“过去的……都过了么，这时就算回去，也早已……早已不是往日的模样了。”

启明霎时眼中起了迷雾，声音有些呜咽，“不管怎样，它就算是面目全非，终究还是我们共同的故乡，只是不知道究竟在何方啊，可惜，可惜成了人生一大憾事，哪怕知道在哪个位置这心里也要安生许多啊。”

我看着启明循序渐进的表演，虽然有些拙略，话语冒进了些，但要骗过此刻已经迷糊的爷爷已是足够了，勉勉强强够得上“乡村影帝”的称号。

“行了，你也别叨叨了，爷爷怎会不懂得你这一番心思，只是确实可惜，我们后辈，与盘牙再无缘分了。”我在一旁添油加醋。

爷爷双手交叉靠在桌边上，拍着启明的背说：“小子，你就真想知道？”

启明一个劲儿点头，爷爷却笑了，脸上的红晕仿佛也顿时有了生气，他搓了搓手，对启明和我问到：“你们猜猜，在什么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