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十二章 信任作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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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珍珍和秀才巡礼一圈,给所有酒桌敬完酒,发现文化局领导在开始退场。两瓶酒压根没开,饮料也没怎么动,烟倒是拿走了,除了桌上几盘主要的菜,其他基本完好。他们草草吃了点饭就离席,这让珍珍感觉很不好意思,是不是饭菜不好,不对他们胃口?好不容易请他们来做客,没招待好,太让人蓝瘦香菇想不开。

他们很少跟领导打交道,更没有招待领导的经验。领导不是那么好招待的,不同一般客人,一点差错就前功尽弃,满腔热情化着泡影,反倒得罪领导。首先你得弄清楚官职的大小,把每位领导认清楚,这一点对秀才来说就是道坎,在他眼里,所有领导好像都是一个样,威严富态啤酒肚,衣着光鲜,保养润滑,基本区分不出张主任王科长。然后,这第二道功夫就难做到了,招待时根据官职大小显出差别,不能首末倒置,不分重点,胡子眉毛一把抓。主要领导要重点照顾,礼节要隆重,招呼要热切,话语要重复,然后依次递减。平级的领导不能一轻一重,重了的心里高兴,轻了的心里就不满,你也搞不清楚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最好是谁也别得罪。机关干部,最重视的就是等级关系,遵循这种关系,哪怕被冷落了也不会有意见。违反这种关系,一定会天下大乱。这么复杂,珍珍那么单纯的女孩子搞得懂吗?秀才这个书呆木闹得明白吗?他们心里没底,越没底就越忐忑,领导走了,留下他们心中一片荒芜。

小面积荒芜还有边界,无限荒芜就使人绝望了,在今天来的领导中,最重要的领导没出席,叶局长带礼没带人来,珍珍心里的荒芜进一步扩大,他是真有事不能来还是不愿意来?不管是礼尚往来,还是往来尚礼,都得给叶局长回一个礼。

提到上门送礼,牛秀才心里就打鼓,腿脖子就打颤。有那个必要吗?有点自作多情了吧?

又不是感情,礼情多了有什么不好?总好过别人说我们不懂情义。

你真觉得他在乎吗?我们这些屁民在他眼里可有可无,送不送礼有什么区别。

秀才,你怎么身上老是这种负能量?领导也是人,也是需要感情需要别人认同的。送礼不是巴结他,而是表示我们对领导一视同仁,也是把他当朋友看待。领导也需要朋友,多一个朋友他同样高兴。

想跟领导作朋友?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好吧,就算不是朋友,一般生意上的关系可以吧,做生意也是需要合作和伙伴的嘛。

牛秀才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一再纠结,多结交一个领导多一条路,珍珍的想法是没错的。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花多少钱送什么礼品。钱花多了他们舍不得,轻了礼轻情意终,那不是送礼,是给他们的情意送终。领导见多识广,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喜欢的,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打发的。这方面,他们可供借鉴的经验实在太少,就只好摸着石头过河了。

当阿香带着刑满释放的儿子回来时,曾经的世界发生了许多事情,带来巨大的变化。珍珍和秀才结婚了,这个城市唯一最亲的人结婚,她本该亲自张罗,当家作主的,这些没做到,留下一笔遗憾。胡大利已正式搬离原来的家,有了自己新的家庭,不知道他们那是个怎样的家,是猪窝还是狗窝,总归不是什么人窝。老花身体目前无大碍,代孕接了好几个单,钱是狠赚了一把。那个叫小美的小姐居然代孕成功,她完成的不是生崽而是生意,听说拿着一笔钱满心欢喜地继续重操旧业去了。

唯一没有起色的是寻香楼,一如既往地要死不活,还有那个要死不活一脸憔悴的阿枝。阿枝是没得说,都要死不活了还独自一个人坚守,忠心不二,从不动摇。寻香楼真靠的不是老花,靠的是阿枝,不是老花的聪明而是阿枝的坚守,才在阿香离开的一年仍旧存活下来。所以阿香要感谢阿枝,起码赞美是要给的。

连赞美阿枝都觉得大了,承受不起。我又没什么本事,寻香楼活着,我就有一口饭吃。这是我的饭碗,谁不心疼呢。

赞美是要给的,否则失掉人心,没有人心就不能安心。但是赞美归赞美,账目必须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把二搞成一。寻香楼生意不好,是真差还是假差?中间有没有误差?不敢说没有,还不止误差,错误都有可能,把二当成了一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阿枝没文化,账算不清,幸亏算不清,要算清了还真有点麻烦,动了手脚都看不出来。

阿枝脸色很不好看,有点发白,本来就白,现在是惨白,白得不正常。神态很萎靡,不像是病了,但她自己声称是有病,不想干了,要回家休息。怎么我一查账你就病?这病得有点蹊跷吧。

这是什么话呢,什么叫病得蹊跷?病就是病,难道还假装不成?寻香楼上上下下我一个人,身体扛不住嘛。

卫生用品用的数量跟客人住宿登记的天次严重不符,这不是一点点啊,一点点我就忽略不计了,太大了,我没法装着看不见。

你知道我糊涂,让我干活可以,让我管事我真管不好,所以你还是请别人干吧。

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不干了,你不给我干上哪找事情做?一家人坐家里饿死吗?

事情不光说说,还得有个结果,那么大的差额不能马马虎虎过去,要不要查清楚,怎么解决,谁来填,都要有答案。阿香的性格,一分一毫都要搞清楚,别懵我。

老花说别查了,这事算了,该马虎就马虎一点,毕竟阿枝这一年辛辛苦苦一个人,不容易,得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应得多少该得多少实际得了多少,不是得有个账吗?

阿香把希望寄托在老花身上,但是老花也没尽到责任,光顾忙自己的生意,没把寻香楼放在心上。代孕生意的确利润大,但是风险也高啊,寻香楼是细水长流,也有你一份在里面,厚此薄彼就不好了。都是你的事业,不能只管赚钱的,寻香楼也要花点时间和精力,想想办法。如果平时管管账,也不至于现在一塌糊涂。

阿香还得继续查,账不容易查清楚,但是可以从侧面入手,能查出蛛丝马迹的地方很多。电费水费是造不了假的,每个月都有缴费单,没有住宿哪里来的费用?明摆不符。差距是怎么出来的?这个只能让阿枝解释,她必须解释清楚。

阿枝解释不了,她脑子笨,糊涂,口齿不好,说不全事,她只知道,电费是电力局收的,水费是自来水厂收的,她怎么说得清楚?要查就到电力局水厂去查,看看他们有没有造假。

电力局怎么会造假?水厂也不会,那都是国家单位,没搞错吧。费用和实际不符,不是费用有问题,而是实际有问题、

实际就是实际,实际怎么能有问题,实际有问题还能叫实际吗?

这不是明显的吗?就隔一层纸,还是透明的,非得把它捅破?捅破就没意思了,何必呢。

阿枝脑子笨,看不出来哪里有纸,更不知道它还是透明的。捅破就捅破呗,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不是明摆的吗?没住那么多人却用了那么多电费水费,莫非闹鬼了,房间有鬼住着。

房间肯定没鬼,鬼从何来?大概是从心里来吧,心里有鬼,鬼住在心里,吓不着你,但是藏不住,鬼鬼祟祟全露在脸上。

阿香这两天什么都没干,专门抽时间对账,首先把住宿登记拿来统计。一年时间够长,但也就薄薄的一本,说明客人少。以月为单位核对,和开出的发票对,一对就有蹊跷。来这里住宿的多半是带女人厮混的,无需报销,要发票的少。可是和住宿登记核对时,却有点反常,不开发票的人反倒成了少数,发票上有的住宿登记上都有。这意味着什么?又是一处存疑。

阿香对得眼睛有点发花,头有点发昏,饭也没有胃口,二逼在家抱怨,老妈每天对家里的伙食完全不操心,弄得吃饭变成一件多余的事,二逼也没胃口了,干脆拿了钱上馆子,自个给自己做东。

老花很期待阿香,等了一年时间,好不容易回了,他们之间那份隐而不露的事该有所进展,需要双方花点时间培育,不再躲在花蕊里含而不发,要在阳光下盛开怒放。但是阿香对账目比对他更专注,甚至成了唯一,老花只能被冷落了。

马虎一点吧,阿枝一个人辛辛苦苦一年,即便得点好处也无所谓啦。做事得清晰,做人就没必要太清楚,太清楚反而把人搞陌生了,人都是有缺点的,马虎一点这些缺点就不会成为障碍。

好处也要给在明处,不然得了好处谁认账?

我就说你这人太清楚了,认不认账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老花,你来算算,是不是有问题。我前年一年住宿总天数是4000多天,电费是15000多块。去年我不在,一年的总住宿天数不到4000天,但是电费却花了16000多,你觉得这正常吗?

老花差点哭晕在厕所,因为他正在上厕所,阿香追到厕所去跟他说,仿佛发现外星人。一年?那么长,你保证自己统计得准确?其实也差不多啦,一年多出或者少千把块也很正常嘛,谁能计算那么准呢。

你觉得正常,我不觉得。

你要是正常人看什么都是正常的,你要不是正常人看什么都不正常。

我不正常?我看你才是神经不正常。

查出来又怎样?有问题又怎样?

很简单啊,把吞的钱退出来。

你说得出吗?

有什么说不出的,我现在就找她说,我这人想说就说。

阿香真要找阿枝,表明自己的疑惑,账有问题,从几个方面都说明有问题,明说吧,住宿人数肯定少了,登记的人数和实际不符,钱去了哪里,这个不能马虎,得说清楚。

阿枝有点慌,看起来就是慌,谎言要被戳破真相要被揭穿,不慌才怪。阿枝慌了,即便是慌也要回答问题:登记一个就交一笔房费,怎么会少?

说明有些没登记啊。

阿枝还是慌,说话都不利落,但还在稳住自己:不会吧,都登记了,来一个登记一个。

这不是回答问题,是在绕圈子,这么绕下去永远没有答案。直说吧,钱少了,我断定是客人住了没登记,钱也没做账。

阿香盯着阿枝,好像打算用目光将她的目光打败。阿枝不看,眼光往一处转,找不到一处落脚地,所以乱转。我不知道,我是个文盲,一个女人,哪里搞得清账目,反正钱都在,我一分没少。

这个阿枝,老实,但不真诚,逃避实质问题。阿香气愤了,表情很难看,眉目有些变形,呼吸有些急促。你怎么这样啊!我是看你老实才把店交给你,那么信任你。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占点小便宜,小便宜占点就罢了,可是现在差距那么大,太不像话了吧!

老花看不过去了,这么赤裸裸的指责伤人很深,又没拿住直接的证据,完全靠猜测嘛。阿枝,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跟阿香来解决。

阿枝真的回去了,回乡下老家。晚上收拾东西,第二天天一亮就带着孩子走了。老花等她上班没看到人,敲门敲不应,就知道阿枝可能离开。过几天来了一辆农用车,车上下来几个民工模样的男人,把阿枝家的东西全搬到车上去。阿香很气愤,这是干什么?搞邪了!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随便搬人家的东西?

没人搭理她,几个男人力气大,一阵风就把阿枝家的东西搬完,本来就没几样东西。农用车突突突冒着黑烟开走了,留下阿香双手抱胸瞪眼生气。账没算清楚,损失没要回来,还失去了阿枝。没什么人是可靠的,那么好的朋友,贴心贴肝照顾她,最后坑自己一把闪人。

没人可以信任,那就自信,自信就是别人都信不过,只相信自己。没有阿枝,我阿香就不能把寻香楼撑起来?老花不用心,我阿香就没有主心骨?走了一年时间,寻香楼千头万绪,得一件一件捋。首先从应收款着手,把外面的欠账清理出来。阿香临走前交代要把客户签单欠的账尽快要回来,但是老花就没放在心上,比如文化局那笔,差不多有好几万了,连上次文艺演出演员的住宿费都还没结。真是要命!虽然有叶局长,但是账欠多了拖久了不仅影响资金流动,还隐藏风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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