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3、中将兵团司令官的逃亡之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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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

新的一天到来了。

第11兵团中将司令官孙兰峰借助晨光,用望远镜朝大镜门外至朝天洼、西甸子之间的那道长10公里、宽不足1公里的山沟看去。他看到了什么,面部某块肌肉竟然像被火灼,抽搐了一下?他看到步兵、汽车、骑兵、火炮以及各种物资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看到在解放军追击下,他的部队官兵们争相逃命,骑兵撞步兵,汽车冲大车,大车翻进了人群……一片混乱,似乎末日就要来临!5万多人的部队啊,一夜之间,竟成了这番模样,不认输,不行了。大势已去。气数到了。于是,孙兰峰在1月4日佛晓,对手下亲信,小范围地下达了最后一道密令:

“各自逃命,逃出多少算多少。”

能在解放军的包围中顺利逃出来,不太容易,需要相当的能力和技巧。敌105军军长袁庆荣就缺乏这种本领。袁庆荣接到孙兰峰的命令,放弃了对解放军阻击阵地的继续攻打,随即手忙脚乱地率领直属部队落荒而逃。他逃得速度不算慢,只是忽略了道路选择。当他逃到张家口东面的一个小山头时,往下一看,竟是悬崖——已经无路可逃!待他回过身来,发现一排枪口正对着他。那是解放军的枪口。他只好举起手来,乖乖做了俘虏。

与袁庆荣相比,孙兰峰显得聪明多了。毕竟孙兰峰是中将兵团司令,是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军伍,论逃跑经验,相当丰富。

孙兰峰不像袁庆荣,在逃跑的时候带那么多的兵。兵再多,有何用?能保得住你的命吗?既然5万多人都不堪共军一击,身边带的人越多,目标越大,祸害越大。袁庆荣傻,竟带直属部队一块逃,那怎么逃得出去?孙兰峰才不那样干呢。孙兰峰把身边的部队都支走了。他让跟随他的整编骑兵第5旅王绳武团的一个骑兵连立即向陶赖山口出发,进行增援。其实,这时候还增援什么?主要是把他们支走。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目标显著。接下来,孙兰峰又找种种借口,支走身边的其他人。最后,当身边只剩下一个年轻的贴身警卫时,孙兰峰满意了。

这时候,孙兰峰反倒不着急了,他需要静下来梳理一下思绪,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于是,孙兰峰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

此刻的孙兰峰,身穿一件老羊皮旧军大衣,头戴一顶半旧的棉帽,再加上惊恐和心累,满脸灰尘,胡子拉碴,早已失去了往日兵团司令官的风度。他更像一个伙夫,或是拉夫拉来的一个为骑兵部队钉马掌的老头。

早晨的风,凉嗖嗖的,吹得孙兰峰心里很乱。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出逃的高招。看来,还是听天由命吧。孙兰峰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然后站起身,往山下走去。

孙兰峰腿有残疾,走不快。

孙兰峰走到下午,也没有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所有的路都被解放军堵死了。似乎惟一可以放行的,是被解放军俘虏的队伍。俘虏真多,数不清,黑压压一片,无论是官是兵,一律面无表情,低着头,一个挨一个朝前走。

俘虏的队伍很长,前不见首,后不见尾。

俘虏们走得很慢,像一只只蚂蚁在爬行。

仅仅犹豫了片刻,孙兰峰心一横,便决定不顾脸面,混到俘虏队伍中去。跟俘虏们走一段路,等解放军打扫完战场,警戒解除,再择机逃跑。孙兰峰觉得,无路可走时,那样或许更安全。你想啊,眼下乱糟糟的,共军绝不会想到堂堂的一个中将兵团司令官就在他们的俘虏队伍里!

这叫灯下黑。

这样想来,孙兰峰把大衣领子朝上竖了竖,将脸尽量遮挡了一下,然后向贴身卫士使了一个眼色,急迈数步,主动加入了俘虏队伍。

此时的俘虏们,吃了败仗,心情沮丧,哪有心思顾及一个加塞进来的老兵,他们看都懒得看,仍旧耷拉着脑袋,各自走各自的路。

傍晚,俘虏们来到一个村庄。解押他们的解放军战士忙前忙后地给俘虏们烧饭,安排住宿。

孙兰峰被安排住在一户老乡家里,睡得是土坑。

这一夜,孙兰峰无法入睡。孙兰峰心想,怪不得他要吃败仗呢,人家解放军是仁义之师。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是人家对待俘虏一点脾气都没有。一路上,孙兰峰就没见到过有哪个解放军战士对俘虏耍态度,大声呵斥过。相反,到了宿营地,人家竟为手下败将们做饭——要不是亲眼所见,孙兰峰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会是真的!

但感慨归感慨,孙兰峰毕竟是11兵团的中将司令官,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心甘情愿地当解放军的俘虏呢?当俘虏,对别人也许可以,可对他,却是一种耻辱。于是,孙兰峰在这天夜里十一点多钟,起来解小便,然后再也没有回到解放军为他安排睡觉的那个土坑上。

孙兰峰和他的贴身卫士逃走了。

他们顺利地逃出了村庄。

张家口11兵团司令部作战室的墙上曾经挂过一张巨大的地图,现在,尽管那张地图早已去向不明,但孙兰峰却把那上面标定的许许多多的山峦、河流、村庄与公路……储在了记忆之中。他知道他正处在二道井的位置,往前是张北公路。他打算通过长城线的神威台,穿越张北西郊,向公会的方向走。

一条河拦住了孙兰峰和他的卫士。

河不宽,水也不深,就是天寒,冰水扎人。但逃亡中的孙兰峰顾不上了,他找了一处浅滩,涉水过去。水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皮肉,开始疼,过后就麻木了,他的腿被冻得暂时失去了知觉。好不容易上了岸,孙兰峰发现湿透了的棉裤很快结成了冰,以至于走起路来,裤腿上的冰碰冰,嘎吱嘎吱直响。

孙兰峰何时受过这种苦啊?他的脚冻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行走的速度明显放慢。

1月1日,也就是逃离大镜门的第7天,孙兰峰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走到商都县偏东南的四台房子村。

狗汪汪叫着把孙兰峰拦在了村外。

狗把孙兰峰当成乞讨者或流浪汉。

狗的主人闻声走出家门。他盯住孙兰峰看了又看,然后急忙撵走狗,把孙兰峰迎进家里。

这家主人说:“我见过你,你是孙长官。”

见孙兰峰疑惑,这家主人又说:“我姓王,是这个村里的保长。”

说完,这个王保长马上张罗媳妇烧火做饭,然后自己打来一大盆热水,给孙兰峰泡脚。

连续一周,孙兰峰没有用热水洗脚了。当他把伤痕累累的脚伸进热水盆里时,竟觉得能用热水洗脚,是天下最好的一种高级享受!

不久,饭菜端上来了。饭是玉米面饼子;菜一荤两素。王保长搓着两只手,不好意思地说:“孙长官,条件有限,将就着用膳。家里没酒了,我这就去给你打……”

孙兰峰制止了他。

其实,这种时候,孙兰峰哪有心情喝酒啊!

尽管如此,孙兰峰对王保长心存感激。他能这样对他,就很不错了。毕竟是在他落难的时候啊……

刚刚吃完饭,门外来了一个国民党散兵,大叫大嚷要用他的小毛驴跟王保长换骡子。那头已经套在车上的骡子,是王保长准备送孙兰峰去商都用的,他不可能换给那个兵。那个兵见状,便撒野,扬言要一枪毙了王保长。这时,孙兰峰的贴身卫士出来,把那个散兵像是抓小鸡一样掐住脖子提到了屋里。

那个兵进屋后,见一个老头坐在那里,仔细看,竟吓了一大跳:

“孙长官,小人不知您老人家在此,打扰了!……”

孙兰峰一拍桌子:“该杀!该杀!”

那个兵直叫:“长官饶命!”

卫士立即把那个兵提了起来。

孙兰峰摆摆手:“饶了他吧。”

接着,孙兰峰对那个兵说:“给你一个任务,去把这个县的县长给我找来。”

过了许久,察哈尔省察北专员兼张北县县长白震由那个兵领着,急急匆匆来到孙兰峰的面前。这位白县长看到眼前的第11兵团中将司令官竟与过去所见到的孙兰峰判若两人,不由愣住了。

孙兰峰说:“认不出来了吧?”

白县长点点头。

孙兰峰说:“败兵之将啊!”

随后,孙兰峰手指带白县长来的那个兵说:“你看看这个兵,就知道我们的部队是什么样了。乌合之众啊……此兵不败,实无天理!”

当晚,张北县白震县长以孙兰峰的名义向傅作义发报:

“我已脱险……”

孙兰峰逃离了险境。他随后从商都,逃向绥远。

但孙兰峰把张家口丢了,把第11兵团总部、第105军军部、10师、51师、59师、10师、104军的58师、整编骑兵第5、第11旅、保安第4、第5团,总共5.6万余人丢了,把410门火炮丢了,还把105军军长袁庆荣、副军长杨维垣以及大部分师旅长们作为俘虏丢给了解放军……

孙兰峰几乎成了光杆司令。

从某种意义上讲,孙兰峰的存与亡,已经不重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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