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102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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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雨没有回去,只是恹恹地去了别院,入了自己的闺房。榻上对面的梳妆台上,有一铜镜。不过,灵雨却是不敢照镜子了。她走到书桌旁,思来想去,决意给玉瓒写一封信,倾诉自己对他的情意。不管怎样,从始至终,她待他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灵雨将信写好,折叠好放入信封,却是托父亲的一个熟人送入宫中,交给玉瓒。彼时的玉瓒,正在甘泉宫内,沉沉和安歌叙话。

安歌就道:“不想,害死许后的,竟然会是韩王。”

玉瓒就道:“是呀。真正我也是未想到。我心里也疑惑。素常许后待他也不薄,为何他一定要将许后给杀了呢?”玉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安歌就叹:“这个,就只有朝中派去的人,将玉珺捉拿回了,你亲自去问他了。”

玉瓒也叹:“本来,我对他还是寄与厚望的。可一想到他竟做了这许多恶事,真叫我的心,无比难过。”

安歌就问:“那么,待将玉珺捉拿归案后,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玉瓒就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该怎样,就是怎样,总是依我永夜的律法办事,来不得半点特殊。”

安歌听了,就道:“好。若你将他放了,只怕要引起民愤的。”

玉瓒听了,就将安歌的身子抚了一抚。笑道:“不想,你真的是我的贤内助。有你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犯错。”

安歌听了,却是不语。如此几天过去,这玉瓒只是越发离不开她了。无事,也要每日过来看她三回的。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替死去的那个胎儿报仇了——

因想起玉瓒提及的灵雨,安歌便移了移心事,问道:“可惜了那灵雨了。从前,也是一个雪肤花貌的人,哪里知道,却是被玉珺毁了容。”

玉瓒听了,想了一想,就沉吟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她本可以走得更好。”

安歌就叹:“纵然如此,我到底还要去寻人给她治脸!不看在她的份上,也瞧在姚璟的面子上!”

玉瓒就道:“想姚璟若回来,见了女儿如此,心里定然难过的!安歌,你不计前嫌,心胸宽广,这果然很好!”玉瓒的眼眸中,便又露出更为满意的神色。

这一日黄昏,安歌却在宫里收到了一封信。原来是姚璟的那个故人,将灵雨的书信托送错了人。安歌看着书信上几行熟悉的小字——‘皇上亲启’。她想了一想,既然是灵雨写给皇上的,莫如自己就转送给他去。

可也不知怎地,安歌忽然想知道,灵雨在信中,都会与玉瓒说些什么。虽然明知猜看他人书信不妥,但还是在书案悄然打开。灵雨的字一向写得不错。安歌边看,口里就边读:“皇上——这是灵雨与您的最后一封书信。当然,也是第一封。灵雨此前给皇上您写过无数封书信,诉说心事,但都不敢呈寄出去。但今次灵雨务必要将这封书信写了给皇上看,这好的坏的,灵雨务必都要让皇上知道——”

安歌看着这厚厚的书信,越读到最后,心里就越是豁然开朗。原来——她竟是误会了玉瓒了!当日她小产,原来是闻了那埋在花土里的麝香!而她的孩子,之所以玉瓒不相信,原是灵雨故意给玉瓒下了谗言!玉瑾和自己驿站里的偶然一遇,也是她精心设计!为了得到玉瓒,灵雨真是煞费苦心,筹谋了这许久!那些过往的悬石已经放下,看完了书信,安歌的心里,倒是有些同情灵雨了!

她想了想,此信既是灵雨写了给玉瓒的。好歹总是要让玉瓒一瞧。因此,安歌唤来春苓,嘱咐道:“春苓。你且将这封信送给皇上。”

春苓听了,也就点了头,但目光中眼泪点点。

安歌就叹:“春苓。你不必难过。究竟玉珺犯下了罪。”

春苓听了,就点头道:“娘娘,奴婢懂。但虽然如此,奴婢的心里,还是难过。这天下的人都认为韩王是坏人。可奴婢却受过他的好。因此在奴婢心里,他始终不是坏人。”

安歌就道:“我懂。你且就难过你的去吧。但愿以后,你能从中走出来。”说着,又叹了一叹。

春苓也就拿了信,一路去了勤政殿。玉瓒正在批阅折子,听说皇后那里,遣了人过来,说要送与他一封书信。玉瓒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心想:安歌也越来越风雅了!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的,偏偏还要写信?

心里虽这样想着,但接了信,手里就忙忙地拆看起来。待看见落款下,写有‘灵雨’两个小字,玉瓒不禁又觉得奇怪。因觉得既然是灵雨写的信,又怎会在皇后的手里?但也来不及细想,总觉得安歌将此信送给他,一定有什么深意。

玉瓒也就拿起书信看起来。他看得很快。待看完了,浑身也就说不出的轻松起来。他——忽然明白安歌,为什么对他充满恨意了!一切都是灵雨从中作祟。不过,如今一切都已云开雾散,月白风清了。轻松之余,玉瓒的心里,忽又觉得沉重。那么,如此说来——那些个日日夜夜,那般的煎熬等待,踯躅徘徊,其实都可以不必如此的?他和安歌,究竟错过了多少好日子?

一念至此,玉瓒不安心了,也无心看折子。他只想去甘泉宫看一看,看看一切误会消除后的安歌,待他究竟是何等模样?一时,玉瓒的心里,忽又缱绻不定起来。他像是一个十五六岁,刚入爱河的腼腆拘束男子,就要去见心上人了,却纠结与不知如何表达,因此烦恼忐忑。

他二人不知,此时的灵雨,在给玉瓒写完这封长长的信后,心里已有了死意。今生今世,是再不能得到玉瓒的了。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自毁容之后,她第一次认真看着镜中的自己。玉瓒说得对,这一切果然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灵雨慢慢将毒药放入茶碗,口里喃喃道:“爹爹。请恕女儿不能尽孝了。来生——女儿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灵雨说着,举起茶碗,缓缓喝下毒药。不多时,她的嘴角就流出一丝黑血。因担心别院周围的人听见,灵雨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似乎心有灵犀,这一日姚璟正在秋邙山与玉瑾叙话,心里忽就觉得不好。心思牵动,姚璟就与玉瑾话别。走至半路,那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姚璟便将步子加快了一些。到了别院,姚璟便唤:“碧云——碧云——”

别院安静,无人回应。姚璟奇了怪,便将门轻轻推开,径直朝女儿的房中走去。刚到房门口,姚璟就闻得一阵浓烈的腐臭之味,扑面而来。姚璟暗叫不好。转眼之间,就看到女儿趴在梳妆台前,那地上不时滴着黑血。

“灵雨——”姚璟唤着女儿,将女儿的身子扶正。只轻轻伸手在她的鼻间一触,姚璟便知女儿服了毒药后,已然气绝身亡了。灵雨除了给玉瓒留了信,与父亲邀请,也是写了书信的。姚璟看到那茶碗下压着的一封信,就颤抖抽出,老泪纵横地看了起来。看完女儿的绝笔信,姚璟就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想碧云那丫头,到临了也死于她之手。看着女儿的尸体,姚璟的心里,愈发觉得悲凉。女儿得此下场,该怪谁?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他自己。怪他在女儿小时,整日整夜忙于国事,从而疏忽对女儿的管教。姚璟想了想,就一把抱起女儿,呆呆往家返去。

灵雨服毒身亡的消息,却是由春苓从别道消息知道了。春苓告诉了安歌,安歌就叹:“当日她给皇上送那封书信时,我就知道不好的。”

春苓就问:“娘娘。这也能看出来?”

安歌就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她这样一个执着不悔的人,临了却给皇上写这样一封信。与我看来,就是她心里绝望,想一死百了。”

春苓听了,就问:“娘娘既知道她要死,为何不去救她?”

安歌听了,就看了一眼春苓,说道;“为何不去救她?春苓,你可知,这世上的人,有可救者,也有可不救者。姚灵雨,便就是后者。我若救了她,那碧云不也就白死了?当然,那碧云也不是什么善人,可到底不曾杀人。惩恶扬善,这个到底你须懂。说到底,这是她自己应得的报应。”

春苓听了,细细想了一想,心里忽有些明白了。因对安歌道:“娘娘这样一说,奴婢的心里,似乎洞明了一些。”

安歌就笑:“你细细体会去。若你能想通了,对韩王也就不那么纠结了。”想想,安歌又添了一句:“皇上说,还有两天,玉珺就被押着回朝了。你若想见他,我着人嘱咐一声。”

春苓听了,就哀伤道:“谢娘娘。若能得见,奴婢当然想见。只是,韩王愿不愿意见奴婢,那就未可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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