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一七章 步步莲花(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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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园,九曲桥

这蜿蜒行于湖面上的九曲桥,正是赏荷的绝佳之所,而桥的另一头,那座造型别致的湖心亭则理所当然成了皇太后设宴的不二之所。

史弥远到达御园的时候,太后和皇帝都已到了,原本要和其他凑热闹的女人一起同来的芳菲却被陆俊借故拦了下来,当然,太后在人前少不了要埋怨几句,可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置身险地,陆俊确有不忍。

范围不大的湖心亭,除过太后皇帝以及史弥远之外,尚有陪客冀王杨次山和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这还是他近日来头一次出现在外人的面前,瞧史弥远和他相谈甚欢的热火劲,这宰相肚里能撑船到是贴切的很。

“能在此大好时日与太后陛下一同御园赏荷,老臣实在心中惭愧,这次……”

“史大人这是哪里话,过去的事依本王看,陛下与太后心里自然有数,大人就不必再过自责,”杨次山站起来打断了史弥远的话,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实在不愿意再纠缠着这个话题之上,反正今日他们之间就要有一方倒台,不是他死就是己亡,到了这步,杨次山还真有些王爷的风范,掩藏心中浓浓杀机,端起杯盏不住的劝起酒来。

杨太后看着他二人浅浅一笑,说道:“冀王说的正和哀家心意,史卿家久举高位,族人难免趁机做些利己之事,这也是人之常情。依哀家看,恐怕这朝里这般做法的大有人在,”

“太后说的极是,”沉默良久,陆俊忽然插嘴说道:“就朕即位以来,收到的弹劾折子就不再少数,涉及朝臣范围之广令人搪目,如果能有一妥善之法遏制之种行径,那才是我朝廷之福,天下黎民之福,”

他这番话不只是说给史弥远听的,见太后脸色稍有动容,他也是点到即止,不再深说。

倒是史弥远不失时机的出口赞道:“陛下心怀黎民,老臣定当为主分忧,等臣下回去之后联系其他同僚,定能寻一妥善之法,”

当时朝中历任监察职责的官员除了御史洪咨夔外,其余莫不是史弥远亲手扶持上去的嫡系,他现在能如此说道,起码在众人心里不过玩笑而已。

杨太后不动声色的和杨次山使了个眼色,面显笑容的说道:“卿家有心了,”

与湖心亭相对的岸边开阔处,早有匠人搭建好起舞高台,迎着动人乐曲,自城内最有名的乐坊请来的舞者款款而出,乍一看去,舞台遥望着亭角,一时君臣同乐,大有前嫌尽逝之意。

“咳,咳……”,

杨次山无故咳嗽了两声,陆俊听的分明,却见众人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自己是猜错了,却不想,一直陪在末位的杨谷杨石两兄弟悄悄离座,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对面歌舞的机会上遁走而去。

虽然气氛依旧,但太后和杨次山从这一刻起,两人的表情就显得多少有些僵硬,甚至在杨次山的脸上,陆俊还隐约感觉到有冷汗渗出。

“是天堂还是地狱……”

陆俊回过头去,舞台上婀娜的歌舞声在耳边越来越模糊。

※※※

“什么人,”郑兴裔大喊一声从靠椅上站了起来,

原本今日是他和耿津一同出的宫,可不知怎的,走着走着耿津就没了人影,告知陛下后又没见什么动静,所以一路上他都绷的紧紧的,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反应过来。

被他一声大喝吓了个激灵的宫中侍卫陪着笑凑到他跟前苦笑着说道:“大人,你还是去门口看看吧,”

“哦,”郑兴裔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见对方脸色难看,也不多问,当下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侍卫把守的大门处,远远的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似乎还有兵器碰触所发出的刺耳嘈杂。

“你们这群混帐东西,还不快点让开……”

“殿帅,陛下和太后正在园内,请殿帅稍侯……”

“侯什么侯,快于本人让开……”

见夏震在人群里大呼小叫,郑兴裔眉头都要皱到一块去了,正待上前,却不料被随后跟来的林云栋拉住了。

“郑大人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可是……”郑兴裔正要说上两句,可林云栋不由分说就把他拉到了别处,任由夏震在那大呼小叫的暴跳如雷。

此情此景可把郑兴裔给搞蒙了,眼看着林云栋把那些准备进去找人的侍卫通通呵斥到了身边,他虽是不喜夏震一惯的蛮横,但林云栋这么做,显然让他十分的不解。

“你们这群奴才,刺客要进园行刺陛下和太后,你们快快于我闪开……”夏震两眼通红的就手抽出了腰刀,他这一来,当时就把不少侍卫给激怒了,好歹他们也在陛下驾前办差,就算史弥远也不会如此当众就于他们难看,可夏震来势汹汹,后面又跟着不少随行的军士,看他们一个个青筋暴露的神情,众侍卫心里直是骂娘。

听说园内有刺客,郑兴裔就感觉两眼一黑,他这几年尽是走了背运,好不容易经由太后这才出任带御器械,可谁知,这运气背了真是住在庙里都不管用,

“呛啷”一声抽出身边一个侍卫的佩刀,可还没等他转身,就两手被人驾了起来,心里念了句“糟,”他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当一群凶悍的军人铠甲分明并都手持利刃出现在祥瑞满布的御园之内,所带来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夏震带人强行冲进御园之内,一路上既没看见侍卫走过,又无岗哨巡查,结合自己的想象,夏震真怕贼人已是得手,要不是园内骑马不便,他真狠不得肋下生翅。

随着舞台上歌姬的花容变色,鼓瑟亦是胡乱敲打起来,等到夏震一马当先冲到舞台之下,御园内顿时变的鸡飞狗跳。

“你们要干什么,”

在湖周围原有的侍卫并没有撤除,看见夏震一伙,立即就有侍卫冲上前去呵斥起来。

夏震哪有功夫与他磨蹭,想也不想,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上去,“混帐东西,连本帅都不认得,”

“呛……”一阵兵器离鞘的摩擦声听的人牙根发酸,

“我管你是什么大帅,陛下和太后在此,众人还不速速退下,”挨了打的侍卫也不是善主,论起关系,他也是远方的宗亲,当着陛下的面受了如此委屈,想也不先,招呼同伴就把夏震围在了中间。

随夏震进园的一干人等这会也感觉到事态不妙,全都齐齐退了一大步,更有胆小者,偷偷就从队尾溜之大吉,但很快,他们全都发现,自己这边不知不觉就已经被人包围了,而且看对方神情衣饰,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禁宫侍卫。

岸上的一幕到了湖心亭这边,情况更是微妙。

杨后脸色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臣,臣不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史弥远也是两眼一抹黑,但夏震的嗓门实在高的可以,已经觉察出一丝不祥的气息,他哆嗦着回答杨后的问话。

也许是现场太过混乱,大批的宫女太监慌作一团,再加之又无的旁人引导,只见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黑,史弥远偷偷看去,心里不住喊苦。

在夏震一行出现的同时,就从园内各处不断的涌进人来,这其中,既有姗姗来迟的殿前司将军,也有赶来护架的皇城司侍卫,看来看去都是自家人,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侍卫们听见了林云栋的声音,立刻照其指示结成人墙阻拦在九曲桥的入口。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成队而来的侍卫就把殿前司的人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面色煞白的史弥远见此,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心中一颤,忙站起来,大喊道:“混帐东西,太后与陛下在此,你们还不快快退下,”

夏震这时也看清了湖心亭内的情况,见刺客还未出现,尚以为自己来的及时,还笑着与林云栋点了点头,随之回喊道:“陛下,有人意欲图谋不轨,请陛下准臣近前奏禀,”

“哼,好一个图谋不轨,”

陆俊冷哼一声,脸上冰霜满布,配合其黄袍冕冠,震怒之色慑人心魄。

他这一变,场中气氛立即就多了分变数。

史弥远正欲替夏震辩解两句,却不料冀王杨次山阴阳怪气的说道:“哪来的人图谋不轨,自己带兵冲撞圣驾,还敢强言妄逆,史大人,这夏震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这,”史弥远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再想想园外既有大批侍卫,又怎会容夏震一路冲到此处,这其中要无玄妙,谁能相信。

不待史弥远继续争辩,陆俊拍案而起,说道:“林云栋接旨,立刻将夏震一伙就地擒拿,押送刑部大牢,”

“臣接旨,”林云栋躬身一报,

“万岁,陛下,臣冤枉,臣冤枉,是宣参政……”夏震话未出口,林云栋一个眼色,旁边早就等的不耐的一众侍卫马上围了上去,夏震空有勇冠三军之武,但双拳难敌四手,只是眨眼的工夫,身上便多了四五条精钢锁链,就连他那大嗓门,林云栋也安排周到,不知是谁的汗巾,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揉一气就给他塞了进去,这可把殿前司的人看的直翻白眼,感情侍卫们出们随身连绑人的家伙都准备好了。

这就是个傻子现在也知道今天这夏震是逃不了了,史弥远更是周身如受针刺一般。

他是越想越怕,抬眼扫了眼杨后,却见她面无表情的安坐于上,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事到如今,他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夏震说有人意欲不轨,定是他得了什么可靠的消息,不如陛下宣他上前,听其解释后再下定论不迟,”

“宣他上前?哼,史大人爱真是为自家手下着想,”

被杨次山一阵抢白,史弥远脸色红青莫辩,站起来愤然道:“你,老臣自问于心无愧,冀王此话,臣万不敢受,夏震既说有人图谋不轨,如是当真那有如何,就算是假,也定是他受了奸小蒙蔽,此乃陷害,”

到了这一刻,退是绝对退不得,杨次山也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好,好,史大人说的好,如今陛下太后都在场,你我可曾看见有刺客作乱?就算他是受人陷害,那本王倒要听听他夏震受了谁的冤枉?”

“你,”

杨次山如此咄咄逼人,史弥远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算来算去,这次夏震这么冒失行动,最有可能在里面搞鬼的就是这个老匹夫,阿育王的事情还没和他算帐,可除了他,也许……史弥远不无忧心的看了看陛下和同样冷若冰霜的太后,

皓日当空,但史弥远身上却是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

“什么?枢密院和三司都被陛下派人封了?”乍听这消息,刚刚返回府中的杨次山如遭电噬,一把揪住儿子杨石的脖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嘴中的呢喃使得美好的心情一扫而空,落寞的神情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本来从唆使陛下对付史弥远到控制枢密院和三司,这一连窜的计划都是他和太后亲自商议定下来的,只要掌控了这两个地方,这朝廷还不等于他杨家的,可如今却突然发现原本计划好的东西全都乱了套,不但连印信虎符的面都没见着,而且还一直被别人牵着走,前后巨大的落差一时间压的杨次山口舌欲结说不出话来。

杨谷看了眼兄弟,眼中也是一片迷茫之色,“父亲,孩儿到枢密院的时候,耿津早就到了,孩儿见势不妙,马上转去三司,但不想,三司也被步军司的人给占了,王谦那厮,竟然还下令朝我们放箭,要不是我与杨石跑的快,恐怕也是小命不保,”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把杨石的衣服掀了起来,在衣袖处,果然有一箭孔。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对方脸上分明都写着侥幸二字。

在他二人分头奔向枢密院和三司的时候,孟珙早就带人进了三司所在地,所有胆敢抗命之人,立即被他收押一处等待旨意,而其他人一见这阵势,哪还敢说个不字,更不用说那道钦点孟珙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昭命了。

这也怪孟珙太过小心,关闭了所有对外的门户之后,一听说外面有人带着太后旨意前来接掌殿前司,立刻鼓动王谦出面,而王谦更是兴奋的过了头,也不管来人是谁,反正在他心里,现在皇帝最大,没有皇帝的旨意,其他人一概无视,射向杨石的箭石就是他亲手所为。

“完了,全完了,”杨次山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成了别人手里的工具,就连太后恐怕也被蒙在鼓里,要不然,她绝不会亲自安排杨谷杨石带旨意前去控制枢密和三司。

“好狠的手段,哈哈……”

杨次山狂笑一声,瘫软在太师椅上,对他而言,现在真正是输的一干二净,所有的努力,却是与他人做了嫁衣,眼看着到手的枢密院使转投他怀,就算是皇帝,他也觉胸中恶气难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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