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二章:众杆子齐聚铜峰惩治恶霸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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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活阎王的庄园对各个山头震动很大。活阎王是杆子们共同的死对头,各山寨纷纷向铜峰道喜。赛秦琼特别邀请声望极高的乐山虎来铜峰主持典鞭,乐山虎带领几十个弟兄应约而来。赛秦琼没想到白毛狼不邀自来,两个山寨没有来往,赛秦琼与白毛狼还有过节,但老话说得好,来的都是客,赛秦琼按规矩下山迎接白毛狼。

别看白毛狼只有三十多岁,但要论起踏进绿林的时间,在杆子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乐山虎也没他早,他三岁进杆子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杆子里都知道,白毛狼的大哥长安生死于活阎王之手,赛秦琼活捉活阎王,给他大哥报了仇,他不但要向赛秦琼道喜,还扬言要亲手砍下活阎王的一只手,祭奠大哥。乐山虎在前面走,白毛狼在后面跟,一面走一面暗叹山寨的防御工事牢固,易守难攻,有大山寨的气势。忽然,山门后闪出大伙计,高声唱道:

各位大爷歇歇脚,

听我慢慢说一说,

近来铜峰好事多,

前天又把阎王捉。

乐山虎本领高,

老少爷们都知道,

打得官兵到处跑,

稳坐乐山乐陶陶。

还有一个白毛狼,

本领也是很高强,

打起仗来往前冲,

好似天上降神兵。

白毛狼顺手掏出一盒“美女”香烟,扬手甩给大伙计,“兄弟,唱得好。”乐山虎端着水烟袋,笑眯眯地听,听到夸赞他时,哈哈大笑,嘴咧到腮帮子上去了,“日他娘,唱得怪好听哩,老弟,你这山寨里能人多呀。”“前辈过奖了。”赛秦琼说。白毛狼早就听说铜峰炮头众多,更听说过传得神乎其神的一颗瓤,但是从山下直到仁义堂都没见到一颗瓤。白毛狼找一颗瓤不光想见识见识他的枪法,还想了结一笔旧账。赛秦琼只好以一颗瓤有事搪塞过去了。其实,在竹林岗吃掉活阎王以后,就没有见到一颗瓤,他派人把沟沟坎坎都找遍了,连死人也挨个翻过来看,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空中飘凑到赛秦琼面前说,二架子先前搓单惯了,独来独往,说不定趁机逃走了。赛秦琼申斥说,二架子为人重义气,不会不辞而别。

典鞭是杆子里极为重要的活动,也是杆子里的热闹事。典鞭不是谁都能典得起的,必须是大股杆子,或者大当家的人缘好,不然没有人赴会,赴会的人越多大当家的脸上越有光彩。乐山虎已经来了,受邀请的孤雁飞、高营长、小神仙、马三楞、占天利、徐老包等大股杆子的大架子很快就到,另外有四五十个小股杆子的大架子,有的应邀而来,有的不请自来。旋子圆在松柏山,路途较远没有来,老洋人、满堂彩支不开局子①也没来。

赛秦琼把乐山虎和白毛狼让进仁义堂,刚刚坐稳,当,当,当!门外响起枪声,洪亮的声音喊道:“孤雁飞来了——”每个山寨大架子来,进了山寨要放三枪,铜峰大架子都要亲自迎接。赛秦琼走出一天门,迎面碰上孤雁飞,抱拳说:“孤雁飞,一向可好?”

孤雁飞也朝赛秦琼报拳回敬:“赛秦琼,一向可好?”

“孤雁飞与众位大驾光临,实是铜峰一大幸事。”

“哪里,赛秦琼,几天不见学会客气了。”

“最近局红不红?”

“平地①。”

“榔子海不海②?”

“点背③,鹰爪孙和跳子乱窜,不好挣。铜峰局红,打下活阎王,少说也能吃一年。”孤雁飞在山下看见了,拉回来的粮食堆成了山。

“还行。”赛秦琼抬头看孤雁飞,发现他的右耳朵少半截,豁口不齐,不像枪眼,也不像片子割的,“哟,老弟的耳朵烫了?”

孤雁飞不好意思了,笑笑,“做买卖烫了。”

赛秦琼故意取笑说:“老弟,只怕是被娘儿们咬的吧,哈哈。”

孤雁飞支支吾吾,暗暗骂韩秀雯,只觉得残耳朵阵阵发热,迈步往前走,背后传来一阵粗犷的嘲笑声。

到了仁义堂门前,赛秦琼请孤雁飞先进,孤雁飞要让赛秦琼先进,乐山虎在里面看见了,说:“日他娘,不要婆婆妈妈了,孤雁飞是客,先进。”

赛秦琼陪同孤雁飞刚刚走进仁义堂,身后又响起几声枪声,叭,叭,叭,——“高营长来了——”,“小神仙来了——”,“马三楞来了——”,每个大架子都带了十几个弟兄,不一会就把仁义堂里挤得满满的,别看平时他们之间打打杀杀,这会见了面亲得很,说做买卖的事,说江湖上的事,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到了赖毛,有几股杆子与赖毛交过手,都吃了亏。正说得热闹,堂将报告说山下来了很多百姓,在下元寺里等着,要见赛秦琼。赛秦琼问有啥事。堂将说,百姓抬着“万民旗”“万民伞”,敲锣打鼓,要见大架子,说是拿下活阎王给他们报了仇,申了冤,他们要当面感谢,请求杀死活阎王。赛秦琼听了,回头看看各位,面有难色,百姓的热情不能不顾,不接待恐伤了一片热心,接待又怕冷落了各位大架子。咚,乐山虎把水烟筒磕在桌子上,站起来说:“百姓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没有百姓谁养活咱?赛秦琼为民除害,为百姓做了大好事,难得他们一片感激之情,理应下山迎接。至于我们这些人,你就不要管了,日他娘的,得罪不了。”各位大架子赞同乐山虎的说法。赛秦琼看了看仁义堂墙上挂着的那领红日青松席,那是曹老汉带领众人送上山的,是周围百姓对他们的信任,这次是远处百姓来感谢,他心里憋不住地高兴,这正是娘要他做的善事呀。

赛秦琼正准备下山,又听有人来报,十几个百姓非要见大架子,他们的亲人被赖毛杀害了,要大架子为他们报仇雪恨。赛秦琼一听,骂道:“妈的,又是这帮龟孙,不动真格的他们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哪。三架子,你代表我下山迎接万民伞。”小白鹤应声出去了。赛秦琼让人把那帮受害人带到仁义堂,当着各位大架子的面诉苦。百姓被带上来了,人人脸上挂着悲哀,还没有张嘴已经泣不成声。乐山虎骂他们是熊包,没囊气①。他们强忍悲痛,诉说了悲惨遭遇。一个中年人说,蜘蛛岗的赖毛窜到他们村子里,烧杀抢掠,强X妇女,一个赖毛在他家搜东西,用刺刀乱扎乱戳,碰到吊在房梁上的篮子,篮子里装几个馍,掉下来砸在赖毛头上,赖毛恼羞成怒,说是这家人要谋害他,叫来几个同伙,把一家人锁在屋里,要活活烧死。中年人的爹是个半瞎老汉,临死前最挂念的是孙子,声声哭叫着孙子的名字,蛋儿,蛋儿,你在哪儿呀,孙子哭叫着说,爷,我在这儿。爷说,蛋儿,过来,让爷再摸摸你。老人把孙子紧紧抱在怀里,摩挲孙子的头说,蛋儿,让爷再驮你一回,以后再驮……不成……了……老人站起来,坐在爷头上的蛋儿再也高兴不起来了……火着起来了,老人把孙子搂到怀里,用身体包裹着宝贝孙子,自己先烧死,让孙子多活一会……全家人死光了,蛋儿的爹——那个中年人叫赖渣,没在家,躲过一劫。

其他人纷纷诉苦:

一位女孩被赖毛强X后,身上绑上石头,沉入井中一位正吃奶的婴儿,被赖毛从娘怀里夺过来,扔到空中,用刺刀尖顶上去一位年轻小伙子被剁去四肢一位老太太反抗赖毛强X,被剖开肚子,挑出肠子大架子们再也听不下去了,有的义愤填膺,有的默默无语,有的抹眼泪……赖毛的残忍超乎他们的想象。

赛秦琼说,“这是赖毛在咱们地盘上作的孽呀,老百姓找咱,咱不管中不中?”

“不中!”

乐山虎忘了点烟,纸煤儿烧到手了,他发现自己流泪了,偷偷抹一把。他在杆子里混几十年,见过的杆子千千万,杀过的人数不完,最残忍的杆子也没有赖毛歹毒!他怒气冲天地站起来,把黄铜水烟筒磕在桌子上,“日他娘,赖毛不除不行!”

“对,不除不行。”马三楞说。

“狗日的赖毛,跑到咱爷们的地盘上耍威风了。”占天利说。

“他妈的,爷们拿的不是烧火棍!”徐老包说。

“大哥,你安排,把这帮狗日的赖毛清了。”白毛狼说。

“对,都听你的,你发话吧。”孤雁飞说。

“日他娘,咱吃的是百姓的,喝的是百姓的,穿的还是百姓的,咱不为百姓做主中吗?日他娘,咱不像国民党共产党那样口口声声救国救民,咱们啥党也不是,只知道保卫祖宗的老坟,保卫家乡田园,保卫咱兄弟姐妹!”大伙纷纷响应,孤雁飞没有附和,他原是共产党员,参加共产党的经历被有些人认为是荣耀,另一些人则瞧不起他,杆子最瞧不起反水的家伙。

高营长也没附和,他原是北伐军里一位营长,在一次战斗中被打败,化装成百姓仓皇出逃,后来流落到狮子头当了杆子。他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受过正规训练,在部队里带过兵,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深得大架子器重,原来的二架子碎了以后,他当上了二架子,后来高营长寻个机会把大架子除掉,自己坐上了大架子的宝座。杆子有规矩,兔子不吃窝边草,不祸害身边的父老乡亲,但高营长从不把这规矩放眼里,把狮子头周围的百姓糟蹋得无处躲藏。高营长在杆子里威望不高,他是不请自到。乐山虎提出打赖毛,保卫祖坟,保卫家乡,保卫兄弟姐妹,与他无关,他的祖坟不在这里,家乡不在这里,兄弟姐妹也不在这里,他对打赖毛有兴趣,是因为只有他受过正规训练,打赖毛不同于砸窑,乐山虎肯定得找他商量。他站起来说:“要说与日本人打仗,我高某人是内行,在北伐军里带兵打仗……”高营满嘴南方话,说快了听不懂,有人叫他“高蛮子”。

高营长的话立刻遭到赛秦琼反驳,“高营长,赖毛不同于中国军阀,他们的青子先进,火力猛,凭咱们手中的花帽子,打不过他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高营长不屑地说:“赛秦琼,你没有打过正规战,给你说是对牛弹琴,你只会打家劫舍,砸窑绑票,干小买卖。”赛秦琼强压怒火说:“高营长,你打过正规战,咋不敢给赖毛动手,专拣老百姓这些软柿子捏?”人要脸树要皮,高营长狠狠瞪赛秦琼一眼,说:“你敢动手,怎么被打花达了?”铜峰头目见高营长对大架子不恭敬,抽出家伙想教训高蛮子,赛秦琼伸手拦住,高营长带来的人也拽出枪,乐山虎把水烟筒重重地磕在桌上,“日他娘,都不能动!为了一点小事火拼,不怕外人笑话?这些受难百姓的仇还没有报,内部先闹起来了,丢人不丢人?”乐山虎见双方都不说话了,故意停顿下来,呼噜呼噜抽他的水烟筒,过了一会接着说:“你们说得都有道理,高营长打过正规战,但对付赖毛不中,要是中,国民党就不会吃败仗。赛秦琼与赖毛交过手,也花达了,看来以往的战术都不中,咱们得想个好办法,不能硬拼,咱们弟兄们只有一条命,不能白白送死。”

大伙你一句他一句,争来争去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还是乐山虎一锤定音,“日他娘,看来得用布袋战。”多数人不知道啥叫布袋战,有些人听说过,没有见过,乐山虎耐心说了一会,大伙才明白,布袋战就是把赖毛装在袋子里,在“倒”的过程中消耗对方实力,接下来“装”,最后“扎”,扎着布袋口子全部歼灭。

赛秦琼要了一本黄历翻看,“立夏前一天是三月二十四,黄道吉日,开战,中不中?”

“中!”大伙响应。

“谁不去打赖毛不是娘养的。”白毛狼表决心说。

门外等候的百姓听说要打赖毛,纷纷要求参战,乐山虎没同意,“咱平时吃百姓的喝百姓的穿百姓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日他娘,咱不出头谁出头?”他扭脸对百姓说:“你们回去,到开战的时候,准备些好吃的给老子送来,老子不把赖毛的瓢把子拿到你们面前,日他娘,就不是娘养的!”

百姓们不肯走,缠磨着和杆子一起打赖毛,乐山虎恼了,把花帽子往桌子上一摔,骂道:“妈的,乐山虎说话算数,说打赖毛就打赖毛,还蹭在这儿不走?快滚!”百姓们出去了,只有那个中年人不肯走,他说他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非要跟着杆子打赖毛,要不答应就把他扔下山去。赛秦琼让他留在铜峰当杆子,中年人当即给赛秦琼磕头。

惊心动魄的典鞭在一天门外面平地上开始了,各位大架子坐在罗圈椅上,山坡上石头上树杈上寨墙上全是人,真是人山人海。芮天放跟在小白鹤后面,还没挤到前面就被人流冲散了,他爬上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上面坐满了人,小能人也在这里。小能人正和另外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说话。芮天放见那人长得漂亮,方脸盘,浓眉大眼,面皮白净,衣着干净,不像杆子里人,悄悄问小能人:“能人叔,这位是谁?”小能人说:“他叫亮盘子,我走村串街说书时交的好朋友,多年没音讯,今天碰见了,才知道他当了白毛狼的转角梁。”

清脆的枪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乱哄哄的场面静下来。赛秦琼历数活阎王和大洋马的种种劣迹,拆散别人家庭,逼死几十条人命,强占多名民女,霸占数千亩良田,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说完后请乐山虎讲话。乐山虎站起来抱拳施礼,“各位,我乐山虎在杆子里混了几十年,承蒙弟兄们抬爱,给我不小面子,我向各位表示谢意。不过,今天典鞭是铜峰的事,不是乐山的事,我不能反客为主,理当由赛秦琼主刀①。”白毛狼说,你是总瓢把子,你不主刀谁主刀?乐山虎说:“白毛狼,我在杆子里落草几十年,还没有你的资格老啊,哈哈,要不,你主刀吧。”乐山虎的话把众人逗乐了。白毛狼的脸红到了脖子根,颓然坐到罗圈椅上,脸色很难看。芮天放糊涂了,乐山虎五十多岁了,咋连白毛狼的经历长都没有哩?问小能人,小能人不知道,悄悄问亮盘子,亮盘子道出了原委。白毛狼出身大户人家,他爹近五十岁才得了他这个独子,他三岁的时候,大姐背着他去看戏,被杆子绑了票,杆子连发十封海叶子要赎金,却不见回信。原来,白毛狼丢失的第二天,他家里遭到另一股杆子砸窑,一家人都被打死了。没人赎票,票子就成了“废票”,扔了可惜,插了太狠毒,大架子把孩子交给一个老年杆子看管。这孩子很灵巧,会说话,常常把老杆子逗得哈哈笑,朝夕相处,两人有了感情。老杆子没老婆,就拿他当儿子。久而久之,孩子成了杆子们共同的儿子,孩子的爹多得数不过来。谁下山弄到好吃的东西,都要给他留住,让他叫爹,他就叫爹,让他大声叫,他就大声叫。孩子长大了,把家世忘得一干二净,杆子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没多少年就换了几茬人,很多人不知道他的身世了。十六岁那年,干爹给他起了白毛狼的报号,两年后干爹也死了,如今那一代杆子只有乐山虎还活着。对于白毛狼来说,这段经历是耻辱,乐山虎揭老伤疤,白毛狼心里不痛快。

“既然总瓢把子说了,恭敬不如从命,来的都是客,乐山虎大老远的来,不好意思麻烦他,由铜峰主刀。”赛秦琼抱双拳转一圈,向大家致意,“不过哩,我对局规不太清楚,还是请青天柱黑彪主刀吧”黑彪不推辞,走到中央向大家致意。杆子里的局规很厉害,不管谁犯了都一视同仁,青天柱一般由铁面无私、处事公平的人担当,和其他头目不一样,青天柱不是由大架子任命,是由大伙推举出来的,青天柱要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大伙可以罢免他。黑彪又黑又瘦又高,天天苦扭着脸,没露过笑脸,像别人都欠他银子似的。黑彪主持过典鞭,不过没有主持过恁大规模的典鞭,面对黑压压的人群,他铁青着脸环视一周说:“承蒙各位看得起,让我黑彪主刀,实在抬举了,要是做得妥当,各位弟兄别叫好,做得不妥当,请各位不要笑话。今天来了恁多大架子,都是闯荡多年的英雄好汉,见多识广,我黑彪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日他娘,别啰嗦了,开始吧。”乐山虎说。

“中,闲话少叙,典鞭开始。”青天柱一挥手,人群外围响起十八声枪,黑彪让带活阎王和大洋马。有人说,已经从三天门上押下来了,还没走到。

四季红从清凉寺出来,小心翼翼地下一线天的石梯,见前面有一群堂将,想赶上去和他们说话,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们押着大洋马和活阎王,她的怒火爆发了,使出吃奶的劲,对着大洋马的后背狠狠一脚。大洋马双手被捆得结结实实,站不稳,身子往前倾倒,压在活阎王身上,两人叠在一起骨碌碌滚下石梯。活阎王疼得哭爹叫娘,大洋马一声不吭,翻个骨碌站起来,怒目横眉瞪着四季红。四季红指着她的鼻子问:“你是不是女人,为啥恁么狠毒?”大洋马不屑一顾地斜眼看,轻蔑地说,呸,你凭啥问我?几天来,四季红念念不忘阮玉玥,为她流了不少泪,还让大夫人为她诵经,超度她早点脱离苦海,“我是你姑奶奶,为啥不能问?大洋马,你也是女人,对阮玉玥咋下恁么毒的手?你的心让狗吃了……”四季红气得浑身乱颤,说不下去了。

大洋马怒目而视,“哼,你算啥东西?被杆子骑压的货色。”

“你……”

“我咋了?”

四季红气得浑身颤抖,抢上前抱着她咬,大洋马抬腿踹过去,眼看要踢着二夫人的肚子了,堂将抢上前挡住。四季红怒气冲冲地骂道:“大洋马,看你还能猖狂多久?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十八年后,老子照样顶天立地!”

四季红对着大洋马的背影怒骂:“大洋马,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要亲眼看着你咋死。”大洋马朝四季红唾一口,昂头走了。

黑彪命令先带大洋马,大洋马挣脱堂将的推搡,斜眼瞟瞟众人,满脸的不屑和蔑视,独自走到场子中间。见她傲慢的样子,弟兄们气得乱叫:

“插她!”

“挖她的心!”

“千刀万剐!”

“扒光她的衣服!”

“看看她的nai子白不白。”

“看她下面有没有毛。”

杀人是乐趣,看人杀人也是乐趣,有人说,插了她不好看,换个花样,黑彪问啥杆刑,很多人喊道,跑马!黑彪说,今天就让大伙看一场好戏,跑马!铁龙塔的弟兄拽着大洋马的胳膊,让她搂抱着树,绑结实双手,将她的领口、袖口、裤口扎紧。大洋马毫无惧色,脸上似笑非笑,根本不把这些嗜杀成性的汉子放进眼里。黑彪说:“家有家法,铺有铺规,今天拿活阎王和大洋马典鞭,让那些害人的人知道咱们杆子为百姓除害,替天行道,咱们吃百姓的喝百姓的穿百姓的,不能白吃白喝白穿,要给百姓撑腰。当杆子不杀人不中,当杆子乱杀人不中,当杆子杀好人不中,当杆子不杀坏人不中。杆子只杀三种人,第一,贪官污吏;第二,为富不仁的财主;第三,山门败类。大洋马是哪种人,她自己心里有数,在座的各位弟兄们心里有数,不杀这个女人不中,弟兄们说,咋办?”说完,接过一碗酒,咕嘟喝下三大口,跪在十八罗汉牌位前磕三个头,祷告完毕,站起来说:“来人,拿‘芝花马’①!”堂将抱着一只瓦灰色的芝花马,又肥又大,一尺多长,尾巴翘到了堂将脸上。这是一只野生芝花马,异常凶悍,像一匹烈马。黑彪后退两步,命令道:“放马!”又上来两个堂将,解开大洋马的裤腰带,把芝花马塞进大洋马裤子里,将裤腰套在上衣外面,领口、袖口、裤腿都扎严实。

大洋马自始至终没把这群野汉子放进眼里,恁么多男人攻打寨子好多次,损失了恁么多弟兄,才攻下来,算啥本事?她以为堂将们惩罚她最低劣的手段是扒光她的衣服,无非是想看看她的身子,她才不在乎哩,天下女人都一样,你娘你奶奶你姐你妹子也一样,下面不会多长一个窟窿……她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冷笑。两个堂将解她的腰带,她眼一闭,听天由命吧,头掉了碗大一个疤,来生还是女中豪杰。谁知,他们解开腰带又系上了,塞进去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更看不出起这群野汉子了,我冉香花杀人都不眨眼,还怕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吗?你们这些人能想出啥主意?我要是当杆子,赛秦琼、乐山虎算啥?我比你们强百倍。

大洋马低估了这群野汉子。

堂将拿根树棍,从衣服外面猛chou芝花马,“喵呜!”野性十足的芝花马怪叫一声,四处跳窜,却跳不出去,只能在衣服里面上下左右乱窜,跑了一会,累了,刚停下脚步,又挨了重重一棍,又是一阵乱窜,芝花马为了不挨打,只得一刻不停地窜。直到这时,身高马大的冉香花才明白,这个小东西的折磨比千刀万剐还难受,生不如死。芝花马的四只爪子利如钢针,每抓一下都深深刺进肉里,拔出来带出几块肉。她疼得钻心,紧闭眼睛,咧开大嘴,极力忍住不叫出声,高傲的头扬不起来了。芝花马窜到哪里哪里就疼痛难忍,芝花马像推磨的驴,不知疲倦地转,从上身到下身,从左边到右边,四只爪子把大洋马的身体抓个遍,每抓一次都抓出一个血窟窿。很快,内衣扯破了,血浸透了,染红了外衣……大洋马是天足,又肥又大的鞋里面灌满了血,流到了地面上,引来一群虫子饱餐……芝花马在黑暗的衣服筒子里跑得欢,跑到哪里,哪里就鼓起来,像疾风掀起的波浪,像犁铧翻起的土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无休止的折磨比砍头痛苦一百倍,正如她整治阮玉玥,想痛痛快快地去另一个世界没恁么容易。英雄装不下去了,她痛苦地大声叫,鬼哭狼嚎四季红站在人群外围,大洋马的惨状她看得清清楚楚,默默祷告,玉玥姐,仇人得到了惩罚,你可以瞑目了……大洋马痛苦地怪叫时,四季红和杆子一起叫好,数千人中只有一个女声,异常响亮异常突兀,吸引过来无数目光。丈夫为她的好朋友阮玉玥报了仇,出了气,今晚上她一定要慰劳赛秦琼,让他过过瘾,让他像神仙一样舒服。

慢慢地,大洋马的叫声弱下去了,强有力的叫声变成了微弱的呻吟,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在阴阳交界处悬挂着,去哪边都不容易。看到大洋马痛苦的样子,杆子们体验到了从没有过的快活,人人脸上乐开了花,叫好声,欢呼声,嬉笑声响成一片。活阎王早吓得魂飞魄散了,瘫软成一摊泥,尿了一裤裆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折磨,大洋马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她身上的肉被芝花马一块块抓掉,每一块都血淋淋,肉块掉下来堆积在裤子里,这些肉是芝花马的美味,但它没工夫享受,必须在鞭子的抽打下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抓肉……大洋马的肉被抓完了,露出了内脏,芝花马不肯停下忙碌的脚步,又把内脏一块块抓下来,同样分裂成无数碎片……最后,只有脖子以上还有肉,让脑袋深刻地完全地长久地体验疼痛的滋味……芝花马窜不动了,大洋马不叫了,“小马”把“大马”整死了。堂将走上前摸摸她的鼻孔,没气了。大洋马的衣服被撕开后,芝花马累得没有一丝力气,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瓦灰色毛皮染得通红。大洋马身上没有肉了,成了一副骷髅,鲜红色的骷髅黑彪命人把芝花马抓下来的肉扔到山沟里,喂狼。黑彪又问众弟兄,对活阎王用啥杆刑,大伙乱说一气,争来争去,最后主要集中在两种刑罚,脱衣服,登高望远!

芮天放问小能人,脱衣服咋算刑罚。小能人也不知道,问亮盘子,亮盘子说,脱衣服是杆刑里最残酷的刑罚之一,他在杆子里混多年只见过一次,就是从活人身上一点点剥下完整的皮。芮天放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脱衣服和登高望远两种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黑彪拿不定主意,让乐山虎作主。乐山虎把水烟筒从嘴巴上摘下来,拈须想了想说:“日他妈,活阎王勾结鹰爪孙,又勾结赖毛,残害百姓,罪该万死,他想走远点,咱们成全他,让他登高望远吧。”“好,总瓢把子说了,让活阎王登高望远。”黑彪说。

“登高望远!”山崩地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回荡在山谷里。

“弟兄们,我先对我的好兄弟山林宽唠叨两句。”赛秦琼眼圈红了,向大伙摆摆手,“我和山林宽一起起事,一起占据云雾峰,一起攻占铜峰,砸活阎王窑的时候,山林宽兄弟碎了。今天,捉住了活阎王,为我的好兄弟报仇了……”堂将端来一碗酒,赛秦琼一饮而尽,又接过一碗酒,举过头顶对着埋葬山林宽的方向单膝跪下来,“王绍钧,我的好兄弟……哥给你申冤了……”赛秦琼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用酒在地上浇个半圆,俯下身燃上火纸,不远处响起鞭炮声,他继续唠叨,“兄弟,哥有一段没去看你了,本想在年前给你送些吃的,送几个零花钱,嗐,哥报仇心切,想摘了活阎王的瓢把子再去,没想到哥又输在这龟孙手里,哥没脸去看你……兄弟,这次哥给你报仇了……兄弟,哥给你送钱了,兄弟,哥知道你过惯了苦日子,这回你就别俭省了,该花就花吧,你没个一男半女的,给谁省啊……兄弟,你一个人到那边怪孤单的,想哥了就给哥托个梦,哥这个瓢把子在裤腰带上别着哩,说不定哪天就和你做伴去了……”赛秦琼痛哭流涕,小白鹤把他搀扶起来,坐到椅子上。

“我的大哥,你死的好冤哪……”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来,众人一看是白毛狼,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活阎王跟前走。活阎王早吓得不会动了,白毛狼提起活阎王,对着他的脸扇几巴掌,哭哭啼啼地唠叨:“大哥,你被这个老奸巨猾的龟孙害死了,小弟无能,不能为你报仇雪恨,赛秦琼大哥把活阎王捉来了,小弟特意为你申冤来了,大哥……”

铜峰与白茅垛一向顶①,从来不碰②,这次白毛狼不邀自来,小能人左思右想弄不明白。他是第一次见白毛狼,这家伙面色白净,细皮嫩肉,倒像是文弱书生,“白毛狼还怪重感情哩。”小能人对亮盘子说。亮盘子哼一声,没说话。小能人觉得亮盘子心里有话,问白毛狼为啥不请自来,连问几次,亮盘子才小声说,六年前,白毛狼还是二架子,鼓动大架子长安生去砸活阎王的窑,暗地里派心腹给活阎王报信,活阎王有了准备,在半路打了长安生的埋伏,把长安生和几十个堂将打碎了,那天亮盘子也去了,趴在死尸堆里装死,捡回一条命。小能人听完,默不作声。白毛狼说到动情处,拔出挺子要插活阎王,被人劝住了。亮盘子接着说,白毛狼当上大架子后,为了灭口把那个送信的堂将插了,亮盘子装疯卖傻才保住一条命。小能人问亮盘子为啥不离开白茅垛,亮盘子说拔香头子不容易,投到其他山头也不好混,只好过一天算一天。

堂将们把小腿粗的栗树砍光树枝,树干顶端削尖,套上一握粗的绠绳,二十几个彪形大汉拉着绠绳,等待命令。赛秦琼走到栗子树下说:“绍钧兄弟,哥给你报仇的时辰到了,你的仇人活阎王就要见阎王了……”

“把活阎王拖过来!”黑彪高声叫道。铁龙塔③的弟兄架着活阎王过来。活阎王面无血色,如死尸一般。“扒光他!”堂将上前撕扯活阎王的衣服。活阎王挣扎着爬起来,跪到黑彪面前,连连磕头,额头上碰出了血,结结巴巴地说:“求求……大……大爷……一……一……一枪……毙……毙……了我吧。”黑彪黑着脸说:“来人,填海子④!”堂将扯掉活阎王的袜子,塞进嘴里。活阎王仍在呜呜啦啦求情。黑彪又让人扒掉活阎王的衣服,彪形大汉们把栗树拉下来,弯成一张弓,有人把活阎王抱起来,将削尖的树枝插进他的gang门。活阎王疼得脸变了形,喉咙里呜呜着,像憋足劲要咬人的狗。

“我的好兄弟,铜峰的弟兄们,我给你们报仇了。”赛秦琼仰脖喝下满满一碗酒,摔碎汤钵子①,嘴里冒出两个字:“开始!”黑彪高声喊道:“放!”

二十多个彪形大汉一齐松手,腿肚子粗的巨弓猛弹出去,把活阎王射向高空,飞向远方,树木在脚下,群山在脚下,活阎王却没有一览众山小的万丈豪情。活阎王的身影越来越小,飞出二百步开外,重重地摔在岩石上……活阎王还有一口气,堂将们把他抬回来,重新插进树尖上,这次插得更深,从gang门处直插到肚子,巨弓松开后,比上次射得还远。众人纷纷叫嚷没看够,活阎王第三次**进木尖上,却没射出去,在树顶上摇晃几个来回,像不倒翁——木尖从活阎王的脖子露出来了,七窍冒血……场面沸腾了,排山倒海的叫好声响彻云霄。

罗莲珍下到二天门,远远地看见活阎王吊在树干上,闭眼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转身回清凉寺了。四季红见活阎王活受罪的样子,手舞足蹈,大声叫好。女人的尖叫在男人的低沉叫好声中,非常刺耳,如狼群里一只母老虎。

白毛狼走到人群当中,抱起酱色酒坛子咕嘟咕嘟喝一气,朝活阎王砸去,但砸得太低,酒坛撞到栗子树上,碎了,他跪下来,泪如雨下:“大哥,你的仇我没本事报,赛秦琼给你报仇了,大哥,你可以瞑目了……”

欢声笑语中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大伙计走上前,唱道:

铜峰老架要典鞭,

惊动远近各座山,

四方好汉会铜峰,

各位大架子上了山。

高营长,个子高,

登上铜峰乐逍遥。

孤雁飞,长得俏,

双手会打盒子炮。

马三楞挽着占天利,

手拉手好似亲兄弟,

一脸锅灰徐老包,

好似梁山关大刀。

县城西北小神仙,

来看典鞭走一天。

今天典鞭真过瘾,

欢声笑语震山林。

有人还想接着瞧,

下次典鞭用赖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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