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八一回 老父亲不遂老友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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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发话:“请工农红军史专家、军事博物馆研究员蒙淼先生讲话!”

蒙教授是北京人,高高的个儿,胖大的脸,标标准准的普通话,很有京城范儿。他先把西川人质朴豁达,天府之国山川秀美褒扬了一番,然后说到五沟人厚重的红色历史,他列举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和第二次革命战争时期川东北革命根据地前赴后继不屈不饶的悲壮史实,他说,红四方面军长征,是中国工农红军万里长征的重要组成部分,四方面军的西路军西征,是中央出于战略考虑,为了打通中央红军陕北根据地与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的通道,争取苏联布尔什维克也就是苏联共产党军事物资援助,牵制国民党反动派对中央红军的围剿,采取的一个重大战略行动。由于对敌我力量悬殊,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恶劣,西路军西征失败,上万红军将士惨烈牺牲,上万红军将士与部队与组织失去联系。解放后,红四方面军西路军、西路军烈士和失散幸存将士曾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一九八六年,中央专门出文,要求彻底纠正对红四方面军、西路军将士及牺牲、失散人员的错误做法,活着的与所有老红军等同对待,牺牲的,一律追认为革命烈士,家人享受革命烈士家属待遇。

他有些激动,拭着眼泪:“在西川平县五沟镇,一家五个男人全部参加红军,全部壮烈牺牲,其独子武永彪和土匪英勇战斗,血洒五沟土地。六烈士之后武东坡,自费出资百万为革命先烈勒石刻碑,藉以缅怀先人伟绩,都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向伟大的红军英烈致敬!向伟大的英烈子孙致敬!”这位已经白了头发的专家流着泪,向着纪念碑深深三鞠躬。

涪阳军分区领导,平县武装部、民政局、五沟镇党委政府都讲了话。然后曹书记宣布由英雄武永彪之友,老党员、老武装队长念祭文。

白展今天也有些激动,他先和邓素芳窃窃私语,又告诉五郎沟支部武书记:东坡要他到窑坪场住东坡的洋楼,今天就要定盘,主要看亡弟武永彪答应不答应,他今天要给老友上香化帛,他梦中和老友有愿约:如果香火同明同灭,那么亡弟武永彪就同意他入住窑坪场武东坡的小洋楼,如果有香火中途熄灭,就是不同意,我几十年都听了兄弟的话,今天还是要依从兄弟一回。听主持人叫他念祭文,白展正了正胸前的白花,慢步上前,化了纸钱,点燃香,双手握香拜揖,把香插在汉白玉碑座下,高声诵读起来:

兰月孟秋,时维辛巳。少长咸集,七巧佳日。

上至京畿,下有镇乡。斯为谁者,是为君郎。

武氏两辈,计有五男。为民为众,鏖战西关。

铮铮铁骨,感恸苍穹。中华大地,永刻丰功。

后有挚友,永彪大鹏。出生入死,情深谊厚

万恶土匪,罪大恶极。黄桷垭下,杀我兄弟。

贤弟嘱托,长兄牢记。关扶长幼,乐此不疲。

四十八载,日月漫漫。念想兄弟,情也绵绵。

兄弟:

今有东坡,邀我同住,我心无主,祈求告诉。

神明伟大,香帛指路。同明同灭,皇天后土!

哀哉尚飨!

提前有人在纪念碑旁等候,鞭炮啪啪啪响了好一阵。主持人说:“最后请武家杰出后代,武东坡之子,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社会学院学生武幼鹏讲话!”

坝子里有人鼓掌。

武幼鹏拉着他妈鲁小华站到了汉白玉碑下,小伙子个儿清瘦,白白净净,戴副金丝眼镜,很显斯文,和他老子没有多少共同之处,脸型、嘴唇、鼻子眼睛却与他妈有如复制。他在前面叽里呱啦说了一阵,说的什么?场上知道的人不多。他朝他母亲鲁小华点了头。鲁小华慢条斯理用汆汤普通话说:

“我的先辈伟大崇高的精神代表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六十多年前,他们认准了社会、民族的未来,并为之艰苦奋斗,英勇献身。今天我的父辈的生活有了全新跨越,我们这一代享受到无与伦比的福祉,全是我的先辈坚定不移的追求和血肉之躯的置换。我们及我们的后辈要传承先辈的灵魂精髓,为祖国和人类的进步,薪火永继,奋斗不息。”

短短几句话,说了四次才说完。

曹书记宣布:“平县五沟镇五郎沟革命先烈遗骨安放及纪念碑落成典礼礼毕,奏《国际歌》,鸣炮!”

大队学生坐大巴中巴回学校了,市县镇客人有车伺候。

太阳已经出来。武东坡、鲁小华、武幼鹏立即脱掉外面的孝服。武东坡特别热,汗流满面。他把白展拉到汉白玉碑下面,“白爸,这下没有说的了,香快燃完了。”

白展脸上也有些笑容。五郎沟支部武书记也想笑。忽然噗的一声,中间那根香爆了火花,微微的火星没有了,香灰弯弯的,落到地上即成粉末。左右两根香继续燃着,慢慢向前逼进,再有一寸多,就燃完了,剩下的将只有红色的香签。

白展也有些沮丧。

武东坡急了:“老汉儿,你咋这么牛板筋,一犁拉出头不知道转弯。这几十年,白爸对我们贡献还少吗?我对你这么心诚,给你立碑给你开会,你咋就不同意白爸住我们街上的房子呢?”

五郎沟武书记说:“不以为真,不以为真。那根香可能受潮了。”

白展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向越野车,武幼鹏给他开了车门,所有的人陆陆续续上了车。

拉学生的第二趟车来了,草坪上整整齐齐的学生队列像一根根长蛇,逶迤钻入车厢。邓素芳和学生一道上了大巴,老师们都认识她。白展也不好喊她上越野车,木木的说:“八点都过了,学生还没有吃饭。”

武东坡说:“回去吃了饭能跟上上课。我给了学校暂付了一万元钱,每个学生十元的误餐费。如果食堂伙食不合适,就到食店将就一顿。哎,白爸,你硬是就不住窑坪场了?”

“神明、英烈、亡人面前,烧钱化纸说的话,如同赌咒,不能不算话!”

武书记问:“白大哥,今天你念的祭文是哪个写的?”

白展说:“我写的,前天晚上写好,昨天又修改了几句。”

武书记说:“白大哥文才真好,现在的支部书记没有哪个能写出来你那个水平。”

武幼鹏说:“爷爷,我有两个不懂:一个是你念的祭文,我还是成都外国语学校的高中高材生,我就没有听懂几句。只有那句,‘哀哉尚飨’那句,是祭文的结束语。那次我们语文老师出车祸死了,语文组长老师的祭文也有‘哀哉尚飨’。另一个是烧柱香就决定事情的结果,有没有科学依据?”

白展笑了:“爷爷说的你不懂,你在前面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我还是不懂!要不是你妈重新说一遍,我倒以为你在学树林中的鸟叫。”

武幼鹏比他爷爷笑的更凶:“妈哪是重说一遍,那是‘翻译。’”

鲁小华说:“你两爷孙,要顶牛就抓紧时间顶够,幼鹏明天一走,到了外国你们就顶不成了。”一车的人笑笑闹闹,只有武东坡闷闷不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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