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久之后，楼下传来学生的喧嚷声。老杨起身开门，站在门口看有没有复习班的学生回来。随后几个学生上了楼，他便问他们考得如何。正如他所料，第一场语文考试，学生老得都很满意，既看不出因失误而遗憾，也没有因题难解不出来而沮丧。老杨高兴地进房来，对崔锋笑道：“看来上级安排第一场考语文是有道理的！学生士气很高吗！”

崔锋正在用指夹剪剪脚趾盖，抬头淡淡地说：“这没什么！其实考场上最平稳也最波澜不惊的就是语文。不过，说实话，咱们学校的语文历来是最差的，从来没有考过一百三的！”

老杨一直教数学，他不便对语文教学发表言论，这样会让人觉得他在有意抬高自己。崔锋是教务主任，他当然有资格评论，便继续说道：“比起杨新的语文教学，我看咱们学校还真得再提高提高！过几天我向萧校长提建议，要想办法挖几个好语文教师来！”

老杨听出他对目前初三年级的几个语文教师有看法，便解释道：“教语文吗，必须有点真才实学！只靠卖弄嘴皮子是不行的。过去那几年李云鹏在时，考得还不错。但这几年很平庸。不过，咱们蔡湖基础太薄，又没好教师愿意到这儿干，能考这个样就不错了！语文吗，全凭主观给分，谁能有十成把握？”

这时，孟庆贺和刘长海说笑着走进来。老杨起身让他们坐在床边上，问道：“你们俩一上午干啥去了？”

刘长海面上神秘地说：“这话可不能说！孟主任可得保密呀！”孟庆贺望一眼老杨，撇开这个话题道：“老杨，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给你找一个试试咋样？”

老杨佯装不知，好奇地问：“找啥东西？”

崔锋最清楚这两人又在调戏老杨，不觉笑道：“刚才我回来敲门时，老杨就被我逮着了！你们俩可不能外传的！”老杨忙争辩道：“崔主任可不能诬蔑人！我这把年纪了，哪能干那事儿？还是你们自己随便吧！”

孟庆贺撇着嘴道：“别提了，刚才在屋里看电视，这小姐竟挨个打门，问要不要服务。老杨这边儿一直没动静。老杨，你别是一个人在屋里偷着闷逮吧？”

刘长海脸色顿喜，极是淫亵地说：“老杨闷逮的事谁不知道！老杨，啥滋味呀？”

“别胡扯了！我也听到了敲门，没理她们！”老杨越解释越是一团黑，几人便都和他开起玩笑来。

玩笑过后，几人又谈起吃饭的事。孟庆贺却提议每人先拿五十元交给崔锋，留做这几日大家合伙吃饭的资本。至于吃多少，以后再多退少补。众人明白早上说的都是客气话，便纷纷同意。大家便找到一家小饭馆，几个简单的小菜和几瓶啤酒，便打发过去了这顿午饭。

午后，骄阳当空，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谁也不敢在大街上溜，几人迅速回到宾馆休息。学生们吃了午饭，大多也要休息一番。但楼道中还是一片热闹，不少学生赶场似的奔上奔下，弄得卫生间里的水到处流。老杨出来叮嘱他们休息，有个学生却说：“杨老师，这宾馆怎么连水都不给喝了！”

老杨听到这事，明知宾馆服务不到位，便对他说：“渴了？我们这屋里有成桶的矿泉水，你们拿杯子来喝就是！”不少学生便跑到房间里倒水喝，搅得三人无法休息，只得眼睁睁地坐在那儿。过了许久，崔锋出去不见有人再来，便把门从里面反扣住，三人才算躺下来休息。

两点整，老杨准时醒来，挨门通知学生起床洗脸去考场。崔锋与刘长海不便再睡，忙起来通知。这时孟庆贺也出来催促学生快点去考场。等大家回到房间里坐下，又是一身汗水。孟庆贺叹道：“乖乖，这考试也太会拣时间了。别说考试，坐在考场里都汗淌！”

话没说完，忽听一个学生在楼道里失声哭道：“我的准考证没有了！”

六人忙赶出来，见一个男生失魂落魄地站在楼道不远处。老杨一看竟是张可可，忙问清情况。原来他走得匆忙，竟忘了带准考证，跑回来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孟庆贺心知肯定是同屋的那几个学生气不愤，将他的准考证放起来了，忙取出手机呼萧校长，连呼两遍，方有人接听。说明情况后，萧逸文不耐烦地说：“这事找我没用，必须找许文发，让他去办理！”

孟庆贺挂掉手机，对老杨说：“你快打许站长的手机，让他来处理！”

老杨不敢迟疑，急忙拔通手机。许文发让他带着学生快速赶到教育局楼下等候。他立刻拉着张可可下楼，坐上一辆出租车，向教育局赶去。那司机也颇理解两人心情，把车子开得飞快，一会儿赶到教育局楼下，但见许文发已在那儿等着了。

下得车来，老杨将情况一说，许文发立刻掏出纸笔，写了一张证明，又带两人到楼上找到教育局考务办，盖了印章，交给张可可，对老杨说：“老杨，你必须亲自把他送到考点。另外，下午如果没事，我请你吃顿饭咋样？”

老杨心急如焚，弄不清他为何要请客，也不便当面拒绝，便笑着应下了，匆忙带张可可下楼坐车赶到二中考点。掏出手机一看，刚好两点半，考试已经开始了。张可可此时很是感激，向他道了声谢，门卫正待询问，这小子已飞一般地窜进去。老杨便上前解释一番，门卫才没追赶。

办完正事，老杨很感劳累，又是满身汗水。他打算回住处洗个澡，又一想这么远步行回去，还不热坏呀！便打的赶回去，司机见他不是学生，收了六块钱的车费。

房间里，三个人正悠闲地打着扑克。刘从顺却在看电视，老杨进去与他打声招呼，问他为啥不打牌。孟庆贺回头代答道：“会计腰里钱多，哪敢打牌？弄不好输了钱，向领导咋交代？”刘从顺历来少言寡语，只抿嘴一笑，但心中有数。老杨不再多言，脱了外套，匆忙进卫生间冲澡去了。

冲澡出来，他换上带来的短衣短裤，又将脱下来的衣服简单地洗好，挂在衣架上晾着，方坐在三人身边看他们打牌。只看了不到一圈，他忽然想起一事，便行色匆匆地收拾一下，下楼乘车走了。孟庆贺便对崔刘二人挤眉弄眼笑道：“这老杨又坐不住了，肯定又去干坏事儿去了。”崔刘等人只是会意地笑笑，便不接话。

原来老杨想到正值中考，县城各个学校都放了假，子龙与儿媳都要上班，小孙女晴晴一人呆在家里，他怎能不去看望一下呢？

下车后，他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方便袋水果和一箱牛奶，拎到儿子家中，果然不见大人，只有晴晴孤身坐在家中看电视。

看到爷爷到来，晴晴又是搬板凳又是倒水，喜得老杨合不拢嘴。爷俩坐下来开始谈心，小孙女尖声利嗓地说着笑着，老杨很感快乐。不知不觉，子龙和素芸回到家里。晴晴忙去看动画片，老杨便与儿子儿媳叙些家常。到六点多时，老杨正要辞去，腰里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子龙看了道：“爸，你那手机太过时了，明天我给你买个新式的！”

老杨摆手道：“啥样的都行！这东西讲究实用，又不是年青人！”说罢便与对方通起话来。原来是许文发打来的，让他赶快到泉安宾馆58房间吃晚饭。老杨还要客气，许文发便说：“老杨，今晚没别人，我约了几个老朋友，咱们喝两杯！你咋样也得来，不来就是看不起人——我可生气啦！”

老杨只得同意，挂了手机后把手一摊道：“好啦！以后再来这儿吃吧！”说罢便匆匆下楼。子龙与素芸一直送到楼下，帮他拦了辆出租车，看着他坐上去，这才放心回去。

在车上，老杨又接到孟庆贺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到又一村稻香厅吃饭。他只好婉言谢绝。孟庆贺生气地说：“唉，我说老杨你呀，光胡跑！我早上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吗！你真不实在，都说好的，咋能又跑了呢！快，快点儿来！”

老杨听他口音不对，忙道歉说：“真对不起！孟主任，我碰到一个老朋友，说啥也走不掉啦！有啥事以后再说吗！明天我请你！”

孟庆贺无奈地笑道：“行，行，老杨不给面子！反正你不来也记你账上了，以后你得大备一场！”老杨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心中倒是纳闷，今晚的饭局咋都撞一块了？他们急着请客是啥意思？他正疑惑着，却听司机叹道：“看你们当教师的多风光！饭局都应不过来，还要说瞎话搪塞！唉，那一中的教师更厉害呀！饭局都是提前一周排队侍候，不然想请他们吃顿饭都难！”老杨只好一笑了之。那司机仿佛有许多话似的，又絮叨道：“我一个侄女在一中上高中，每年俺老大都要请他们老师吃喝一场。就这，每到逢年过节，俺老大还拎着礼物去看望她班主任呢！”老杨便笑道：“这都是城里教师形成的坏风气！乡镇和农村的教师可比不起他们！有的连西北风都喝不到嘴，更别说礼物了！唉，说归说，咱也管不了的！”司机还要出言埋怨，却见已来到泉安宾馆门前，便忍下不再说。老杨忙付了钱，走下车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