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四十一章: 杞人忧天(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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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鸣站在一处屋檐下,看向后山。丹霞村的后山,是一片竹海,这个时候来,如果不下雨,翠绿的竹子漫山遍野,绿得让人心悸。而此时望去,后山一片雨雾,看不到心悸的绿,只有风过后,竹林沙沙的声音传来。

许一鸣走出屋檐:“建强,走,上后山看看。”

刘建强什么都没说,赶忙跟了上去。

后山的山路不好走,一条羊肠小路蜿蜒着伸向山顶。雨一大,山上的雨水无处可去,此刻都顺着山涧和小路往山下汹涌。山路泥泞。许一鸣走不了多久雨鞋就会粘满泥巴,显得无比沉重,只能在路边的杂草中将雨鞋擦拭几下,然后继续上前。而有一段小路,荆棘遍布,行走起来更是艰难。

雨虽然小了不少,但雨势依旧很大,雨衣成了一种摆设,雨水顺着脖子往下灌,许一鸣的衣服早就湿透。雨衣碍手碍脚的,许一鸣干脆将身上的雨衣一脱,朝路边的杂草上一扔,光着头顶着雨朝山上佝偻着走去。

晴天不觉得后山有什么不妥,大雨中实地一走,许一鸣发现后山的问题还是不少。集雨就是一个问题,后山没有引水沟此类排水系统,山上的集雨没处可排,只能到处乱窜,哪里地势低洼,就往哪里流动,后山的一处凹地就成了一个蓄水池。这个不成,这个凹地正好对着丹霞村后山的十数栋房子,得疏通,引凹地的雨水绕房屋而过,汇入村前的小溪。这个隐患得马上排除。

许一鸣爬上后山,站在山顶往下看,虽然看不到山下的房子。但许一鸣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踏实,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上次上山也有,只是没有这一次强烈而已。这种不踏实感从何而来?许一鸣站在山顶不停地打量四周,细细地思考,渐渐地有些明白。他之所以今天一看到暴雨没完没了,立马就想到了丹霞村,除了不放心那几栋开裂的房子,还因为不放心这处后山后面的那座山。

像其他村落一样,丹霞村依山傍水而建,丹霞村后山不高,先人将其作为自己依仗,是有缘故的。因为后山后面还有一座高许多的山峰,此山有名字,很威武,叫狮子山。

晴天远远看去,狮子山就像一只狮子,狮首在西,狮尾盘东,傲视群山。先人讲究风水,一看这个山形,觉得这是一块风水宝地,于是将村址选于狮子山之下。数百年来,村民一直生衍于此,世代贫穷,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风水宝地,但既然都已经在狮子山下落地生根了,也就不去想哪些了。原来先人选址时,可能对狮子山有些敬畏,除了隔一座后山而建,村落也一直远离狮首,村子靠右,在狮尾的位置,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多,村民们开始慢慢向左发展。历经百余年,已经有数十户村民把房子建在了后山的左侧,也就是说这数十户、二百余村民已经于不知不觉之中聚居到了狮首之下。

许一鸣看向狮子山,烟雨迷蒙之中,还是可见狮子山像一只狮子,傲视群山。许一鸣终于明白自己的担忧来自何处了,其实不在那几栋开裂的房屋,真正的担心来自于这座狮子山。狮子山之所以看上去像一头雄狮,是因为山首是一块凸出的巨石,像极了狮子,这个形像狮首的巨石有多少土方,以许一鸣的估计,没有百万,也有数十万土方。一旦坍塌,它裹带的泥石何止百万方,那场景肯定是万马奔腾,天崩地裂,摧枯拉朽。先人将其作为屏障的后山,在如此巨大的冲击力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顷刻间就可被狮子山下来的泥石流夷为平地,而后山下的房子在这样巨量的泥石流面前,简直就是一堆积木,一团泥丸,只要泥石流真的发生,村东远离狮首,可能会无忧,但村西越是靠近狮首的民居越是在劫难逃。如果是夜里,这个只余老幼妇孺的村子,在没有丝毫防备之下,半个村子都会在一夜之间连人带屋消失无踪。

一想到这,许一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丝丝寒意从许一鸣的心头冒起。

许一鸣看着不远处的狮子山,风大雨急,狮首昂首挺头,与先前并无异样。可这一刻的许一鸣没有感到一丝的雄伟,有的只是阴森和恐惧。

“是自己多虑了?杞人忧天?”许一鸣自问。

要知道狮子山的形成非一朝一夕,狮子盘踞在山之西端的时间只怕比人类的出现还早。狮子山一直傲然屹立,历经亿万斯年的风雨而不倒,难道会因为许一鸣的担心,就因为今天的暴雨就倒了?亿万斯年里,就没有今天这样的暴雨?只怕比这还大的暴雨,狮子山都不知道经历过几千回。可这亿万斯年里,狮子山也经历过长久不衰的开山炸石?肯定没有。采石场炸药形成的冲击波既然能让房屋开裂,就不会让狮子底下的山体松软?不敢肯定,但需要小心应对,不可不防。丹霞村的房屋目前出现的诸多状况,不能不让许一鸣这个交大毕业,爱好地理的副县长心有忧患,心存恐惧,一遇上暴雨心里就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哪怕被停职了,哪怕咬牙切齿说不管周洛的事务了,但该站在这还是得站在这,不敢不来,哪怕真是杞人忧天,也得来,也得光着头顶着雨,一身湿透、水滴滴地站在这。

天生就是一个劳苦的命。许一鸣自叹。

就在这时,有几个村民跑了上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铁牛。

铁牛跑到许一鸣的面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许县长,你到了丹霞村也不说一声,就两个人跑到后山,多危险。”

“不就站在后山看看么?”许一鸣笑,“能有什么危险。”

铁牛说有一年雨季,他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冒雨爬狮子山,就在前面靠西的那个山梁,铁牛被狮子山上滚下的一块碎石砸了个头破血流。铁牛就怕许一鸣不知道情况,冒冒失失地跑到西端的狮子山下,被滚下的碎石砸中。

许一鸣眉头一皱:“这么说,西边的狮子山经常有石头往山下掉?”

“这个当然,有什么不对吗?许县长。”

对于铁牛他们这些山里长大的人来说,大山里山上往下掉石头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夜里路过任何一个山涧,都会有石头掉下来的声音。尤其是猫头鹰一叫,山外人谁不是腿脚发软,心里渗得慌,但山里人却是一如平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铁牛那次被石头砸到是什么时候,五年前。砸到铁牛的石块是偶尔风化的一块碎石,还是另有原因,这个很值得许一鸣思考。不管怎么样,许一鸣得上狮子山看看。

“现在就去?”铁牛充满疑虑。

“怕自己又被砸一石头?”许一鸣笑。

“怎么可能。我哪会这么倒霉。”铁牛笑,“许县长要上就上,我听许县长的。”

“那就别啰嗦。抓紧时间爬山。”

通往狮子山的山路更不好走,后山还有人走,狮子山却是人迹罕见,很多地方都没有路。山上灌木丛生,偶尔可见一二棵参天古树。走了近二小时,也不过是向上爬了三五百米,再上行百余米,前面怪石嶙峋,到处都是乱石,已是无路可走。而狮首悬空,就耸立在正前方,大自然还真是鬼斧神工,将这石山雕刻得惟妙惟肖。山下看狮首像是长着两缕胡须,近到此处才知道,狮子的胡须竟然是两棵大树。

许一鸣仰望着狮子山,不说话。

铁牛看着许一鸣,又看看狮子山,有些明白了:“许县长是不是担心那边的狮子山会塌?”

许一鸣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怎么可能?”铁牛不太相信,“这狮子山悬在这怎么着也有几千年了,看着是悬,可不是一直都没事么。”

许一鸣心里担心,但也不敢妄下结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许一鸣环视四周,决定交给铁牛一件事。明天一早,铁牛再多带些人上山,将狮子山靠近西端的那几排古树用红绸子全部绕上一圈。

此举目的何在?狮子山如果因为暴雨,山里的土质出现松软,有发生泥石流的预兆,首先有所反应的,就是那几排古树,古树刚开始有什么变动,一般看不出来。但在树与树之间绕上红绸带,却可以初见端倪。因为某棵古树一旦往下移动,就会将红绸带绷紧,往下移动的力量越大,红绸带就越受力,红绸带会被下挫的推力撕断。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虽然不敢断言狮首一定会垮,但山上的泥土在移动却是事实。这时候,就很有必要防微杜渐了,村西的村民就有必要往村东转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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