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7章 定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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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鼓声已停息,老管家已忘了击打,眼前的青轮青剑,让他沉浸到了另一幅画面里:普陀山岛的南海,晴朗而无风,两位中年男人正在水面上忘情对演,其它海域只是三尺浪,而他们脚下却波旋浪卷,高达丈余,不时,两股方向相反的急流猛然对撞,溅起的浪峰竟至三丈,双方试图外借海水之力击落对方,潇洒的身影凌掠在水雾里。最后两人像变戏法,一人倏忽现出柄尺二的白剑,另一人现出一轮玉蝶,对喊一声小心了,白剑大战玉蝶,性尽罢手,不分胜负。

父亲的叙述成了画外音:我家先世祖就是偶见这一奇观,才有幸结识曾蔡两家始祖,他们二人初次见海,不由惊感海天之阔,无欲无意间,而得“外借内溶”之谛:水流海中,风推波而助其澜也,是水借风力而显其威,风力可借,世间万物孰不可借?大能而大借!然人生天地间,区区血肉,能量几何?呼吸间,两位始祖又有大悟:天地之气,物生之源也,日精月华,物能之散也,何不聚纳体内,溶而化之,为我所用?于是贯、纳、聚、散,让天地之气能,贯入五脏,纳于丹田,聚为气器,散故而纳新,反复而无穷,量累质变,新上境界。武学中上乘的吐纳心法,成就了他们。

眼见大有起色之时,两人却现走火入魔之象:蔡始祖日纳阳精而全身滚烫,曾始祖夜聚月华而遍体冰凉,身伤体损,奄奄一息,心灰意冷之际,两人同时一笑,互给对方输气,身体不日痊愈。蔡始祖哈哈大笑:“我能胜你了,吾不言。”曾始祖也笑道:“吾知尔怎么胜我了,我亦不语。”两人各找隐蔽处所,日纳阳精,夜聚月华,聚气散气,阴阳调合,虽是各有侧重,却殊途同归。三个月后,两人对抗,竟轻飘飘升至八尺,蔡始祖攒气为一柄尺二的白剑,曾始祖则聚气为一轮圆润的玉碟。两人相约比于海上,于是,就出现了上面那幅图景。最后,蔡始祖现出一尺青淡之剑,曾始祖则显出一只淡青之碗,剑吞吐,碗旋切,又是难分高下。

当时,我家先人与魏师宾先祖,尊“读万家书,行万里路”的古训,游历天下,欲高其识见,养其浩气。登过岳阳楼,又结伴来至普陀山游历,才得以亲见此等神功,后大家成莫逆之交。一日,大家尽“射者中,奕者胜,觥筹交错”之欢,惟蔡公郁郁寡笑,兴致索然。面对大家疑问的目光,曾公哈哈笑道:“吾知其心病矣。”原来,近个三月过去了,蔡公武学毫无进展,勉强加力,竟丹田苦痛,此乃上回走火入魔,自伤体壁之故也,曾公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不由劝道:“物有阴阳,艺有境界,更高境界留待有缘,何必自苦如此?”蔡公不由叹道:“其实此功危机四伏,不练也罢,后人更不宜轻练。”曾始祖点头道:“平淡是福,不如归去。”蔡始祖亦开颜一笑:“不如归去,平淡是真。”当晚,尽欢而散,翌日大家遂返归红尘。

八寸青剑终于出击了!一尺的空间,竟也发出犀利划过的啵气声,剑轮相碰,滋滋作响。青剑一旋一吐,穿不透青轮;青轮一吐一旋,绞不断青剑,但两人均感身心一震!

青剑愤怒了,八寸紧聚为七寸,色渐渐透出淡紫,青碗也变为淡紫之杯,而厚度已加,又几番拼撞,双方仍堪敌手,接下,六寸,五寸,浓浓的的五寸紫色剑!剑头更为犀利,吞吐如电;而青轮也聚为纯纯的铜钱紫轮,旋切更迅更利。空气灼热起来,很多人萎顿在地。

紫剑出击!

山河变色!

紫剑穿不透紫轮!

两人脸色凝重,目不转睛。紫轮也怒不可遏,奋然旋切而出,直切紫剑,一阵相持,两人的身体在空中颤动,痛苦而急速地颤动,紫轮也切不破紫剑!

这时鼓声又起,猛然转急,声音颤抖:“北山有鸟兮南山张网,鸟不他飞兮偏坠撞网。网破鸟死兮奈命何,奈命何兮气昂昂!”

蔡七公子眼珠似要冒出,闭目一眨,紫剑竞一分为二,其色略淡,大小略分,“鬼眼雌雄剑”,老管家惊呼出声,只见雄剑相持,雌剑直扎对方胸部。欲破气源。曾八少爷早已轮分两面,护住要害,只见相持的紫光,互吐互切,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此时的比拼,全凭内气内芒,须臾间生死立判,强者存,弱者亡。

突然,紫剑微收,蔡七公子惊疑道:“你是女娃?当年那双花绣鞋就是女娃!”原来两人虽是以气芒对敌,但离身体相触也不远,七公子只觉对方胸脯大而软,弹弹颤动。曾八少爷竟低头不语,肃穆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一经喝破,大家都看出八少爷是个女儿身。怪不得,与蔡公子比起来,健美中总有一种柔媚。

蔡公子身形一滞,下落一尺,眼波一眨,心念万转,又下一尺,脸色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发出一种像笑又像哭的声音:“命运为什么让我们结仇?我们何辜要生在这样的世家?”

静!久久的沉静,深陷在同情和敬仰的三千弱水里!没有人能回答。在令人窒息的沉静中,原本朦胧的儿子面容,一眨一眨格外清晰起来。闭眼,终于抹去了清晰;再次开眼,蔡公子眼神异样清湛。一咬牙,身形复高,竟至丈三!

曾八少爷,不,曾八小姐,了然洞悉了对方的心路和决断,盯了蔡七公子一眼,透出一种怜而敬的柔情:当断而断,义无反顾,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真正男儿!不,真正的女娃也是立地顶天。她想起了那晚,抬回来的父亲已气息微弱,但强挣扎着嘱咐儿女们,不要再给他报仇,蔡家鬼眼剑已有小成,尤其七公子资质极佳,将来成就远在乃祖之上,难以超越。面对爱女,父亲充满内疚和遗憾:以前,只让你督促兄弟们练功,不准你绣花,以后,你就只绣花吧。末了,父亲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是个女娃,要不然,你的资质和万年何首乌奇遇----不过,如此也好,也—好----

父亲的话,撩开了往事一幕幕,八小姐从小就对绣花情有独钟,五岁时常偷偷看母亲刺绣,妈妈美丽而沉静,嫁来曾家,总是向菩萨虔诚祈祷世仇的化解,但也无怨无悔,只是一有空闲就呆在内室绣花,似乎唯有如此,心灵才有一分宁静,灵魂才有一丝喜悦。八小姐看着学着,在妈妈悠悠的轻歌里恬恬睡去:红线线那个蓝线线,说不尽那千色万彩,牵着针走着线,走不完那千姿百态,描一架彩虹弯山崖,燃一树杜鹃映山寨。游一双鸳鸯水中戏,飞一对蝴蝶逐欢爱。粉嘟嘟再绣玉女金童儿,活脱脱哈气盈盈跳下来。

十二年前的那晚,她绣完那幅“麻雀雄鹰图”,因父亲去世而郁郁寡欢的母亲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乖崽,你这雄鹰麻雀不哈气也能飞起来!

但十三岁的女儿没有笑,凝着铁青的坚毅。记得站在入土为安的父亲新坟前,她心里一遍遍问道:“父亲,从此我真的可以一心只绣花吗?”望着旁边一动不动扼腕发誓的兄弟,她最后反问道“父亲,我真能做到只绣花吗?”此时盯破了坚毅内涵的母亲突然哽咽:乖崽,你真要麻雀子拼老鹰飞么?

两人默然相对,蔡七公子一声叹息,鬼眼雌雄剑合二为一,脸上杀气却更甚更浓。七公子身形又上一尺,八小姐跟上一尺,七公子再上,八小姐反超,交替上升,竟至丈八!五寸紫色剑,又倏忽化为四寸,幽幽放出浓浓的五彩。剑头似闪又凝,空中划过,气有炙烧的嘶响。八小姐紫轮也合二为一,不大反小,是一枚厚厚的镍币,旋切如静,划过的空际起了隐隐的白雾,滞滞地似欲成霜。

两人相隔两丈,而芒剑芒轮渐游渐近。此番拼斗又是一番景象:剑轮无吞无吐,双方均以内气内芒抵压,迫其臣服,很是光明磊落的战法。半注香的时间过去了,紫剑紫轮毫无败象,但如此长耗,两人都会气衰力竭而亡。

七公子双手突向两树隔空一捋,两串叶剑分向八小姐飞掷而来,嫩叶贯着内芒,在空中起了轻啸,老管家惊噫出声,八小姐却不瞄不闪,只见叶剑在离她一寸之处,被护身罡气生生振落。七公子毫不气馁,仍是不急不忙,如法炮制,原来其意不过是借此略分对方之神,略弱其气,好催动紫剑吐入。正待加力,想不到八小姐开始凌厉反击,只见她两手向塘中一引一提,两匹水绫冲天而起,半空中回卷一凝,越凝越静。倏忽分出两柄硕大水刃,兜头向蔡七公子凌空劈下!内溶外借,内溶外借!那边魏师宾见过其威,大喊小心。但蔡七公子早已凝出一张满叶之网,似静实动,半空中霍霍作响,瞬间也是网分两张,外借内溶,外借内溶!

水刃叶网,开始正面互罩,但却是互罩互破,两人暗暗心惊又心折。七公子心惊更甚,其叶网半空罩下,曾让三寸花岗岩破成碎石;而八小姐心折尤甚,其水刃切坚石如划豆腐。几番罩破,又半注香燃完。

趁新香点上,八小姐娇喝一声,双掌一阵揉旋,塘水不再飞上,而是急转见底,塘泥飞上被揉成一条泥鞭,直向对方劈脑甩下,这有点无赖;七公子不敢挡,怕看相不好,只得空出手来顺势一引一旋,加速反击回去,对方如法炮制,硬生生反旋回来,七公子又是原物奉还,气芒一追,泥鞭立成粉末。

曾八小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十二把飞刃电闪而出,如白虹射日,似玉蝶穿花。蔡七公子也迫得身形微动,又是悉数奉还。跟着袖中掣出十二枚丧门钉,左右各六,只见十二枚钉子,直掣弧掷,直者如黑芒贯月,弧者似飞燕绕树,分袭对方要穴,力道之遒,迫得八小姐身形大晃,手旋指夹,悉数尽还,蔡公子也跟着身形遽动!此番对战,双方真是凶险万分,紫剑紫轮隔空死死迫压,中间钉来刃往,但两人奋起精神,竟是晃而不乱,半注香又已告完。

蔡七公子后头不怒反笑,将丧门钉收了,八小姐心犹未甘,十二把飞刀更刁更狠地又缠了几个回合,听七公子威胁要毁了她的飞刃,只得无趣藏起.两人借此舒出口气,显出一丝凝滞的紫剑紫轮又复原先气象.蔡七公子瞟了八小姐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即缓缓伸出两掌,围观的众人分明听见呼呼的风响,竟是空中之气加速通过掌心,压向内腹,聚纳丹田,须臾,肚腹微微胀鼓,又听得骨节一阵咯咯作响,七公子身躯竟暴长半尺,肚腹更圆圆胀鼓,四寸紫剑反缩为三寸,极赫极亮泛出七色

“鬼魂钻!”八小姐竟也第一次轻嗌出声,她知道,剑化为钻,钻尖如针,此钻现身,灵魂之气溶于丹田内气,增到极限的威力,又加一半,吞吐兼旋转,无物不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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