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露白，晨雾弥漫，毛桂香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差点撞上程青亚，“妈，干嘛呢，昨晚没睡好吗？”

“都是你爸，知道王雪仙今天要来，昨晚整夜翻来翻去，连累我也睡不好。结婚几十年了，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程青亚侧身探望书房，程朴平正拿着鞋刷，低头专注地刷着他的黑皮鞋。爸爸的确是很重视这次会面，一个星期前就交待程天林和程丽亚也赶回家，只为见王雪仙一面。

伸手亲昵地搂住毛桂香的腰，程青亚把头在她肩膀上轻轻磨蹭，“妈，你吃醋吗？”

“我吃什么醋？老夫老妻的。”毛桂香挥挥手里的红色银行存折本，“你爸说读大学的时候，王雪仙资助了不少钱，他要我今天去银行把钱取出来，把钱还给她。”

“人家会要吗？”程青亚怀疑地问，听妹妹说，王雪仙在市政府任工会主席，先生是市规划局副局长，家里生活条件也不差。

“她要不要是她的事，这是你爸的心意，我要帮他完成。”毛桂香说完，手脚麻利地洗漱后，急急忙忙地出门。

“妈，银行没有这么早开门。”程青亚在她身后提醒，妈妈是典型的急性子，做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

“我先去市场买新鲜的菜，再去银行。”毛桂香头也不回地解释后，身影已飞快地拐过另外一条小巷。

程朴平穿上他最喜欢的米色毛衣外套，脚上的皮鞋擦得崭新油亮，他把客厅和书房的摆设左右挪动，直到布置成一个令他觉得悦目的格局后，才坐下等待王雪仙的到来。

九点多钟，王雪仙来了，陪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女同学，包括周蕴在内。

程青亚想象中的王雪仙和真人不一样，她以为王雪仙象妈妈一样身材高大，没想到她却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脸小、手脚也小，她的穿着和相朴平一样干净整齐，气质文雅，谈话声温和悦耳。

她和几个女同学在楼上楼下走了一圈，观看了程朴平设计的窗花、方便壁厨柜、储物间后，才安静坐下，她真的好安静，坐在程朴平对面，静静地望着他微笑，话不多。

程朴平用他猜口型的办法，和几个女同学交流着。毛桂香主动和王雪仙聊起了近况，王雪仙对着她，有点不自然，不过也很礼貌地搭话，她不停地朝相青亚三姐弟看。

临近午餐时分，毛桂香和程朴平热情地挽留王雪仙一行人在家用餐，“我买了许多菜，就为了准备招待你们。”毛桂香一脸灿烂的笑容，脸上的皮肤焕发着健康的光泽。

周蕴微微侧头偷窥王雪仙的反应，见她沉默不语，已知她意思，“嫂子，谢谢你的热情和心意。只是我们已约好一起一另外一个同学家用餐，让人家空等，也不好意思。”

见她们没有再留下的心思，毛桂香也不勉强，她三步并作两步，到储物间收拾好几袋特产，让周蕴她们每人提一袋回去。

众人一一站起准备离开客厅之时，王雪仙忽然又坐下，拿起笔和纸，飞快地写了一行字，细心地折叠成四角形，递给程朴平。程朴平显得有点愕然，想了想，他还是微笑着接过纸条，轻轻把它放进毛衣口袋里。

毛桂香把左手提着一袋特产，右手把一沓人民币塞到王雪仙手中。如意料中，她连忙推托不要。程朴平态度诚恳地要求她收下，她犹豫了一下，才把钱接过，快要出门口时，她回头再看了毛桂香和程青亚三姐弟一眼，也不管程朴平听不听得见，“亲眼看到你过得幸福，我......我心里就好受一点”。

在她转头的一刹那，程青亚清楚地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室内的气氛安静下来，程青亚把杯具收拾好，经过书房，看到程朴平躺在竹卧椅上，似乎在闭目养神。每当程朴平有心事或思考设计方案时，他就喜欢躺在卧椅上。程青亚知道爸爸此刻外表平静，内心肯定是波涛翻滚，几十年没见，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了吧？

吃晚饭时，毛桂香提起刚才出门，遇到早上一同前来的陆老师，陆老师说王雪仙一回到妹妹的家里，就伤心地躺在床上，泪水流个不停，说自己后悔了，当初不应该放弃程朴平。

程青亚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挟了一块猪瘦肉给程朴平，爸爸那个年代的爱情，怎么能那么的持久，几十年都两不相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