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是真的走了。.org

张爱洋整理处理整个案子的收尾工作,回到家已经是一天后了。

我在医院晕过去之后,是让老七和老六他们一起弄回家的。

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老七就一直守在我的床边,其他人也呆在老七家。

见我醒了,老七连忙对我说：“醒了？饿不饿？我给你去做早饭。”说着起身就要去厨房,我连忙抓住老七的手把他拉回身边,看着他因为熬了一夜而红红的眼睛,有种特别无力的哀伤。我想起我晕过去之前在医院里喊着的话,对老七说：“文峰,对不起,我......”

老七强笑了一下,道：“别想太多,我能理解。他们都在外面呢,我去和他们说一声,都担心着呢。”说完不等我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看着卧室的门慢慢合上,我心里越发的难受了。

颓然的躺回床上,特别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没一会,老六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点上根烟塞在我的嘴里,道：“老五死了,你也别想太多了,该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你和老五不早就完了么,多想想老七。”

周方死了,我心里难受,最听不得现在谁和我提这事。可是老六却提了,还这么直接,主要就是因为我在医院里喊的那些话。

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听到周方死了非常不能接受,哪怕到现在知道周方的确是死了还觉得自己是做梦呢。

本来我整个人感觉自己就跟飘在半空中一样,上下挨不着什么实际的依靠,老六的话一说我就跟被谁一巴掌拍在了地上一样,几乎要背过气去。

我鼻子里很酸,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压抑的胸口直疼,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紧抓着自己的前襟对老六说：“六哥,我疼,我胸口疼......我喘不上气来......”

老六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点上根烟自己抽上了,说：“老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老五毕竟十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我也不信,你不是那么无情的。而且老五最后......还是这么走的,你在医院那样我们都能理解,只是老七心里肯定不好受,真的。他和老五本来就没什么情分,因着你的关系就更不待见老五了,可你昨天说出那样的话,老七肯定是伤着了......”

我连忙道：“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周方没了就......”

老六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不是故意的,老七才更在意。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可是你真的好好想想老七的心情,其实咱们这些人里,感情方面最不成熟最脆弱的就是他,林小......不是我说你,你该长大了......”

是啊,我该长大了。

我苦笑,把烟从嘴角拿开按在烟灰缸里,坐起身对老六说：“六哥,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老六挥了挥手,说：“跟你说说老二的事吧。”

我点头,知道老六现在说起这事,是想让所有的事都有个了结,我猜用不了多久,他就该离开北京了。

老六眯起了眼睛,回忆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当年咱们八个刚住到一起,我就特别不喜欢老二这个人,比起老七那个烦人的劲儿,我对老二更是讨厌。”

我笑了一下,当年对老二我也不喜欢,但是当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和老七较真上了,真没怎么在意过老二,后来还是因为我的事被捅破了之后,才注意到老二是多么让人厌烦。

老六接着说：“你和老五搬出去之后,老二在寝室里没少说你们的坏话,就是那些挺鄙视同性恋的话,我们不爱听他说可也懒得搭理他,老七当时还没走,也不爱听他那些话,差点没打起来,还是老大给劝好的。老七当时就跟老二说过：高林小再怎么同性恋也比你个二皮脸强。就因为这事老大才对老七有了好脸,等老七要走的时候才去做说客劝你见老七一面。”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呢？怎么谁都没和我提过呢？”我听着就跟说书似的,当年和周方搬出寝室,很多事根本就不在意了,完全没想过其他人到底发生过什么。想了想,我问老六：“他俩干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六摇头道：“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你和老五搬出去不久之后的事。”

我大致的算了算时间,那应该是老七在教学楼那棵树后遇到我之后的事了。

“后来,因为你的事老七和老二也起了不少次冲突,有一次老七就对老二说：就你那样想同性恋都没人要你,比起人家高林小你差远了,有什么资格人说人家。你也知道当时老七阴损阴损的,说起刻薄话来比你差点比别人强不少,老二让他说的一句话也对不起来,要动手老大就偏帮老七,最后老二也就老实了。”

听老六这么说,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也就都清楚了。

我一直还琢磨,老七跟我在一起之后,老大和老六为什么能那么快就接受了,原来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这样的“基础”了,还真是......说不清楚的缘分。

老六又点上根烟,说：“老二惹事的本事其实一点也不比老七差,有一次就在学校里跟人说同性恋是不道德的,是变态那样的话,老七当时也在就想跟他‘理论’,让老大拉走了,我就在旁边看老二到底能说出个什么花来,结果老二那次就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咱们学校里有几个挺痞的小团伙,其中一个小团伙领头的就是同性恋,老二那次说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传来传去的就传到人家耳朵里了。那人当时和老大也算有点小交情,提前和老大打过招呼要收拾老二,老大当时没说管也没说不管,回来就跟我商量了。老二再怎么不是,也是咱们寝室里的兄弟,那个人和老大也算说的过去的朋友,两边老大都不愿意伤着,问我到底怎么办,我可不像老大似的想那么多,我多讨厌老二啊,巴不得有人收拾他一顿呢,就对老大说,老二那样该有人整治整治了,不让他吃点亏他永远不长记性。老大想想也是为老二好,就答应了。我和老大也就以为那人想找人揍老二一顿,却不知道他抓到老二,找了一伙子校外的人想轮了老二,后来听说里面还有个得了爱滋病的。”

我让老六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当年我搬出寝室之后还有这么多事呢？

“幸亏啊,真是幸亏啊,幸亏老五平时在学校里帮了不少人,就有人给他透了个风,老五找到了地方,跟人家好说歹说借着老大的面子,又让老二给了不少钱才算把人捞出来。”

难怪呢。

难怪老二对周方感恩戴德的,周方可是救了他一辈子啊。难怪老大和老六都不愿意把这事告诉我,当年他们的“袖手旁观”差点就把老二坑了,再怎么不待见那也是一个寝室的人,也是一个好好的人啊,老大和老六估计都是心里有愧吧。至于老二不肯说,大概就是觉得丢人吧。

难怪老二在大学之后的两年变的那么低调呢。

难怪老二对同性恋深恶痛绝,还能和老五保持那么好的关系呢。

恐怕老二早就知道老五一直是算计着我呢。

看着我发傻,老六说：“今天把这些事都跟你说了,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明白该过去的就让他彻底过去吧,老七......别让他难受,不然他会走的,走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点头,老六的话我非常明白,如果我这次我不能把握住,老七真的会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跟当年张龙洋跑了一样,吕蒙蒙能有个何相逢那样的贵人,我可不见得有。

周方的死,对我的击溃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尽管现在还难以接受,可是我明白这也许只是一种对十年情感的缅怀,也许是对周方因我而死的愧疚,也许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让周方和我有一个彻底的了断。

老六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走了,我得去看看一飞,折腾了这么久都没和她好好在一起,我得好好的补偿一下,不然媳妇就跑了。”

老六说的是实话,也是在提点我。

我把老六送出了门,又和一屋子里的兄弟们打了招呼,让他们都别担心,老二不在,肯定是去处理周方的后事了。老大问我老六是不是都告诉我了,我说是。老大又“啪啪”的拍着我的肩膀说：“过去的真的就让他过去吧,有些事不是你该想的。”

赵天不知道我们到底怎么回事,也劝我：“你家文峰担心你一晚上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朋友都担心着我,担心着我和文峰。

我知道,我在医院里喊的那些话,的确是扰乱了所有人的心。

送走兄弟们,我到厨房靠在门口,看着老七在灶台忙活着做早点的背影,恍惚间回到了他在刘国洋家给我炖王八的时候。

老七知道我在门口,没回头,搅和着锅里的粥问我：“他们都走了？”

我“嗯”了一声,走到老七身后一手揽住了他,一手关了煤气,把头埋在老七的颈间,使劲的蹭了又蹭。

老七有些不太自在的扭了一下,道：“林小别闹,我先把早饭给你做了。”

我想跟老七再次道歉,可是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半撒娇半强硬的说：“我不想吃早点,我想吃你。”

老七不扭了,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低着头说：“你能放下过去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我紧紧的抓在手里,难道你想现在放弃吗？”

老七转过身,看着我说：“我不想放弃,但是我得知道,我把你抓在身边是不是会让你感到痛苦。”

我再次把老七抱在怀里,道：“如果你放手了,我会恨你的。”

老七哭了,就如同我曾经在他怀里痛哭一样。

我说：“文峰,这一年你辛苦了。”

老七摇头,说：“我不觉得辛苦,我就是觉得不塌实,到了今天我都觉得不塌实,老五死了,可我还是不塌实,我总觉得我抓不住你。”

我加大了手臂的力度道：“你必须紧紧的抓住我,如果你不抓紧我,我就会掉进一个深渊里。文峰,也许以后我会想起周方,会想起很多过去,可是我始终都在你身边。”

老七点头,道：“我知道,我懂。”

我把老七带回卧室,扒光了按在床上,然后也把我自己扒光了蹭在他的身边,对他说：“抱着我,好好的抱着我,我累,我真的累,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老七闻言,抱住了我说：“我也累,我也想好好的睡一觉。”

这一觉我们睡的昏天黑地。

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如果不是张爱洋打电话回来,我们估计能睡到第二天。

张爱洋打电话来,没说案子到底处理的怎么样,只是告诉我该去把孩子接回来了。她这是怕我和老七出问题,百忙之中打了电话回家,她想用浩宇提醒我和老七,我们已经是一辈子的事了。

睡了足足的一觉,老七的精神好了不少,我们心照不宣很默契的不再提之前的事。

拍起老七让他做晚饭,心事暂时放下,饥饿感突袭的感觉是倍增的。

收拾了一下自己,我去父母家把浩宇接了回来。

在父母家呆了一会,我妈有些担心的问我：“洋洋的工作那么忙,你可多照顾着点人家,要不你干脆学着做饭吧,不然总让浩宇跑来跑去的,对孩子成长不好。”

我赶紧答应了,逃命似的带着浩宇回了家。

到家跟老七把这事一说,老七呵呵的笑了,说：“那你就学吧,大不了我把厨房重新装修一次。”

当着孩子的面,我们只能把情绪尽量放到更轻松的,有多少心事也得放下。

也许这就是有孩子的好处吧。

浩宇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大多都有一个共性,就是敏感。

即使只是为了让这个敏感的孩子,在我们这个有些怪异的家庭里健康的成长,我和老七也得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扔开。

晚上,我们带着浩宇在新房那边住下了。

哄着浩宇睡着了,我和老七就坐在客厅里呆着。

白天睡的太多,实在睡不着了。

而且张爱洋还没回来,我们似乎回到了周方出事之前的日子。

差的就是打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