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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三十了,煤窑的老板在晚饭后才宣布放假。一回到休息的地方,耐门,豹鸡母,孬狗连衣服和鞋子都没有脱,一倒在床上便鼾声大作。

临到年关,买煤的就象赶考一样一波接一波,在这荒郊野岭又找不到新工人,在利益面前老板是没有心肝的,只有加大现有在场人员的工作量。昨天孬狗的工作量又没有完成,挨了监工的两个耳光,晚饭后还得去加班,都是同路来的,耐门和豹鸡母自然要伸出搭救之手。

一觉醒来,已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中午老板的加餐也没有赶上,头晕晕的,肚子里更是饥肠辘辘,豹鸡母抓起昨天的剩馒头,一口咬下去,哐当一声,原来馒头已经成了冰块。

“再等等吧,今天的晚饭可能开的早些。”耐门比孬狗和豹鸡母起的早些,他已洗好脸,从外面提了壶水进来放在火炉子上。

“才下午三点呢,晚饭不知道是些什么。”孬狗在床边揉着眼,两眼浑浊被长长的头发掩在下面。他们睡的地方是用木版搭成的简易台子,上面铺了草,他们三个是搭铺,下面只垫了一床棉絮,和他们同屋的是河南一帮人,和煤老板是同乡,仗着同乡人的心里优势,他们三个平时没有少受那些人的窝囊气。

新疆的春节和内地一样,放鞭炮,吃年夜饭,帖春联。这煤窑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除了寒冷和饥饿外,再没有其他的了,就更不用说什么年味了。

耐门抄着手在外面走了一圈后又回到屋里踏着脚。孬狗和豹鸡母座在墙角里抹着泪。

“不知道耐门今天晚上在哪里过年啊?”耐门的母亲问他爹王福水。

“你操心个啥,肯定比家里好,在那里当过兵的回来说:只要肚子饿了,口渴了,天黑了,随便敲开哪家门,就会宾酒相待。”王福水没好气的说道。

“那是哪年的皇历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那地方就是比我们这里好,你没有看见他在信上写的。”

“你不操心吗,中午饭也不吃,坐在耐门的床上发什么呆呢。”

门外劈啪的鞭炮声不时传来,今夜谁家游子不想家呢。

煤窑的老板吃过中午就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过年了。煤窑上只留下看门的,给这些民工做了一锅面汤就算是今年的年夜饭了,还好今天晚上的数量还可以,耐门接连吃了三海碗,再去舀的时候锅里已如狗舔一般,连桶梁都是光溜溜的。耐门只好幸幸离开,回到住的地方把碗一丢,鞋一脱就和豹鸡母孬狗上了床。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各怀心事,飕飕的寒风中,只有几点期待的光亮看着门外这个冰冷的世界。

“嗨,嗨,有人没有?”迷蒙之中有人在外面吼着大嗓门。

“四川佬,四川佬,起来,起来。”

“干什么呀,我们才睡下呢。”

“去把刚来的车卸了。”

“你们怎么不去啊。”

“你们不去谁去?”

三个瞅着眼,在铺里磨蹭了半天见他们还没有下床,那河南佬便飞起一脚把耐门踢下了床。

“父亲。母亲不知道你们今夜过得怎样,儿子怕是见不上你们了。”豹鸡母咧着嘴,露出牙,泪水顺着面颊不停的落下。

车上装的是芦苇帘子,象小山一样。

“怎么这晚上才来哦。”

“在路上暴胎了,又没带备用胎,要到几里外补胎,所以就耽误了。”司机和看门的在门卫室里谈着话。

“难不怪的,老板中午走的时候交代我在这里等你。”

“为你这车货我年都没有过成。”

“是老乡呢,这声音就象我们赵家湾的声音。”豹鸡母一惊,好象打了鸡血一样,一下精神起来。

“别人说的是普通话,你怎么知道的?”孬狗问豹鸡母。

“他刚才问我是哪里的?”

“耐门,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哦,明白了,孬狗呢?”

“他当然巴不得哦。”

“见机行事……、大家注意啊。”

芦苇帘很轻,是泡货,他们来回了十几躺,才下了不到一半。

“下快点,这半天了才下这么一点”看门的出来吼了几声又进屋和司机喝酒去了。

天上飘雪了,看来这气温还要下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这魔窑。

“嗨,这里有个雨蓬,芦苇下完了就躲在里面,能够出去就出去,如果不成功就认命吧,死活我们大家都要在一起。”

雪花纷纷,北方的原野白茫茫一片,风象刀子一样,鬼哭狼嚎般,夹杂在零星的鞭炮声里。耐门,豹鸡母,孬狗三个紧紧的蜷缩在车箱一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大约过了两片灯光聚集的地方,车停在了一间泥用土墙围着的大院里。屋里的人听到停车声,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这晚上才回来哦。”可能是这家的主妇,用一条毛巾包着头,看不清面容,穿得富玄玄的,一口地道的四川话,一听就明白离自己的老家并不远。

“是我们赵家湾的。”耐门用肯定的语气悄声对他们两说。

出来迎接司机的还有条大黄狗,一见主人回来,那大黄狗大喜过旺,一个纵步就跃在了司机的肩上,又是啃又是闻又是摆尾巴。司机用手摸着它的头,并不断的喊着“大黄、大黄。”突然,那大黄猛地过头来,前腿不断抛地,吡牙咧嘴,对着车箱大咬起来,而且越来越凶。

“谁,下来,不然,老子的狗不会认人的哈。”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从上面下来三个蓬头垢面的人。主人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三个蓬头垢面的已经齐刷刷的跪在主人的面前把头在地上磕得一团地灰乱起,司机连忙喊那妇女把狗栓好。

“这、这是怎么回事情?”

“叔叔,我们是兴泽湖那里的,被哄到那煤窑上了,我们听见是老家人的声音,在卸完芦苇后我们就没有下车。”

“叔叔,你救救我们吧,不然我们就会死在那里的。”

“你,你们是兴泽湖哪家的啊。”把狗栓好后的妇女急步走过来问。

“我们是兴泽湖王家的。”

“我家老太婆的娘家也是那里的,好,好、好,来了就是客,赵耀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是老家的人呢。”

这个赵耀也是兴泽湖那里的人,十年前他参军来到这里,当时当的是汽车兵,复员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战友的帮助下搞起了个体运输,尽而以此为平台,开起了运输公司,在进入新疆防地产以后,他的企业得到了爆炸式的发展,成为新疆第一批外来民企的十佳。

大年初一,鸡不鸣狗不叫的时候,小孩子都要由大人带着去吼山。兴泽湖沿岸满山遍野都是游走的火把和喊山的声音,火把照亮新一年的夜空,喊山的声音在群山中震荡,新一年的黎明也在这清脆的喊声中徐徐走来。

一大清早,牌坊外的大路已经过了好几批人,无论是大人或小孩都穿着新衣,人人脸上都是喜滋滋的。

这个年,张乾贵十分开心,不但家里添了新人,而且原来的单位还给自己涨了0元的工资,现在每个可以关到百元的饷了,在城里读书的小儿子张治远,在成都当保姆的女儿治葶也回来过年了。吃过早饭,按惯例是发新年钱,凡是在外工作的都要发,大儿媳李玉玲熟知此事,脸都没有洗,就把大毛二毛支了过来。

“爷爷,爷爷我们的过年钱准备好了没有。”听见两个孙子在喊他,张乾贵赶忙转过身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脸也不洗,就到处跑象话吗。”

“妈妈说把新年钱给了再洗。”

“好、好,我看是想了一年吧。”

“还不是大人的过过转。”闹三湾正在穿衣服,她要带杨秀芝去羊山寺还愿。

“不要了,不要了,走,我们回。”张乾贵的话刚好被来拿东西的李玉玲听见,后面跟着张治才,按往年的规矩,大年初一,要在他家过,谁立了门户,谁就得这样做。今年虽然张治恭结婚了,但他还没有立户,所以暂时不独立过年。

“你是不是在发母猪疯”张治才说道。

“这家就没有我们的份了。”李玉玲愤愤不平。

“今天是开势,新一年的开始,不要闹了,老子给就是了。”唉,张乾贵叹了一声,又把烟袋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敲了几下。

“来来来,这是大毛的,这是二毛的。”

“爷爷,怎么还是那个数啊,妈说你今年涨工资了,新年钱应该一起涨才对哦。”大毛数了钱以后对张乾贵说道。

“还喊爷爷涨新年钱,你的成绩怎么咋不涨一点啊。”

“这个主要是还没有涨过年钱的缘故。”

“大毛,二毛你们跟你妈回去,不要再纠缠爷爷了。”

“二叔的还没有给呢。”

“那就去找他吧。”

张治恭的屋里,杨秀芝和他正僵持着,一个要准备去到羊山寺还愿以后回娘家,一个准备现在就回单位。哪里也不去,也不去爬年。

“今年是第一年,你连娘家都不回,我想喊爹找个大夫问问是怎么回事情。”

“找什么人,我有病吗?是不是你病了?”

“真是个耿菠萝,不进油盐的东西。”杨秀芝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压着嗓子在说,但脸色却十分严肃。

“要去你自己去吧。”张治恭说完用被子把头一蒙仰在铺里不吭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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