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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发英一上集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唐满金的侄儿。侄儿已过四十,长的高大威猛,宽脸鹰鼻,发福的肚子一腆一腆的,一点也不象他伯父唐满金那样只有骨头没有肉,在县里的银行工作,听说还是个什么股长。和这些亲爷舅子已有很久时间没见面了,苟发英显得非常激动,急忙走上前去喊着侄儿的名字。

“哦,是幺妈啊。”可那侄儿并没有显出苟发英期望中的激动,而是把她上下观察了一遍以后才冷冷的回答她的招呼。那情形犹如牛贩子了解正在交易中的牲口一般,苟发英是有些个性的人,哪受得了这般轻蔑的眼光。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们一有了难都往我这里跑,天天三酒三菜的就象供活菩萨一样,现在我落难了,却是这样的眼光和腔调,想到这里,苟发英的脸一沉:

“你爹还好吗?”

当年他爹在城里害怕挨打才主动申请回老家的,既没有工资又没有土地,一家老小五六个全让唐满金和苟发英养着,那侄儿似乎感觉到了苟发英话中的异味,便连忙回答道:

“还可以,还可以,说在过年时就回来给爷爷上坟烧纸,要在老家住些时间,看看幺爹。”

“哦,还记得起你爷爷的坟就好。”这话是彻底的触动了那侄儿,只见他只嘿嘿两声,带着已经红过了鼻子的脸怏怏的离开了。

树倒猢狲散,一点也不假,当初唐满金那退休的老子还在世的时候,那些在外工作的亲戚天天你来我去,今天他大爹,明天他二姨,后天他三老子,几乎都要把苟发英家的门槛踏烂。今天捎瓶酒,明天送条烟,后天来一砣水果,弄得邻居拿贼眼看着这家人。而今天老爷子一走,我们就象成了瘟神一样,别人不是躲就是藏。其实苟发英想的这些都不是主要的,而问题的关键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这几砣肉,没有一砣能与这家主人唐满金挂上钩的。老爷子在世时一手遮天压着,可老爷子四脚一撑,原先心知肚明的事情便立即浮出水面,既然和自己的幺爹无关,又何必无事找事自寻烦恼呢。

别人今天赶集是为了办年货,而我今天赶集是找钱过年,在苟发英的记忆里还没有比这窝囊的事情。攥着口袋里村长批的同意贷款的条子,苟发英在青山镇信用社的门口徘徊着。

“老苟,你在这里取钱啊?”就在苟发英进退维谷的时候,一位穿戴十分体面的人向她走来,肥头大耳,中肠子的中山装笔挺,像个官。

“是贺主任啊,我在这里有点事情呢,你这是到哪里去啊。”这老贺是镇粮站的主任,快六十了。一双眯细的眼睛使大家感觉他是个很不规矩的人。是的,有点,但不是很明显,是知道拉了屎一定要把屁股擦净的人。据说在和苟发英在对视的时候有种使人看不懂的东西,但这话又绝对不可以乱说,因为他们就象两个身怀秘籍的武林高手一样,从来不显山不露水。

“我去买点木头,过了年我们粮站要修房子。”听到这话,苟发英眼睛突然发亮,象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一样,那贺主任也被她这放光的眼神所惊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需要什么样的木头啊?”

“用做支摸的,树啊,板啊都行。”

“买够了吗。”

“没有,还差得远呢,大家都说要用在自家的房子上,不肯卖。”

“贺主任,你到我家看看吧,负责你要多少有多少。”

就这样一次偶然的相遇,就解决了苟发英一家人的燃眉之急。

把要卖的木头清点完,上了号,再按贺主任的要求码成堆,夜暮已经完全降临,兴泽湖里闪烁着岸边倒影的灯光,有的家里开始放起鞭炮,年已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回到家的二喜可以在地上活动了,但离不了架拐。在厨房煮饭的是下午回来的春玲,她已经和丈夫离了婚。原因,原因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她那位停薪留职的丈夫在外面弄大了人家女孩的肚子,那女孩死活不肯打胎,一定要生下来。

春玲恨死了那个地方,说那里没一个好东西,就是阉了猪崽也是成天唧唧唧的。那东西还算有些良心,说绝对不会亏待我,等法院的手续一办,就把该我的部分送来。

二喜在灶前给姐姐燃着锅,两姐弟都没有说话,显得心事重重的,苟发英送走了贺主任以后,也来到厨房。

“唉,今天终于过来了,孩子们这个年我们要好好的过,妈才不相信呢,什么时候哪样事情能够难住你们娘的。”

“妈,等我好了也出去打工。”二喜架了把柴在灶堂里,吐出灶门的火舌把他的脸映得通红。

“不要说那些不着掉的话,你在家里帮助你爹把庄稼看好了就可以了,还有你的腿还需要保养。”苟发英在靠里墙的地方洗着手,而唐满金正在隔壁的房间里准备今晚祭灶的油杯和冥币。把白纸先折好,然后把现钞放在上面用手拍几下,用手指甲把每张的位置分一下,最后用磨好的刀子裁成现钞大小的小纸张,制作冥币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你姐姐也回来了,以后我们家会更热闹的。”

“我只是暂时在家里呆段日子哈,不会耐着不走的。”

“这丫头,你们回来了,我就不能把你往外撵。”

“响鼓不用重锤,我知道自己的事情。”春玲在翻锅里炖的猪脊骨。

“姐姐,就在家吧,有我呢?”

“你把你自己管好就可以了。”

“我已经闻到骨头香了。”唐满金拿着准备好的冥币进了屋。

“今天多亏那60元钱,不然今天晚上这小年不知道该怎么过呢。”苟发英接过了唐满金给她的油杯,她又用灯芯草做了焰子。

“想不到张乾贵结的那儿媳妇还可以哈,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畅还好,才过门的人一出手就这么大方,早上想在赶集的路上给人家说声道谢,我看人多就没有,等哪天有时间了专门去道个谢。”苟发英边理着油灯芯子边说着话。

汪汪……

一家人交谈正欢的时候,门外的狗突然一阵狂叫,是谁呢?

“都在啊。”

“哦,是村长来了哈。”张治才,唐满金开门探望的时候,他已经提着一刀肉大约有四五斤重的样子进了房门。

“发英婶,先把这个拿去放好,这是我们村委会今年访贫问暖的慰问品。今年你们家很不顺,二喜住了几个月的院,不知道你们今天把款贷成功没有?”看见张治才是提着一刀肉进来,苟发英感到很彷徨,这小子是怎么了,我们哪年哪月得过这样的机会,不会是,不会是他听见了什么了吧,肯定是这样的,到现在这个狗日的还没有死心。

“春玲你拿去放下吧。”

“阿,还没看见春玲回来了呢。”

“哦,嗯、嗯……”

装,装,这孙子还真是个当演员的料,春玲狠狠的瞪了张治才一眼。

这时饭已经上了桌,在唐满金的盛情邀请下,村长张治才今夜坐到了这家人的上席。

“我已经在兴泽湖那边吃了,是陪镇上来的同志吃的,他们来调查个事情。”

“我们村里又出什么事了?”唐满金疑惑的看着张治才。

“还不是毛子那个家伙,把张显家已经生了蛆的母猪掏起来拿到县城去卖时,被市管会的人发现了,反映给了严打办公室,严打办公室就派人下来调查。”

“是不是要他抓去住学习班啦?”

“这样的人活该。”二喜在灶前说道。

“可惜没有抓到,这家伙鼻子灵,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早跑了。”

“快过年了,往哪跑啊?来、来、不说毛子的话了,来、来村长我们喝酒。”唐满金不断给张治才敬酒。

“好吧,就陪满金大叔喝一杯。”坐在上席的张治才笑mimi的,一双眼睛贼溜着,在春玲的身上。

真是个老奈,春玲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还在洋气什么啊,被别人甩了的二手货,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当初的青枝绿叶的呀,还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好歹老子现在是个村长,哼。

明白了吧,这个张治才和春玲有历史。

他们年岁相当,从小学就在一个班上。上过初小春玲没有再读,而张治才则转到离家三十里开外的县城继续读初中,张治才自小就是个调皮的家伙,春玲没有少受他的欺负。

先是喊别人是带来的野孩子,而后又给别人的书包里放过癞蛤蟆,还往别人的新衣服上刷过墨水,因此春玲不知哭过多少鼻子,在心里,对张治才充满咬牙切齿的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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