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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克益这几天一直怀有心事，他想在岩泊渡再搭台唱一次戏。

他去找了罗国宝，罗国宝面有难色，没有给他过于准确的意思，倒是道士爷爷非常热心，忙前忙后的奔波操劳，想成全这段令全岩泊渡人喜悦的事儿。想弄一次戏自然得和固守福音教堂的洋人们对峙一番。他们将岩泊渡最宽阔的地儿占去，建成了两层教堂，一层作礼拜，一层做了舞台，那些人三三两两也会在里面弄一些在岩泊渡人看来不入流的表演。

江斌自回到岩泊渡后，一直处于忙活状态。忙着摆弄上次拖回来的通讯设备。架起了岩泊渡和外界的通讯桥梁。那时候还没有邮局，全凭人力传递消息。庞大的无线电报收发室，就建在百里奚北面的高地上。

半个多月，岩泊渡人在江斌的指导下掌握了基本用法，尽管生疏，但发封电报收封电报不成问题。这个过程里，江斌和姚文善伙同几个年轻人又去了趟县城。过了些时日，从县城里来了一批人，帮助岩泊渡架起了一排排电线杆，最远能够连接到县城。岩泊渡的通讯网络算是基本成了体系。

江斌决定要回省城了，他和父母亲商量想把四妹带走，让她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环境能塑造人。念想着今后可以电报联系，尽管万般不舍，张秀芹和江克益还是准了。

江斌离开那天，两人泪眼婆娑。一群人泪眼婆娑。

演戏计划的流产很大一部分原因在福音教堂的洋人身上。和他们商量过借用一次场地用来演出，洋人极其蛮横的拒绝了。这在岩泊渡人心里激起了矛盾。但眼下还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不然会闹出人命。”

“不闹出人命不行。”

“我们现在，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们可是真刀真枪啊。”

“我们不怕死。”

……

讨论无果而散，大家悻悻的从河街前穿过，各自回了家。

酷暑。一大群水牛将鼻子整个儿浮在水里，鞭子抽断了都不起来。河边的草叶子在一群虱子嗡嗡的叫声里成了银色的透明。没有一点风。

约莫有十几个人的一小队兵正朝岩泊渡河街涌来。或许他们只是赶路，恰巧遇到了这里有这么一小处居住人的地方，便朝这边来了。刚从百里奚回来的姚文善拉着他说那是日本人让躲起来时，罗国宝的心里疙瘩一惊，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已到了眼前。

河街上聚集了一大群人。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语，大意。）领头的日本人问。

“这叫岩泊渡。小地方，小地方。”姚文善虽只懂点英语皮毛，但说起日语来还是很顺溜。毕竟也是留日多年。

那一群日本人感到很诧异。他们诧异这弹丸之地竟然也有人懂日语。语气忽然间和缓了几分。

“原来是一群日本兵。”旁边的人议论到。

一些准备进山躲难或是拿起锄头镰刀出来抵抗拼命的岩泊渡人，见了这幅情景，也觉得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前些日子，岩泊渡人也听说日本人打过来了。有一些人已经搬离了河街躲进了青岩山里。想象中的日本人一个个生的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土匪还土匪。

河街上围起约莫百来人。走不动的老人没有来，剩下人都来了。

日本兵看起来很和善，没有动武的意思。

姚文善马上明白了，这队人肯定是迷路了。人生地不熟。面对着彪悍的岩泊渡汉子，不敢贸然动武。

罗国宝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到了黑洞洞的枪口上。他见过枪，也摸过铳，似曾相似。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放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但枪已沉河，人也已经老了。很多人都老了。

日本兵在岩泊渡驻扎了下来。

岩泊渡的河面看似平静却早已是波涛暗涌。

姚文善顺理成章的充当了岩泊渡和日本兵间的沟通角色。尽管在大部分岩泊渡人看来，他极不情愿。给侵略者当跑腿的，大家都不愿意去做。

王屠户咽不下这口气连夜喊来了岩泊渡的一群汉子们，准备去和日本兵拼杀，将他们赶出岩泊渡去，被罗国宝和江克益给制止了。

十一个日本兵。住在福音教堂二楼。几个洋人因实力悬殊不敢阻拦他们。

小小的岩泊渡，现出了隐形的规律。

一天天过去，日本兵的丑恶嘴脸一天天暴露无遗。

捉鸭抢鹅杀鸡。熟悉了岩泊渡后，开始杀人。

那天坚守福音教堂的四名美国人守着大门不让日本人进，两方在教堂门口摆开了阵势，教堂一方举枪走火打死一名日本人。眼看着一场冲突就要发生，姚文善眼疾手快做了调停。美国人愿意将教堂大厅让给日本人住。他们也不离开，几个人包括主教一同挤在一楼臭烘烘的偏房里。此事才算勉强了结。日本人和教堂一方人心里都窝着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