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春节，可大家手中的白纸天还没有兑现。之前大家也不是第一次领白条儿，除了觉得年前拿不到钱有点失望，别的也没觉得有啥不妥。只有王顺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王顺利来来回回跑得腿抽筋儿，但直到正月初三的晚上，也没等到老板的影子，会计室的李小姐被王顺利这种要钱“钉子户”缠得不耐烦道：“老板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在外面跑，不全都是为了要钱发你们工资吗？你看你这白条，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老板的亲笔签名、大红的公司印章，这钱还能飞了，别人怎么没像你？就你这人一根筋。”

别的人哪有王顺利这般着急上火啊！人家又不等这钱回去订婚是吧？王顺利知道李小姐是老板的小姨子，胳膊肘当然不会向外拐。只好讪讪地回家了，眼下只有看看能不能跟小琴商量商量了。可等王顺利回到家，已经太晚了，王顺利又太累了，所以回家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是王顺利订婚的大喜日子。农村订婚的习俗，男方要带着聘礼去女方家接新娘的。城里人可能不兴这一套，可在王顺利他老家，这订婚可是大事。男女双方订婚后，就等于定下终身了，那结婚就提上日程了。这订婚呢就是结婚的前奏。还有，这订婚的聘礼也是五花八门，除了要带足给女方七大姑八大姨的礼品外，还有置办孝敬女方父母的厚礼。尤其现在，老百姓的生活条件提高了，有钱的人家，为了显示排场，干脆赶一头猪、一只羊往女方家去，当地的小孩子都这样唱：猪啊羊啊，送到那里去？送给那未来的岳父大人！这订婚说白了，也是一种陋俗，多花钱多铺张浪费对吧？但这王顺利可没有那么阔绰，还是照着老规矩办的。把鱼呀、肉呀、糕点都装在几个贴着大红喜字的框子里，一大早，他就在几个本家兄弟的陪同下，担着那些框子出发了。

按理说，王顺利老大不小了，这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可王顺利哪里高兴得起来呢？那三万元聘礼还没准备呢？一会儿到了小琴家，还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呢？一想到这儿，王顺利的腿就像灌了铅似地迈不上前，引得跟在后面的堂哥不断的发牢骚：“顺利啊，能走快点吗？照你这走法，怕是要耽误了吉时的？”王顺利被这一催，才稍稍加快了步伐。

小琴家就住在邻村的村头，走过一座桥拐个弯儿就到。以往一刻钟就能走到的路程，今天却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大老远的，王顺利就看到小琴家的大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院子里围了很多乡亲，迎亲的队伍一到，院子里马上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鞭炮。

小琴的父亲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屋里，对着一叠花生米喝酒，王顺利进了门怯怯地叫了声：“爹！”老爷子咳嗽了一声说：“小子，这会儿叫爹还为时过早吧？”

王顺利听得懂话音，那意思是叫上聘礼呢！于是赶紧招呼大家伙儿把那些贴着红纸的的箩筐往屋里抬，再从箩筐里把那些布料、鱼肉、糕点啊，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堂屋正中的一张八仙桌上，那张八仙桌都堆得小山一样高了。

小琴爹站起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围着八仙桌转了一圈儿，然后朝着一旁的王顺利问：“这就结了？”王顺利一听动了动厚嘴唇，想说什么的，估计是想说现金不足，想跟老爷子解释解释的，但一看老爷子那张威严的老脸，可能是吓得没敢说，手在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个红包，恭恭敬敬地地递了过去。小琴爹接过红包，放在手上掂了掂，狐疑的问：“这里头有三万？”

王顺利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大冷的天，脸上汗珠直冒。来的路上，王顺利本来想好了一肚子解释的理由的，可此时竟然被老爷子一嚷嚷，给吓得忘记了。正犯迷糊时，老爷子已经怒不可遏地把个红包啪的一声摔在王顺利的脸上，然后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喘着粗气骂道：“你个王八羔子，耍我是吧？我这么标致的闺女嫁给你，让你折了本不成？东村李老头家的那媳妇儿，还顶不上咱闺女一条腿，人家要了多少？四万。你看看人家李老头，屁没放一个，分文不少地给了，你看你这个熊样，也配娶我闺女？上个月，有个城里的老板要相中我闺女，人家年龄虽然大点，可俺闺女一去就是个老板娘呢？只怪俺闺女太傻，硬是不答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俺闺女去城里当老板娘享清福呢！”

这老爷子正骂得热火朝天的，一直在里屋的小琴看不下去走了出来。老爷子大喝道；“你出来干嘛？快回里屋去！今天这婚不订了！咱闺女也不嫁给这小子了，你就呆在家里，爹回头给你找个有钱的。这个穷小子，嫁给他以后有苦受呢？”

一听这话，王顺利可急坏了，家里的亲戚朋友的来了一屋子呢！要是接不到新娘，那可不让人家笑掉大牙。这人都是逼出来的，这王顺利虽是个木讷的老实人，可被这老爷子这一逼，居然也灵光咋现，想出来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见他快步走到老爷子面前，恨不得下跪，可怜巴巴地求情道：“爹，你看这样行不行？这聘礼我肯定给的，我只是有三万元工资没到手，过几天一拿到手我就给你送来。”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说：“那就过几天再来接新娘子。”王顺利又可怜巴巴地说“过几天就没好日子了，村里的李半仙说这几个月只有今天是个好日子。”

老爷子也就是嘴上犟，他心里其实明白的很，自己闺女年近三十，在农村早已过了大闺女保质期了。但眼前这小子怎么着也得榨出点油水来吧？要不然自己以后还怎么在这村儿里混。所以他依旧口口声声称见不到钱，是不会放人的。听这口气，似乎小琴是个人质呢！

王顺利偷眼再看看准岳父，正气得三羊胡子乱颤，犹豫再三才壮着胆子吞吞吐吐地小声说：“爹，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写个三万元的欠条成吗？”

这话一出，小琴和她爹全被唬住了，惊得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瞪得滚圆的看着王顺利，就像在看一只怪物。订婚聘礼写欠条，大家伙儿都听说过拖欠工资打白条的，可能也没听说过这订婚的聘礼也可以打白条儿的。这王顺利也太有才了，兴许能上吉利斯记录大全呢！他不也是从自己的工资白条受到的启发嘛？这想法虽然有点荒谬，但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所以王顺利虽然有点说不出口，但给逼得还是说出来了。

王顺利这话才说了一半，老爷子火大了，那么大年纪的人，居然像猴子一样敏捷地跳起来，把八仙桌上的那些堆积如山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外扔。转眼间那些鸡鸭鱼肉，全给扔了出去，在门口散了一地。老爷子再回身捧起那片猪肉往外扔，但那猪肉有点斤两的，抵得上老爷子大半个重呢！老爷子手捧猪肉打了个趄趔，小琴奔过去，一把拖着猪肉，父女两一个拖着这头，一个拖着那头争抢开了，小琴跺跺脚说：“爹，我看，这办法能行！”

老爷子一听就光火了，松开一只手，够过来就要打闺女：“个死妮子，你是等不及要嫁人对吗？这些年我白养你这白眼狼了！”这父女两正闹得不可开交，小琴的母亲踮着小脚走了过来，冲着小琴他爹使了个眼色，悄悄在他耳边说：“他爹，这穷小子，你再炸也榨不尿来了，街坊邻居看着呢，就驴下坡吧！”小琴他爹一听，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他一松手，那匹猪肉便跟着小琴一道摔在地上。

听到准岳母松了口，王顺利马上来了精神，赶紧冲过去心疼地把小琴搀扶起来。几个本家兄弟赶紧息事宁人地找来纸和笔，于是王顺利在众人的监督下，抖抖索索地写了一张欠条，瞧这王顺利，文化水平一般啊！写欠条的口气也是模仿陈老板的工资白条写的：暂欠订婚聘礼现金三万元。然后在下面端端正正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写完了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一看，不满道：“给我加上还款期限，利息照算，我这可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了，到时候还没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个女婿啊！”

王顺利揩了揩额头的汗珠，长出一口气，照老爷子的吩咐改好欠条，之后便带着新娘子火速撤离，生怕慢了一步，老爷子说不定反悔呢！迎亲的队伍在一阵稀稀落落鞭炮声中，仓促出发了。至于一个月后，能不能还上这三万元，王顺利心里没底儿，反正初一先躲过了，到了十五再说吧！王顺利也只能这么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