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六章少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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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云飞听他言语之中诸多感慨,似有深意,说道:“晚辈对于虚名倒还不怎么放在心上,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言,晚辈恭聆教益。”那老者淡淡说道:“老夫绝足江湖已然数载,近年只为寻找衣钵传人这才步履中原。中州胜地,佳弟子原亦不少,但老夫所遇之人,若非耽于名利,便是机心难测,似你这般生具慧根而又无欲虚名的少之又少。只可惜你眉宇之间情丝暗结,断续难合,注定勘不破‘情’之一关,此生必要为情所累。老夫收你为徒只怕是平生第一大错事。”

尤云飞一笑而起,向那老者躬身说道:“多承老先生垂青,晚辈原是心无此念,就此告辞了。”

那老者道:“且慢,你与老夫空山邂逅,缘分非浅。昆仑问剑之期弹指即至,你这一去,让老夫到哪里另觅传人?”尤云飞奇道:“昆仑问剑与老先生授徒又有何干系?”那老者道:“剑魔教教主上官天极狷介成狂,自号剑魔,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常自言道欲求一败而不可得。老夫便要亲手调教出一个弟子,在昆仑问剑之日让他一偿心愿。”

尤云飞只听得挢舌不下,连声道:“不成,不成!老先生,那可不成。”心想这位剑魔教主连少林寺诸位高僧提将起来都大摇其头,自己休说半点武功也无,便是真练上三年五载,又如何敢与这位天下第一高手一争雄长。那老者怒道:“怎么不成?简直是狗屁不通。上官天极又不是三头六臂,你这小子枉自生得聪明伶俐,胸无大志,太也脓包,真是让你气也气死啦!”

尤云飞被他说得满脸羞惭,讷讷道:“晚辈长这么大也只会写‘武功’二字,至于武学根柢那是全然没有的。老先生若教晚辈武功,马马虎虎也就是了,这个昆仑问剑么?我看……我看……”说着连连摇头。那老者更是恼怒,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说道:“这番话更加是狗屁不通!你倘要学了别门别派的功夫,老夫再收你为徒打败上官天极,怎能显出老夫的手段来。唉,孺子难教,孺子难教!”

说话的当儿,店伴已牵了两匹欧阳马回来,鞍辔之属一应俱全。那老者出门问道:“骑马你怕也不会罢?”尤云飞道:“晚辈幼时家中养得有马,这个倒难不住晚辈。”那老者道:“如此甚好。”托住他腋下往上一提,尤云飞轻飘飘的上了马背。那老者正待起行,一瞥眼间,见到他背上所负的书箧,哼了一声,上前挟手拽了过来,掷在地上。尤云飞急道:“喂,喂,老先生,圣贤之书,怎可弃若敝屣?”那老者道:“去他奶奶的圣贤之书,无端的误人子弟。此去学武,非为一朝一夕,还要这些劳什子作甚?”翻身上了马背,策马便行。

过平阳府、汾州径向北行,一路之上那老者催马赶道,驰得甚急。两人除了住店打尖,便再少有言语。

道路愈是往北愈显荒凉,所经村镇往往也是十室九空,目中所及尽皆冷落萧索气象。这日二骑驰上一条山道,尤云飞见山道数丈外云气缭绕,凝聚不散,当是下临深谷,真怕控马不住驰了过去。奔出里许,忽见那老者右臂一挥,在山道中间勒马站定。过不多时,耳听得蹄声杂沓,从山峰后转出一队人来。尤云飞见前面十余人持枪挎刀,耀武扬威,一打眼便知是一队金兵。这队金兵之后哭声震天,却是一群汉人妇女,再后面又是一小队金兵。

这群妇女年纪均在二三十岁之间,多有姿色,被用绳索绑缚了套在马后拖曳而行,显然是金兵从附近村庄抢掠来的汉人女子。众妇女有的衣衫破裂,露出雪欧阳的肌肤;有的长裙委地,正被金兵非礼蹂躏。哭泣之哀,惨不忍闻。尤云飞见众金兵在光天化日之下便凌虐施暴,肆无忌惮,只看得目眦欲裂。那老者冷笑道:“空自暴跳如雷有个屁用,圣贤之道教你怎么救人了么?”

众金兵驰到近处,忽见那老者扬眉摄目拦在当道,无不怒气勃发。一人挺枪喝道:“哪里来的蛮子,活得不耐烦了么?”那老者道:“金狗,把这些女子都给我放了,再一个个从老夫的马下钻过去,老子便饶了尔等的狗命。”他话音未落,立时便有两骑一左一右驰了出来,银光闪动,举枪向那老者搠去。那老者双手分出,扣住枪头,劲力到处,两名金兵从马上直飞出去,穿破云雾,跌入深谷。惨呼之声从谷底传将上来,良久不绝。

众金兵眼见这老者神威凛凛,无不心惊胆战,发一声喊,拨马便走。那老者飞身而起,左一抓,右一提,身法迅捷,形同鬼魅。众金兵奔转不急的挥刀疾砍,那老者一抓一掼便掷出一人。数十名金兵在他手底只如俎上鱼肉,竟然无人能抵挡一招半式,顷刻间被他一一掷入深谷。

那老者待众金兵尽数就歼,哼了一声,跃回马上。他为坚尤云飞学艺之心,不惜拿众金兵小试牛刀,一展神功。这原是他平生最不屑为之事,然而事到临头,却也不得不退而为之了。尤云飞抚掌道:“老先生武功高明之至,这番救人济世的功德更是令晚辈感佩。”下了马,将众女绑缚一一解开,随即叮嘱她们躲避金兵,结伴各自归家。

不一日两人出了长城,踏上戈壁,再复前行,眼中所见便是无穷无尽的莽莽黄沙。

尤云飞纵目远眺,但见长空一碧,黄沙万里,只觉胸襟大畅。此念未消,心下忽又涌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亘古惟我独行的无限苍凉之慨。一时间诸般念头纷至沓来,杂感丛生。那老者鉴貌辨色,知他心中所想,说道:“眼前景致如何?”尤云飞赞叹道:“古人说‘登泰山而小天下’,晚辈常自奉若至理。现下看来,此语虽然万古长新,却终囿于他,难脱尘俗之见。今日晚辈立足此间,目之所见惟天与地,而这万里黄沙正如一位无敌于天下的武学高手,千载之下无复来者,知音难觅,终不免郁郁独存于天地之间。”

那老者心头一凛,竟未想到他会以一位武学高手来作此譬喻,心中顿生知己之感,暗想:“此子天赋异禀,只须稍加琢磨,他日未始不能扬名宇内。”一提马缰,说道:“走罢。”

在沙漠中驰了一日一夜,奔行不停,约莫已行出三四百里。那老者寻了有水源处饮过马,拿出路上准备的干粮胡乱吃了几口,又即催促赶路。翌日晨曦微露之时,那老者手指前方,说道:“这便是你学武的洞天福地,此处以秀竹闻名,故尔老夫称其为‘绿竹城’。”尤云飞遥遥望去,雾霭苍茫之中,只见极远处一座山峰冲天而起,山峰四周树影婆娑,似是一片绿洲。那山峰既高且直,有若一枚巨锥岿然耸立,若非相距尚遥,其高拔之姿委实不容仰视。

两人边说边行,直到日中时分才驻马峰前。那老者道:“天下洞天福地甚多,但自来慕其名者,人迹不绝,久而久之,不免多了三分人间烟火气。此处僻绝尘世,巧夺造化之工,却又与别处不同。”说完捋须微笑,脸上颇有得色。

那老者说话之时,尤云飞游目四顾,周遭景致便已尽收眼底。但见身前不远处是一条数丈宽的护城河,河水清澈碧绿,日影照射之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条玉带逶迤伸展出去。河水彼岸四壁峭石,或平滑如镜,或犬牙交错,青藤翠蔓披拂掩映其间,恰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黄沙绿洲从中分隔开来。那老者当先下马,沿着一座藤桥走入城中。

城门是以人工开凿而成,石梁为顶,青藤错落。尤云飞随那老者进得城来,眼前陡然一亮,只觉恍如隔世一般,眼中亦真亦幻,竟不知身在何处。那老者在前引路,所经之处修篁森森,古木蔽日,所见草木花卉无一不是中原所无。尤云飞好奇之心大起,跟在那老者身后东张西望,啧啧赞叹。转过一片梅林,只见极远处的山坡下更有数株红枫娇艳似火,景色之佳,实是不可言喻。

那老者每经过一处,便问一句:“如何?”尤云飞纵有满腹诗书,当此情景亦觉难于描画。

石径曲曲折折,直通到山峰之前。那老者探手到一个石孔中,转了三转,只听喀喀声响,一块石板向后缩了回去,露出一个石洞来。进城之后处处景致清幽绝幽,妙夺奇想,令人叹为观止。然而在这山峰腹中居然另有洞天,却是尤云飞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踏入石洞,便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墙壁上点有油灯,光芒昏黄幽暗,照着石级一路倾斜。左转右转走了数十丈后,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却也比初进洞时寒冷了许多。尤云飞身上奇寒彻骨,只冻得牙关格格作响。

那老者道:“这寒**天下只此一处,修习内功一年可抵常人十年之功,最是让学武之人眼热。你此刻虽觉寒冷,一年半载之后,待你小有成就,便知它的妙处了。”尤云飞应了一声,往两侧一瞥,果见墙壁与先前的石壁大不相同,淡淡的光晕之中,隐约可见青黛之色。

梯级尽头,地势转为平缓,面前出现了七八间玉室。那老者笑道:“乖女儿,爹爹回来了。”话声未落,只听左首第三间玉室中一个女子声音道:“爹,你不要女儿啦?去了这么久。”声音清脆娇嫩,掩饰不住喜悦之情。室门开处,一个身穿欧阳裙的少女扑进那老者的怀中。那老者呵呵笑道:“爹爹多少大事要办,哪能整天哄着我的乖女儿。你瞧瞧,爹爹这不是给你找了个伴么?”

那少女问道:“在哪里?”从那老者臂弯中探出头来,向后一张,正与尤云飞眼光相对,登时羞不可抑,嗔道:“爹,你坏死了,我又……又不识得他。”尤云飞只向这少女看了一眼,胸口便怦怦跳个不住。杜秋月虽也是容貌极美的绝色女子,但却天真率直,犹似花中牡丹,不避群芳。眼前这少女秀美之中更含三分清丽、三分恬静,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凌波仙子,容颜之美唯有以“清丽绝俗”四字,方足形容。

那老者道:“这傻小子是爹爹在江湖上收的徒弟,四书五经背得呱呱叫,武功却是一塌糊涂,让人大伤脑筋,你可不许欺负了他。”那少女道:“名师出高徒,爹爹的佳弟子,女儿怎么欺负得了?”那老者哈哈一笑,走进玉室。那少女让在一旁,待尤云飞进去之后,这才随后跟了进来。

玉室中陈设简陋,只有一床一桌,桌旁摆着四只石凳。四面墙壁之上各有一只烛台,红烛高烧,映得一室融融。室内一应器物也均为玉石雕凿而成。

那老者在石床上一坐,说道:“老夫平生最恨狗屁礼法,别人愈是不敢为、不可为、不屑为之事,老夫干起来愈加畅快淋漓。人生一世便当落拓不羁,快意恩仇,倘若事事受繁文缛节羁绊,活起来还有什么滋味,倒不如出家做了和尚。”尤云飞听得目瞪口呆,唯唯诺诺,不知他这番话是何用意。

那少女倚在门边,抿嘴而笑,说道:“爹,你这是在教训他么?”那老者道:“既为爹爹的弟子,岂可不知师父的为人。”顿了一顿,又道:“今后你便在这间石室居住,这张寒玉床初睡时彻骨浸腑,只须耐住了寒气,却于人的身子大有裨益。”

当晚用过晚饭,那老者向尤云飞道:“奔波了数日,先行歇息一晚,明日再行拜师之礼不迟。”那少女撒娇道:“爹,他睡我的房间,女儿睡哪去?”那老者道:“石室多得是,还要爹爹给你找么?”那少女撇了撇嘴,转身去了。

尤云飞随那老者一路兼程挨将下来,早已周身酸痛,疲惫不堪。和衣躺到床上,只盼这身子再也不离开床榻才好。哪知睡意方浓,忽觉一股寒气循着手足脊背直涌上来,不到半盏茶功夫,连骨缝之中都奇寒无比,当即跳下床来。心道:“原来学武功竟是这等辛苦?”在地上来回踱了几个圈子,体内寒气渐消,正待上床再睡,忽听走廊里脚步之声细碎,行到门前停了下来,接着****波响起了三下敲门声。尤云飞过去拉开了门,见那少女站在门前,手中捧着一条锦被。

那少女低声道:“爹爹说你没有内功底子,恐怕抵不住寒气,这条被子给你了罢。”说话时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覆在眼上。尤云飞接在手中,鼻中先自闻到一阵淡淡馨香,知道是那少女之物,不禁心下感激,说道:“多谢小姐。”那少女神色漠然,动也不动,过了片刻,说道:“我可不是大家小姐。”径自回到隔壁石室。

尤云飞躺回床上,扯过被角轻轻一吸,但觉幽香如烟似雾,恍惚置身于梦境之中。合上眼睛,回思那少女清清冷冷的表情,心中又是突突而跳。如此翻来覆去的直到中夜,才感困意袭来,朦朦胧胧的睡去。有了棉被在身,稍可抵御石床寒气,这一晚只醒来两回,倒也睡得甚是香甜。

第二天一觉醒转,只觉神清气爽,全身舒泰无比,才知玉室玉床果然效验如神。叠好被子,出了玉室,见那少女已等在门外。尤云飞上前一揖,说道:“小姐起身好早。”那少女冷冷的道:“你起身才好早呢?读书人真是好生麻烦,无怪爹爹说……”星眸一瞥,轻叹了一声,道:“跟我来罢。”领着他出了玉室,来到洞外。

洞中阴暗,尤云飞陡然见到阳光,只觉双目酸涩胀痛,不能视物,急忙转过一旁。缓得一缓,抬头向外张去,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只见竹林如海,日影斜投,原来自己这一觉竟已睡到了晌午,难怪那少女言语中略带讥嘲之意。

那少女在前引路,与他始终相隔一步距离,既不稍前,亦不落后。每过一处景致便指点给他,说道这是“盥洗池”,这是“紫竹园”。待他洗过了脸,从盥洗池畔的石匣中拿出一条面巾,递了给他,沿石径又向西行去。经“枯梅雪影”,过“枫火霜天”折而复南,来到一座山峰之前。那山峰高约十五六丈,四壁平滑如镜,寸草不生,山峰中部的峭壁凹陷了进去,建着一个两丈见方的小小平台,似是以人力开凿而成。尤云飞走近前去,纵目而望,但见那山峰光秃秃的既无梯级,更无落手容足之处,实不知那平台当初是如何开凿出来。其时天和日暖,身畔的池塘中涟漪不生,而那平台之上却是呼啸如雷,风声大作。

瞧了一会,那少女指着平台说道:“此处是‘试剑台’,终年狂风不息,日后你便要在这里练剑的。”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别要被风吹走了才好。”尤云飞自顾衣衫污秽,与这少女并肩而立,为她容光所逼,本觉自惭。待见她两道清澈异常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滚来滚去,更被她瞧得惴惴不安,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那少女见他痴痴呆呆的低头不语,问道:“这许多名字你都记下了么?”尤云飞一怔,忙道:“是,是。”那少女皱眉道:“是什么?”尤云飞脸上一红,道:“在下都记下了,多承小姐指点。”那少女嗯了一声,沿原路快步回转。尤云飞虽非江湖中人,但却自幼生性洒脱,不拘小节,只因诗云子曰读得多了,事事不免遵循礼法。他与杜秋月只相识几日,便已言笑不禁,互诉情衷。岂知和这少女站在一起,别说大气不敢喘一下,就是正眼向她瞧上一眼,也是面红耳赤。

回到**,那老者已等得甚是焦躁。见了两人进来,大笑道:“怎地如此罗嗦?走,走,乖女儿,乖徒儿,拜师去,拜了师便是自家人了。”大踏步走进头上的一间玉室。

这间玉室比尤云飞所居玉室大了数倍,里面空荡荡地,陈设之物也不外乎石桌、石椅,只不过每面墙壁之上都刻有无数文字图谱。那少女道:“爹,我还要拜师么?”那老者道:“你是爹的女儿,拜什么师?要这傻小子拜师。”在西首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来,向尤云飞道:“快,快!磕头行礼。”当下尤云飞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向那老者磕了八个响头,道:“弟子尤云飞拜见师父。”

那老者畅怀大笑,满脸喜悦之色,说道:“好极!乖徒儿,起来罢。”尤云飞依言起身,站在那老者身侧。那老者又道:“南宫飞雁,你也来见过师兄。”那少女南宫飞雁道:“爹,我没拜过师,不作数的,何况我入门比他早,要当也该是师姊啊?”那老者“嘿”的一声,道:“真是孩子话,不作数就不作数。”南宫飞雁见爹爹不再坚执,说道:“爹,女儿不耽误你教好徒儿了。”嫣然一笑,出了玉室。

过了半晌,那老者道:“为师行事但求胸襟坦荡,无愧于心。你既拜老夫为师,有几桩事却须对你分说明欧阳。为师自号‘孤城客’,孤城客便是为师,江湖中的名号日后你自会知晓,目下却不急于一时。这是其一。”指着墙壁上的石刻,说道:“为师少年时机缘巧合,无意之中涉足此间,得承前人遗惠,练成一身神功绝技。其后凭借睿智更加变化,弱冠之年集于大成,终于成就武学一端。这也是福缘深厚所至,天意冥冥,终有此数。玉室墙壁所载武学博奥精深,只是年代久远,无从稽考,故此唯以天赐受之,命其名为‘天赐神功’。此后你务须勤加苦练,不可懈怠偷闲,枉费了为师的半生心血。这是其二。”

尤云飞听他说的郑重,说道:“是,弟子一定谨记在心。”

孤城客叹了口气,又续道:“这第三桩事于你来说虽甚艰难,但也绝非全无可能。为师习成此项神功,前后用了五年时光,你有良师在侧,三年可期圆满。三年之后的端阳佳节,天下武学之士会集湘西铁剑山,以武论剑,推举昆仑问剑人选。此等盛会十载一逢,大不寻常。为师收你为徒的深意便在于此,你此刻总当明欧阳了罢?”尤云飞愕然失措,嗫嚅道:“师父是命弟子……”路上孤城客对他说“让上官天极一偿心愿”云云,尤云飞只道他是一时狂态发作,随口说说。哪知这时隐隐约约听来,似乎这确然便是他的本意。

孤城客双目直视着他,说道:“不错,为师收你为徒,便是期你在端阳之日败尽天下英雄,率众远赴昆仑山天风崖,与剑魔上官天极一争其锋,夺下‘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这是为师的毕生所愿,也是为师对你颁下的严命,倘使你不克此行,那便是违迕师命。三年之后,你我再无师徒之谊。”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尤云飞见他两鬓欧阳发萧然,颇显苍凉之态,心肠一软,说道:“弟子自当秉承师命,竭尽全力而为。”孤城客涩然一笑,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然老天当真要上官天极抱憾而殁,那也是天数使然,夫复何憾!唉,二十年来,中原各派千挑万选的两名顶尖剑士,在天风之巅两番问剑,胜者固无其人,便是能与剑魔上官天极相斗百招的竟也决无一人。照这般看来,再过十年、二十年只怕仍复如此。”

尤云飞不明就里,问道:“师父,咱们这一派的武功与那位上官前辈比较起来,有多少胜算?”

孤城客哼了一声,道:“什么有多少胜算?那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站起身来,手指东首的墙壁,说道:“这一面墙上记录的是内功心法,共分九层,最是高深奥妙。常人修习,练成第一层须得一年时光,其后依次倍之。你想一个人不过有五六十年可活,就是打娘胎里练起,到死之日也难求功行圆满。本门武功所以无敌于天下,倒有大半是借助这寒**之功。此处寒玉乃是采集天地灵气,自然生成。除心火,通经络,妙不可言,在此修习一年抵得过常人苦练十年。待得明日为师助你打通任督二脉,这九层天赐神功便只如信手拈来,得其所哉了。”

尤云飞听得喜不自胜,心道:“杜秋月若知道我有这番奇遇,可不知有多高兴。”心中欢喜之余,想到临行之际未能向她道别,颇感歉仄。他从左至右依次看去,见墙壁上共绘着九幅盘膝运功的人体图形,每幅人形或腹背或四肢另绘有数条虚线,上面注明了穴道名称。尤云飞对于人体经脉穴道只是一知半解,但见这些穴道被无数箭头串连在了一起,而图形之侧更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想来应该是教人运气行功的法门。

正自看得聚精会神,孤城客道:“事事讲求缘法,贪多务得,也不争在片刻。”引他转向北面的墙壁。这面墙壁阔约四丈,上面刻的却是一套剑谱,纷繁交错,不下百幅。尤云飞留神观看,见图中人物蕴藉儒雅,长剑舞动之时,身形飘逸洒脱,便是襟飞带摆的细微之处,也都刻绘得栩栩如生,足见丹青妙笔也是胜人一筹。尤云飞看过一幅又是一幅,心想这位前辈文武全才,俊逸潇洒,昔年想必也是与众人落落难合,是以才会匿迹荒外,辟下这座世外桃源。不知不觉间心驰怀想,等到看完最后一幅图形,早已与图中的人物融为了一体。

孤城客道:“这套剑法虽然精妙,但也决非上官天极之比。此峰之上另有一套神奥无匹的剑法,乃是这位前辈穷数年心血苦心孤诣而创,放眼天下无双无对。然而何以竟会舍此他藏,却是让人难以索解了。你惟有将九层天赐神功尽数练成,方可登峰前去习练,否则真气不足,心魔难摄,立时便有逆气走火之虞,你要切记为师之言。”讲解完内功剑谱直用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一个说得不厌其烦,一个听得孜孜忘倦,师徒相得,甚是欢洽。

天赐神功的内功剑法均已达武学之极诣,因之疑难之处颇多。孤城客见尤云飞遇有疑窦,只须自己稍加点拨,即能豁然贯通,不禁面露嘉许之色。

用过午饭,南宫飞雁自去收拾碗筷。师徒二人回到玉室,孤城客又将西南两面墙壁上的图谱一一作了解释。西首壁上刻的是拳法掌法两套武功要诀。每套要诀分为数十招,每招又另含诸多变化,一招一式让人看来也如剑法一般,闲雅灵动,曼妙生姿。南面墙壁由石门一剖为二,左首刻的是轻功要诀,分为提纵术、凌虚术、腾挪术等技艺。右首刻的是暗器法门,刀、镖、针、丸各类暗器尽数罗列其中,阐述极为详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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