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张氏园中三义侠 隔尘溪畔二仙舟(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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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早二鼓,店内人俱寝息。裘南峰数次催逼上床,杜伏威道:“待小弟也回敬一杯。”于是满斟一大卮酒,暗暗画符念咒,连与裘南峰道:“见只饮此一杯,即当就枕。”裘南峰接酒笑道:“承恩赐,敢不跪饮。”举卮吃下,一时间不觉眉垂眼闭,四肢如绵,昏昏沉沉睡倒地上。杜伏威笑道:“这个才是性格温柔。”独自坐了,将桌上酒肴吃得罄尽。起身剥下裘南峰衣巾鞋袜来束缚了,撩在床头;复寻了店老官上帐的旧笔,书符在裘南峰脸上,将他头脸浑身四肢尽皆变黑;又把头发抖散,打成细辨,倒垂下来,推入床下,然后熄灯就寝。

将及五鼓起来,开房门叫店小二点灯炊饭。吃罢算还店钱,正欲出门,小二道:“且住。为何这般时节,天色未明,便要行路?昨晚有一标致官人与郎君同来,怎的不见,你却独自一人先去?”杜伏威道:“日昨路遇这人,偶尔同投宝店,夜间与我吃罢酒饭,一同上床安宿,及至醒来,不见了这人。检看行囊,我失去道袍一件,不知这厮是人是鬼,有些惧怕,故此赶早行了罢。”小二道:“古怪,古怪!小店从来不曾有鬼,况我又是不怕鬼的元帅,学得个法儿,专要提鬼。什么邪鬼,大胆敢人我门?若被我拿住,抽了他的筋,还不饶他哩!我料那人决是个贼,偷了道袍溜墙走了。”杜伏威趁口道:“是了,是了,贼盗无疑。但房内未曾细看,你还须拿灯到处检点方好。”小二道:“鬼也不怕,怕什么贼!贼经我手,奉承他一顿拳头,打得做鬼叫。”杜伏威哈哈大笑,别了小二出门。心下暗思:“店小二这厮夸嘴说不怕鬼,我今放出那黑身鬼来,看他怕也不怕?”当下且不行路,抄至店家后门黑影中,念动解咒,放裘南峰醒来,侧耳听着。

只见这店小二初时强说不怕鬼,不怕贼,心下实有几分害怕。欲待睡了,虑贼复来;欲要照看,又怕有鬼。踌蹰暗算,不如叫起小三,做个帮手,令小三执了灯,自拿一条戒尺,同进客房里。正有些心虚,忽然见床下钻出一个披头黑鬼来。二人惊得毛骨悚然,魂飞胆颤,大叫“有鬼!”戒尺乱打。原来这裘南峰苏醒,浑身冰冷,头发条条垂下,心里惊疑为何如此。抬起头来,蹬地一声,撞着床顶,额角上磕了一个大块,一手揉疼,一手四围在黑地里们摸,不知是何处。忽见灯光射入来,才知道睡在床下。刚刚钻出头来,早被小三瞧见,喊叫“有鬼!”小二举戒尺就打。裘南峰差认是劫盗入房,大呼“有贼!”小三丢下灯,滚出房去了。小二单身,慌做一团,口中不住叫“有鬼”,手脚酥软了,将戒尺着力打去,却是轻的,故此裘南峰不致伤命。裘南峰迎了几尺,将小二劈胸扭定,灯都踢灭了,两个黑暗里结做一块厮打。杜伏威在后门外听了,笑得跌足。

这店老官夫妻,年纪高大,每夜托店小二管理,二人先去睡了。当夜睡梦中,听得喊叫有鬼,又叫有喊,失惊地撺醒来,夫妻二人忙穿衣服点灯,一同奔出外来,只听得客房里喊叫。老官儿道:“却不作怪!我店中焉得有鬼?怎么又唤有贼?”妈妈胆怯,将灯递与老官道:“我自进去,你叫那小三起来看看。”说罢,两三脚跑入去了。老官儿拄着伞柄,硬着胆,咳嗽道:“呸!鬼怕他怎的?若是贼,径自捉了送官。”正待向前,猛然一阵冷风劈面吹来,呼地一声,将灯吹灭。老官儿吃那一惊,提灯回身,往里就走。不提防门槛傍有一鸡笼,绊了个倒栽葱。欲待挣扎起来,又被鸡笼的蔑头儿将短发扎住;再也挣不脱,灯盏抛在一边,口里也叫起有鬼来,连笼肉鸡惊得乱啼。房内妈妈躲在被窝里发抖,听见老官儿叫得慌,没奈何,只得又点灯来看老官,却睡在鸡笼边。妈妈道:“老官,这不是鬼,你被鸡笼绊倒了。”忙搀起来。

此时客房里兀自喊叫,夫妻同到客房来,看见一个披头黑鬼和小二滚做一团相打。老官儿举起伞柄正欲帮打,裘南峰大叫道:“地方救人!”妈妈听了,止住老儿道:“听他声音响亮,想必不是鬼,你且问他端的。”老官儿高举伞柄喝道:“小二且住手!你那厮是何处横死亡魂,来此作祟?我与你今日无冤,往日无仇,快去,快去!”裘南峰道:“咦!你这老儿,你的眼珠想不生在眶子里的,怎么将好人认作鬼,打得我好!明日和你讲话!”小二提过灯来照道:“你不是鬼,谁是鬼?为何浑身这样炭一般黑的,岂不是焦面鬼?”裘南峰听了,方才分开发辫,低头一看,失惊脚跌道:“晦气,着鬼了。着鬼了!”忙扯壁间一条手巾系在腰下。小二笑道:“你现是鬼,还有甚样鬼敢来魅你?”裘南峰道:“你不知,昨晚同来投宿的那个小后生却是个鬼。明明同他一处吃酒,不知怎生将我迷倒,摄去衣巾,摄我在床下。这发辫与浑身黑,都是那小鬼变弄我的,又遭你毒打一顿,我好气也,我好恨也!”小二道:“倒也好笑。那郎君说你偷他一件道袍走了,故此赶早而去,怎么反说他是鬼?他又说你,你又说他,莫非都是鬼?今夜真是着鬼了。”老官儿道:“据你讲来,你是个人,必然着鬼迷是实。”跳上前,将裘南峰打了两个左手巴掌。裘南峰越发气得爆跳,嚷道:“老头儿这般可恶!你既知是人,为何又打我两掌?我裘南峰可是被人打巴掌的么!”店老官方晓得他唤做裘南峰,陪礼道:“见不要嚷,我这里风俗,凡着鬼迷的,定要打几个左手巴掌,方脱邪祟。”裘南峰低头忍气嗟叹道:“我老裘恁般晦气,难道真实着鬼?”妈妈笑道:“定是你不老成,被那小后生戏弄了。岂有鬼迷人,剥去衣巾的道理?”襄南峰省悟道:“妈妈讲得是,醉后着了这恶少年之手,想他必是个剥衣贼,剥我衣服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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