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柯知县平白地放出杀人心 余大人半青天伸下拿云手(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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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不了,听差已来叩门,说老爷在外问候,要同官医进来诊脉。长卿令洪年回了,县官领官医进诊,长卿道:“学生神气疲乏,先生用药须以养气为主。”官医道:“老大人神气虽虚,停滞未尽,若急用补剂,则关门捉贼,必贻后患;须再用一服利中之剂,后加温补,方邀万全。”长卿唯唯。俟官医出去,密嘱洪年道:“我正气虚惫已极,若再用消导,是速之死矣。文老爷常说,不药为中医。你可收拾清些的稀饭,待我呷一两口,候药送进,你便悄悄倾掉了罢。”洪年见药不效,便遵命而行,向厨下取米煮粥。厨夫说有熬现成的。洪年递上,长卿勉强呷了半碗,觉道肚中颇不受用,暗忖:果是积滞未清,故此作胀。那知肚中连连绞痛,顷刻又泻了六七次,登时肚腹发胀,气喘头眩,不觉长叹一声道:“不意我竟毕命于此,平日致君泽民之念,付之流水矣!克伐亦泻,补益亦泻,此天数也。只可惜素臣书信未寄,受托不终,死难瞑目耳!”洪年爬在床前,泪如雨下,说:“文老爷书信都在老奴身上,但家中夫人公子如何过活,老爷有甚嘱咐,也该说一两句。”长卿道:“夫人贤达,公子朴实,自能苦守清贫,如有缓急,赵日月、文素臣、马负图、袁正斋、廉介存五位老爷可以相倚,余人俱不可干渎。还有一句话是要紧的,须与公子、夫人说知:穷死是要读书,饿死是不可改操的。此外别无嘱咐。”洪年涕泣受命。长卿断了药饵,安心待尽。

洪年守到停晚时候,正要出去上火,忽见暗光中有一人突入,洪年定睛看时,却是余双人家的老苍头,连连摇手,附耳低声,慌慌张张的向洪年说了几句。洪年惊疑不定,悄悄述与长卿。长卿猛吃一惊,沉吟一会,挣扎起来,那老苍头先到外边探望,恰好静悄悄的,别无一人;覆身进来,同着洪年,搀抱着长卿,同到后门口,扶入一乘暖轿,下了帘幔,轿夫如飞抬起。洪年收拾行李,苍头引导,随后赶上,至河边,下了一只快船,四个后生,摇着两枝橹儿,飞也似的,出了水关,到塘河里来。长卿劳动了一会,喘息不休。船中熬起稀饭,老苍头送上,呷了几口,觉得有味,竟把一碗稠粥都吃完了。渐渐鼻息有声,沉沉睡去。洪年欢喜异常,蹲在舱中,屏息而待。长卿一睡醒转,还要稀饭,洪年慌又递上一碗,长卿吃过,催令二人出睡,说道:“这夜里竟未解手,精神亦觉少长,余夫人之言不谬矣!”因问苍头:“那一日捕役来拿,明明见你先进店来,因何以后并不见你一面?县官用计害我,你主母何由而知?文老爷家眷果否避住江西?我与你莫非错走了路头?你可备细说与我听。”老苍头道:“前日老主母见老爷的名帖,因家主外出,无人陪侍,叫人到乡间去请一族侄,往返耽搁了两日,才叫老奴来请老爷。不料正被捕役锁拿。老奴不知头路,忙赶回去报告。老主母即着人到县中打听,后来又逐日差人到寺中探听。昨日一早,就吩咐小人预备船只,说县里老爷心肠极险,手段极辣,老爷好好的,因何忽有此急骤重症?必是他怕着按院,虑罪情急,为此狠毒之计,买嘱官医、厨役,就那药饵饮食之内,下些大黄巴豆,冲墙倒壁之物,以致如此。这船家轿夫俱是本宅庄仆,老奴在寺,候了半日,无隙可乘,直至向晚,才得捉那空儿,请老爷下船,凑巧并没一人撞破,这是老爷的洪福。昨晚那粥熬有人参在内,说老爷久泻气虚,必须培养元气。至文相公家眷躲避何处,老主母实不知道。因六月里边,江西未小姐差人来过,说文相公病在他家,九死一生,亏他家一个丫鬟医好,进京去了。后来文老夫人合家潜避,隔晚那一日,又是未家差人前来问候,故疑心文相公家眷是往江西去了。这些情节,因老主母与文太夫人相厚,故知道他家的事,从未向下人们说。因恐老爷要问,才细细吩咐小人的。”

长卿长叹一声道:“人心之险,一至于此,我所梦想不到!怪是服药进膳,呷汤饮酒,俱增病势,其用巴豆等药无疑!若非你老主母有先见之明,成事之智,我这性命岂不生生的送在他手里?可惜便宜了这奸徒,我若挣扎得动,告诉了合城官员,便与他干休不得!”苍头道:“老主母也曾,这县里脚力极大,诡诈多端,一计不成,恐又施别计。他虽用毒药,却无实据,所使之人,必抵死不承。老爷病躯,岂可再着气恼,再费心神?莫若竟到江西,完老爷的正事为妥!”长卿点头道:“此真至言也!只是文老爷的家眷,为何事窜避远方?我往各处打探,何以俱有惊畏之状?你前日也是那等慌张,系何缘故?”苍头道:“那年西湖昭庆寺中失火,烧死了无数僧人,文相公正在湖上游玩,曾救来许多妇女。有一个姓刘的,将妹子许给文相公做妾。他那边有个太监的侄儿,与姓刘的作对,竟说是文相公同他两人放的火。六月里边,这事发作起来,察院差人拿捉,亏得不在家中,把他一个老家人下了监。又来捉拿家属,却惊动了许多相好亲友,递公呈、具保状,说放火之事并无证据,又无原告,何至连及家属?又亏了匡无外、水梁公两位相公家中,出钱打点,把这事才缓了下去。到了七月尽边,有一个和尚叫做和光,与这察院相好,做了原告,察院出了签,拿了文大相公,正要动刑。忽京里下文书,说文相公直言敢谏,叫察院送他进京,要把御史与他做。察院又怕起来,立刻送文大相公回来,连老家人都放出了监,打发和光回去,把这件事也注销了。谁知到了九月初头,察院得了京中消息,文相公发遣辽东,重又捉拿家属。亏得文家合门于半月前已经逃避,没曾拿着。随后和光又弄了国师的书札来,逼着察院合县里老爷出签出票,着落亲族里邻要人,不知干连许多人家,费了若干钱钞,还当官立了甘结,才得无事。和光不肯于休,逐日叫人察访,又假冒文相公在外结识的朋友来寄信拜望,踩探他家眷的下落。吴江县里,但是与文家沾亲带故的,没一家不被他薅恼透了。亏得文家外避,本没一人知道,所以还没甚大事。前日老爷来问,老奴只认是察访的人,故此得罪,直到老主母见了名帖,说是家爷相与,才知道真是文相公的朋友。那些人家不敢招认,也就是这个缘故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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