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四 追赶队伍的女兵们(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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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子崖老乡家吃完饭刚交初更时分,俞洁二人已走了六十余里,忆严不好动员她们再接着走,决定宿营一夜。第二天一早下起雨来。上午精力足,路也还没湿透,速度还可以。到中午左右已走了三十余里,到了沂蒙山南麓。这时就听见了滕县方向闷雷似的炮声。三个人又是兴奋,又是着急,随便从干粮袋里抓点煎饼渣吃,就着山泉舀了缸子水喝,又继续赶路。

进入鲁南平原,路上的石头少了,脚下困难可多了。先是不断地滑倒,随着就鞋上的泥越粘越重,走几步就粘上一大团,足有四五斤重,不甩掉迈不动腿,总甩就累得浑身酸疼。小河也多,蹚过一道又一道,刚穿上鞋又要脱。忆严和小高是有过锻炼的,索性把鞋洗净别在皮带上,赤着脚前进;俞洁试了试,不行,每走一步都被硌得一咧嘴,便用纱布条把鞋紧紧地绑在脚上。反正已经湿透了,过河也就不再脱呀穿的找麻烦。三个人连跌带滚走了足有两三个钟头,回头一望,都泄了气,他们喝水的山泉旁有棵小槐树,这时还枝枝杈杈看得很清楚。

又走了一个时辰,看看天黑了,雨还不停,再望身后的山还是那么近。忆严想天黑之后更不好走,都精疲力尽了,不如早些休息,明天一鼓作气赶上去。这一带是敌占区,贸然进村不安全,就投到路边这座破庙里来。

大殿地上燃着的木柴还没烧尽,不用说前边的部队在这烧饭来着。她们跪在地上吹了几口,借着火苗的光亮看看四面,见神案两边还扔着些烂谷草、断秫秸。周忆严就催着那两人续上柴禾烤衣服,自己点了个草把,把整个大殿又巡视一遍。从神案上找到用日本钢盔盛着的煮南瓜,窗台上捡起个用碗片做的小油灯。她把油灯点着,钢盔放在火上又煮了一阵。三人靠着火堆用手抓着吃。个个吃得咂嘴舔唇,都说从没吃过这么好的南瓜宴。吃完饭,身上也暖过来了,忆严派定放哨的班次,就叫她俩先睡。俞洁起身去睡觉,刚迈了一步,就叫了声“哎呀”,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咧着嘴吸起凉气来。

忆严问:“你怎么啦?”

“我脚不知叫什么扎破了,痛得钻心。”

忆严赶紧扶她坐下,小高端过灯来照着给她脱鞋。等把鞋脱下来一看,哪里是什么扎的!脚被雨水泡软了,她过河不脱鞋,灌进去的沙子把脚掌磨掉一层皮,露着粉红色的嫩肉,经过刚才这一休息,肿胀得像熟透的桃子。俞洁头一次看见自己的脚变成这样,吓得嘴唇哆嗦起来。

忆严说:“别害怕,干一干就会好的。”

她拿出自己的茶缸子,走到外边雨地里,找积水深的地方舀来半茶缸水。用自己的毛巾蘸着,给她轻轻擦洗干净。扶她睡下去,又催着小高也躺下,自己便到门洞外放哨去了。

屋里的两个人小声吵起嘴来。

“你哭什么?人家战斗部队讲究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你这连轻伤都算不上!”

“谁哭了,别冤枉人好吧?”

“你肩膀直翮扇,干草都响了,还不承认!”

“我怕明天赶不上队伍,心里着急。”

“俺俩抬也把你抬了去,你急的哪门子?”

“我怕咱仨都赶不上!”

“现在急了,早可不听人劝呢!谁的服装不是在哪儿演从哪儿借?偏你这件就非带着走!”

“我不是为了演出质量吗!”

“是看内容哩还是看衣裳哩?这又不是你那上海的剧团,专靠行头装门面。”

俞洁内心里厌恶透了她在上海小剧团的生活,可又反对别人用鄙视的口气谈论那个团体。她认为说那样话的人看不起她的艺术资历,否认她在艺术上的才能。可是跟小高有什么理好讲呢?这个当交通员出身的小姑娘,连内心世界也男孩子化了,而且是那种满身野性的山村男孩。她背过身去不再跟这小野孩争辩。

小高听听没有反响,也就没了吵嘴的兴致,翻个身打起呼来。俞洁一会儿也睡去,而且睡得很死,小高半夜起来去换岗她一点也不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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