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总爱一直盯着我看。”我一惊之下，才发觉这会儿崇祯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眼眸中暗含着一丝深沉的怒意，而这种深沉又绝非是他这个年龄段所应该拥有的。

我急忙眨了眨眼睛，把目光移向远处的亭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没有看你啊。”完了，我怎么能对未来的崇祯帝用“你”而不是“殿下”这下算是彻底死定了。

就如我想的一样，这个心机颇深的少年，很快便找到了我的破绽，“‘你’难道你不知道应该称一声‘王爷’或者‘殿下’吗！还有，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作为一个宫女最好闭起你的眼睛，不要多听也不要多看。”

我很不服气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听话地低下了头，双眼无神地盯着脚尖，再也不到处乱看。丫的，我长这么大居然还被一个未成年人教训，越想越觉着可气。

好像并没有任何征兆，天空一下子就阴沉了许多，原先炽烈的阳光仿佛在一瞬间转了向，抬眼望去，入眼的似乎只剩下那漫天的云朵，以及云层掩映下那空洞的苍穹，清风阵阵，裹挟着零零星星的叶子，在浸着泥土芳香的空气中，几次无意义的费力挣扎，之后就又纷纷落了下来。

不萧瑟，不做作，反倒多了几分坦然。

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开始还以为是幻觉，用余光撇了撇周围的泥土，只见前面的一小片凹凸的土地上还泛着清幽的水光——哦，原来是下雨了。

天色微朦，连带着盖住了大片大片的云朵。细雨蒙蒙，配着御花园中假山怪石的错落搭配，紫禁城中难得的绝妙意境。

皇后拉着朱由检的手，对我道“你怎么还不跟着过来，没听见信王殿下叫你吗！如果想淋雨就在这里站着好了。”

什么，他刚刚真的有叫过我吗，我怎么没听见呢，我抬头看了眼朱由检，他面无表情地和我对视了一瞬，我未再多想，赶紧三步两步地跟上二人的步子，穿过假山和怪石，向右手边的一座亭子行去。

“没想到这天气变得这么快，要是知道会下雨，应该带上雨具的。”皇后淡淡笑着，看着崇祯被雨淋的跟个落汤鸡似的，抱歉地道。

“要什么雨具，嫂嫂看这御花园的景致多好，一场秋雨岂不是更让人觉得畅快淋漓，”说着，他竟刻意加快步子直向前跑，皇后似是有心阻拦，可看着他愉快的样子，只是微微摇了摇脑袋，唇边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种很特别的笑意，特别的甚至可以让我感受到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愫，正顺着那抹别致的笑容在空气中肆意飘散。

“娘娘，这雨越来越大，要不然奴婢回去命人准备雨具。”我在一旁提醒道。

“不用，信王难得进宫一趟就让他好好畅快地玩玩吧。”她顿了一下，微微有点儿感触，“毕竟他外表再如何如何也还是个孩子。要是惊动的人多了，反而令他觉得不自在。”

“娘娘说的有理。”想了想，凑趣儿道：“信王殿下还真是个孩子，您看他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要您抱他，皇上对这个弟弟也是的，居然都不拦着。”一时嘴快，好像说的有些多，我轻轻摇头，“奴婢好像说错话了。”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这个孩子的聪明之处，他专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儿，只有这样才能让有心之人麻痹疏忽，从而才能更好的生存。”

我心中暗叹，原来她什么都明白，不过是两个明白人在一群笨人面前，演绎着彼此心知肚明的东西。

“信王这孩子，从小就极为聪颖，虽然心眼颇多，但人并不坏。”皇后一边看着远处的竹子，一边开口。“可惜，这位信王殿下就是，就是常常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今日见他一直冷着脸，好害怕啊。”既然你不在，就别怪我找准机会小小损你一下。

她轻轻碰了下我的头，顺手替我拂去，衣服上不知何时粘上的树叶：“信王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刚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从小跟着先皇的一位选侍生活，虽然养母对他也是视如己出，可在外人眼里他总是没有母亲的人。他虽然极力掩饰，可是那种心灵上的裂痕，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来是这样！”虽然对他的身世了如指掌，但是听见她的叙述，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没有母亲就是在民间都会遭人白眼，更别说是生在皇家了。

“家庭背景决定性格走向，所以信王从小到大就一直这样。”

“家庭背景决定性格走向！”她好奇地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妄图掩饰自己一时言语上的突兀，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下去：“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没有再说话，对着前方亭中的少年，眼中泛起阵阵怜惜。

是啊，家庭背景决定性格走向，想来他日后的多疑性格也是从小就注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