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说了自己不会问的。”曾静白了我一眼。

好像还真是这样，可是为什么这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被曾静问出来总是透着那一股子的暧昧，我的脸突觉有些烫烫的。

“告别也告别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我重新收拾心情，一脸平静地问。

“也许以后数年甚至数十年不见，难道就不想临了再听我唠叨几句。”曾静撇了撇嘴。

果然，他还是有话要对我说的！

我双手自然下垂，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曾静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道：“你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

“我知道，就是做年伊的影子。”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就是永远不要对年伊动手，不论你将来到了怎样的一个高度。”曾静正色道：“现在就答应我好吗。”

我轻摇下唇，肃容道：“那是一定的。再说年伊姑姑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呢。”这固然是一方面原因，其实话又说回来了，我对付年伊，想来也是有心无力吧。

“你真的能够做到。”曾静好像还是不放心。

“我一定不会对年伊姑姑怎么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将来会对年伊不利，然而我还是一本正经地道：“且不论年伊姑姑对我这么好，我要真的对付了年伊姑姑，岂不是自毁长城，她可是我身边必不可少的高参呢。”

“你明白就好。”曾静的神色有点儿冷，就好像我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担心事成之后会对年伊姑姑不利。”我顿了顿，郑重道：“我在这里对天起誓，自己一定和年伊姑姑共进退。”说着便学着电视剧的样子，对天发起了誓言。

这要是放在现代自然是算不得数的，然而谁叫古代人相信这个，我随手这么一比划吗，曾静那里已经连连摇手。

只听他的语气也软了许多：“我就是这么随口说说，希望你不要忘恩负义，哪里要你发誓这么严重。”

呵呵，这会子话说的倒是好听了，可是刚刚呢，刚刚我要是不左一遍右一遍地保证，我看单凭他的眼神，随时都有可能置我于死地。

“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曾静的情绪有些不稳，语调中竟然透出了哽咽。

“我知道你很在乎年伊的，所以我当然不会对她怎么样啊。”我讪讪笑着，试图缓解怪异的氛围，有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否则你也一定会想弄死我的是不是。”

“我不会。”曾静轻叹口气，半晌才应了一句。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保证。”过了一会儿，曾静忽然问我。

我也懒得去瞎猜，于是开门见山的道：“你的心思我猜不透，你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因为你动了她，就等于是动了自己。”曾静似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对我说了出来。

“哪里会有这么严重。”我没来由的一惊。

曾静也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度出言强调：“不仅仅是动摇，而是从根基上彻底动摇。”曾静轻轻呼出口气：“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努力付之一炬吧。”

我约略有些明白了曾静话中的意思，于是也就适时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转而一脸顺从地点了点头。

因为朱由检和年伊因为某种我所不知道的原因，彼此一直都压抑着对于对方的情感，

当年的自己还作为洛英而存在时，朱由检就已经要求自己作为年伊的影子，现在的自己换了一个身份，因为和洛英的相似，也就自然而然地要成为年伊的影子。

我想要复仇，想要达成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就必须成为年伊的影子，而在朱由检面前装作不知道。

曾静对我这样说，不管是单纯地出于告诫，还是说出于一种暗示，令我不许得罪年伊，这都从一个侧面隐约的证明了——他是知道朱由检和年伊之间，是存在着一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的。

而他，在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许触碰，年伊这一根红线。

尽管对于曾静和年伊我实在是知之甚少，我只是约略知道他们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至于别的再是一无所知。

但是有一点，我好像是可以确定的。

所谓神秘组织——往往也就是意味着是拿不上台面的。先前曾静不是也说过吗，他们是一种不为人知的存在。这样的一句话，不是也从另一方面佐证了我的推断不是吗。

我凭着脑中的思路，继续往下猜测。

既然是拿不上台面的，一种不为人知的存在，那是否意味着不到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他们是断然不会出现的。看得出曾静似乎对整个皇宫的情况堪称是了如指掌，不过想必整个宫里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的。

假使有一日自己想对年伊不利，曾静就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对她下手，而不能有任何的行动呢。

这么说来，好像也就间接解释了曾静为何一定要我保证自己将来不会对年伊做那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了。

“该保证的我已经都保证了，你现在总是该满意了吧。”我抬头，看一眼曾静，笑道。

“对了，还有一样是要叮嘱你的。”曾静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对我道。

我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说。

“我和年伊之所以敢把这一切都直接告诉你，就是因为看中了你是一个妇人之仁。”曾静这一次说的倒是很直接。

“当然啦。”曾静忽然改了腔调：“这也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哦。”我默默听着，等着他往下说。

“你说如果你是主子，你敢用年伊吗。”曾静淡声道。

我凝神细想了一会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道：“你的意思是说，年伊心思太多，这样的人许多主子都是敬而远之的。”

“一点就透。”曾静赞许地看我一眼。

我一时不忙着回答，心里泛起了嘀咕。

的确年伊在和我商量事情的时候，说话都是很直接的，从来不去掩饰自己的心计。

但是我却是一点儿都不反感，但是想到那个小宫女，乃至是之前的雪竹，我都是第一时间就打算好了将来事成之后的应对之策。

唯独对于年伊，我是半分疑心都没有存。

想着多半是因为自己早早就见识了年伊的为人，于是对她总是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

而且，打心眼里我是佩服年伊，我不信她对朱由检没有情，但是她可以教我怎么在朱由检面前得宠，这样的胸襟想着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吧。

这里，我所想的胸襟，绝无一丝一毫的贬义。

“我知道，我不会让身边留下那种心思过深的人的。”我轻轻叹了口气：“当然年伊除外。”

“你明白就好。”曾静好像很欣慰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又是一阵的沉默。

这个时候，我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心上好像是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既沉又不沉，不至于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但又不能被你不痛不痒地忽视掉。

这样一种怪异的感觉，永远都是最难受的。

“夜深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轻轻地开了口，不过这个时候我一点儿都不困。

“嗯。”曾静低低应了一句：“那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曾静向我这里迈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了，我不禁一愣，随口调侃道：“我是人，不是老鹰，这深更半夜的，也是需要休息的好不好。”

“是啊。”曾静慢吞吞地应答。

“所以啊，你快点送我回去吧。”我近乎用了央求的口吻。

结果他还是不动，我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愤愤道：“拜托，你总不是要拉着小女子彻夜长谈吧。”我又一次强调：“带我回去。”

就在我双眼注视着曾静，看看他多久才能给出反应的时候，立时就觉得身子一轻，好么他已经行动起来了。又是那种忽高忽低的熟悉感觉，不同的是这次站在那里话说的久了，想是被风给吹着了，这上上下下的，头疼得厉害。

终于，曾静将我安稳地放了下来。

踩到实地的一瞬，腿都要软了，还好曾静手快，将我扶住。

整个脑袋晕晕乎乎的，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

“你怎么了。”曾静看着我似乎状态不佳。

我本能地揉了揉太阳穴，轻声抱怨道：“头疼。”

“最近天气凉，是该注意一些。”曾静低低道。

“可不是。”我轻哼一声：“的确是这么说，你想想谁没事儿，大晚上的会去一个地方站着聊天，一聊就是将近一个时辰。”

曾静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以后可就不会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曾静又道：“我想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的见面了，先前听说你这里出了状况，才赶过来了，如今知道你即将能出去，那我也就了却了一桩心事。”

“你都知道。”我最近好像总是吃惊呢。

“知道。”曾静冲我笑笑。

尼玛，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就是锦衣卫和东厂，想必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想你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但愿吧。”我轻轻呼出口气。

等我想再次找寻曾静的身影，想和他正式地握手道别时，他已经不见了，我甚至都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高手不愧是高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再次躺倒床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直到早上的时候，我才算是有了困意，然后一觉睡过去吗，醒来的时候觉着格外满足，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我错过了早饭和中饭，直接眼巴巴地等起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