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〇二章 大结局(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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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而过,从不会为谁停留半分。

——然,时间好似特别厚待于他呢。

一袭白衫的男子缓缓地将手掌伸至眼前,细细地端详。

果真,一如十数年前那般莹润光洁,修长白皙,指骨分明。白衣男子长叹一声,抬眸望向窗外萧萧竹叶,莹白月光流泻而下,铺洒一地的光华流转——就似她墨玉般的眼眸里,总是流光四溢,光华潋滟。

“颖儿,已经十八年了。”良久,空气里终是荡漾起这样一声低低的呢喃。白衣男子线条优美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苦涩笑痕,眉眼微微弯了些,“你说过,若是哪一日你不见了,只要我等三年,便会来与我相见。”

“……如今,已经六个三年了,颖儿,你何时愿意前来见我呢?”

窗外弦月高悬。

沉默伫立的黑衣侍卫们一个个都垂眸不言,却又都在心中长长地喟叹。

月夙溟忽觉肩上微微一沉,轻轻侧眸,他望见无忧担心的眼神。无忧轻叹,劝道:“公子,夜深了,歇息吧。”

月夙溟浅淡薄凉的眸光轻轻地扫过无忧眼角额头几道细纹,微微地蹙了蹙眉,轻唤:“无忧。”

“属下在。”无忧垂眸应道。

月夙溟唇角勾了勾,温和道:“你如今,年方几何?”

无忧一怔,抿了抿唇,却仍恭敬地垂眸答道:“回公子,再过两个月又十一日,属下便逾四十四岁了。”

月夙溟听了,却再无下文。半晌,他道:“夜深了,你下去罢。”

无忧抬眸,还待再说什么,却望见眼前的俊朗男子微微仰着面容,望着天幕之上悬垂的弦月,怔怔地出神。在心底长叹一声,无忧垂眸行礼,恭敬道:“属下这便告退了,公子亦当早些歇息,小心着凉了。”

无忧缓缓地退出了竹屋,掩上了屋门。早已候在门外的众人忙凑了上来,然无忧却只是沉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众人原本期待的神色便倏地沉寂下来。

冰凉的夜风缓缓地拂过竹林,月夙溟披着衣衫,坐在窗边的床榻上,望着那一轮弦月渐渐隐没在晨曦的天光中,唇角的弧度渐渐地垮了。

收到落华宫的人送来的消息时,无忧展开纸条,却只是苦笑了一下。

——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前隐入黑暗的落华宫这十八年来一直不间断地在寻找那个人的下落,无数落华宫人踏遍了山川大河,踏遍了这世间的每一处,然而十八年过去,却毫无所获。公子黯然等待了三年,便着所有可以调动的势力一起寻找。

只是……每每带回来的消息,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如今,他也不会在收到消息时抱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每一次公子欣喜若狂地离开,却又失魂落魄地归来。

时间在公子一日又一日的孤独静坐中逝去,却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公子曾言——“这样也好。”

无忧明白,公子极不愿如此的,却又庆幸着如此。他可以一直一直地等下去,那个人回来了,也不会认不得他。

落华宫已经有两年未曾送过消息来了,如今这一份消息,只怕会让公子再度燃起狂喜吧。可他不想看见公子再度被伤害,再度失望,甚至绝望。十八年过去,公子一度病倒,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却还是攥着那一根玉竹簪,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撕心裂肺地咳,却不愿阖上眼眸休息。

他总是想着——若那个人还在,若那个人还在,定不会舍得他如此痛不欲生,定会现身的。可次次,公子都是失望的。渐渐地,公子的眼睛里便再也不会燃起希望了。

无忧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缓缓地握紧手掌,闭了闭眼眸。

一阵微风吹过,细小的碎屑便从他微松的手指间飞扬而去。

天光微霁,无忧转眸望了一眼竹屋里依旧披着外衫倚着床头坐着的男子,长叹一声。

雕梁画栋,装饰精致的一座楼阁里,秋念白手里握着一柄折扇,坐在雕镂精美的红檀木桌边,四下张望着。他身后站着自小陪读服侍的独孤临,侧面坐着一袭浅碧罗衫的美丽少女。少女眉目间多有英气,倒是秋念白的眉目间带着那么一丝柔和的俊俏。独孤临一身黑衣,立在秋念白身后,垂眸望着自家主子坐在桌边不安分地扭着身子四处乱瞟,不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

秋念白脸色一僵,侧眸瞥了一眼身后的独孤临,果真看见后者满眼的恐吓,瘪了瘪嘴巴,秋念白转回脸去,端正地坐好。

片刻后,楼阁入口处的竹帘被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挑开,随即一个一袭白衣的俊俏男子走了进来。然他却未看秋念白等人一眼,而是缓缓转身,换了只手撩起竹帘,而后将右手缓缓前伸,声音温和:“阿颖,来。”

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搭上了男子伸出去的右手,随即一片莲白色的衣袂拂过,三尺青丝如墨缎般泛着醉人光华拂过眼前,一袭莲白衣裙的绝色女子悠雅落座,却是正对着秋念白。

秋念白再度看见眼前绝色女子的风华容貌,登时便直了眼睛。那白衣男子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秋念白却毫无所觉,直到坐在他身边的美丽少女无奈伸出手肘,捣了一下他,他才反应过来。

美丽少女看着自家大哥望过来的不明就里的愤怒小眼神,非常无语地无视了他,而后抬手对坐在对面的绝色女子一拱手,道:“小女欧阳忆颖,见过沧溟楼主。前些日子家兄遇险,承蒙楼主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唇角一勾,她抬眸看向在一旁落座的白衣男子,“还有,忘月公子,幸会。”

秋念白见自家妹妹行礼,忙也拱手为礼,道:“在下秋……欧阳念白,见过二位。”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秋念白,而后看了一眼欧阳忆颖,点了点头。他身边的白衣女子闻言却微微地蹙了纤细的眉,望向秋念白的眸光亦非初时的迷惑与温和:“你不是——唤秋念白么。”

秋念白闻言,忙点了点头,道:“那只是在外行走的化名啦,其实……”他话未说完,便倏地感觉自己放在桌下的脚被狠狠地碾了碾,立时纠结了一张俊脸,哀怨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妹妹。

欧阳忆颖浅浅一笑,无视白衣女子陡然变得冷冽的眸光,道:“沧溟楼主,实不相瞒,因我欧阳在玄风国与藏花国均为大姓,故而哥哥外出游玩时总是会隐去真姓,以真名冠以母姓。哥哥为人虽大大咧咧,却无故意欺瞒之意,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母姓……”白衣女子闻言微微垂下了纤长微卷的眼睫,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欧阳忆颖扫了一眼旁边白衣男子不悦的神色,唇角一勾,又道:“没错,家母早年行走江湖时,皆是以秋姓示人行世。不知沧溟楼主可曾听说过——‘落华双月’?”说到最后那四个字,她微微地扬了一扬语调,却又不易察觉地加重了那几个字的音。

“哼,‘落华双月’已是二十年前的人了,欧阳姑娘谈及此,莫非是想学那些个说书的?”白忘月冷哼一声,语气之中的不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白衣女子却微微抬手覆在了白忘月的手上,唇角缓缓勾起一道清浅淡漠的弧度:“忘月,我想听她说。”白忘月的面色微微一僵,随即便微微地别过脸去,再不言语。白衣女子见状,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白忘月的发顶,面上的神色却是含着一丝宠溺。她转过眸去,看向欧阳忆颖,道:“忆颖,你可以,唤我‘白姨’。”不待欧阳忆颖露出其他的神色来,她便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且来说一说,‘落华双月’——是怎样的故事?”

欧阳忆颖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视自家白痴哥哥投来的敬佩眼神,缓缓开口,唤道:“白姨。”她微微弯了弯眉眼,将二十余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紫雪国,皇城,后宫禁苑。

一袭简单宫装的贵妇倚在榻边,身边正有一个三岁模样的小娃娃在榻上爬上爬下,偶尔伸手挠一挠贵妇,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

“太子殿下到——”门外的太监提高了嗓门叫道。云容抬眸看过去,便正望见一袭镶金边玄色朝服,头戴镶玉束发金冠的雪思墨走了进来。

“母后,儿臣回来了,给母后请安了。”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笑着伸手抱起正吊在云容身上的小家伙,道,“阿朔又调皮了,母后您可不要总是宠着他。”

云容笑了笑,伸手将小家伙的衣领理了理,道:“说什么呢,他可是你弟弟,何况他才多大呀。对了,墨儿,不是说这一趟去北河至少得三个月才回得来吗?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怎么样,北河那边的水灾已经控制住了吗?”

雪思墨点点头:“差不多已经控制住了,救济也都到位了,不过想要恢复大概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母后,儿臣此次回来是想告诉母后一件事情。”他放下怀中的小家伙,正色看向自己的母后。

云容被他这少有的神色震住了,也不由肃容道:“什么事情,需得你扔下北河灾情特意赶回来告诉母后的?”

“——念白和忆颖派人送来消息,他们好像……找到白姨了。”顿了顿,雪思墨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望着母后缓缓地瞪大了眼眸,抬起手捂住了嘴巴,却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榻上,最终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雪思墨长叹一声,抿了抿唇,他抱起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的雪祈朔,道:“儿臣想,母后定是要去一探究竟的,父皇绝不可能放心您一个人去,所以……”

“思墨说的没错。”忽地,一个声音加入了对话,雪思墨转过眸去,正望见一袭紫衫的自家父皇走了过来,他忙垂眸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雪慕远点点头,走到云容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叹一声,劝慰道:“容儿,你先莫激动,这一次倒还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既是忆颖那孩子传来的消息,或许真有那么三分可能。”

云容抬袖抹了抹眼泪,抿了抿唇,道:“可是——可是之前那么多次都……已经好几年没有任何消息了,怎么会……”

“嗯,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冒充,所以——才需要你们亲自去确认。”雪慕远扶起她的肩,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何况——如今四国安泰局面全拜她所赐,大概他们都急着找到她吧。更何况,找到了她,便极有可能找到七弟的下落了。”

云容身子僵了僵,片刻后她抬眸,然她还未开口,雪慕远便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上了她的唇:“容儿,你要信我。”

云容抿了抿唇,点头:“嗯。”

“——算起来我可是帮七弟扛了这十八年的苦差事了,是时候把这个烂摊子扔回给他了。我还答应了你,要一起走遍天下,游遍山河的。”雪慕远搂着怀中的爱人,不无哀怨地咬牙切齿道。

银月国,摄政王府。

“什么?你确定?”年逾不惑的银眸男子腾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

书案前垂首单膝跪着的黑衣男子应道:“属下所言,千真万确。玄风帝姬与紫雪帝后,就在前几日都不约而同地秘密离开了府邸和皇宫,从行进方向上看,是向着苍山派而去。另外,祈安寺的寻白大师也离开了祈安寺,一路西行而来。”

“那青竹山呢?”银眸的中年男子在书案后来回踱着步,蓦地问道。

跪在地上的影卫顿了顿,道:“南宫神医夫妇和阵玄老者已经出发,但——但陛下却没有动静。”

来回踱着的脚步蓦地一顿,片刻后,宫瑾羲一挥衣袖,道:“你下去吧。”

待黑影隐没,他才蓦然闪身至书房门口,推开房门吩咐道:“来人,去请丞相和各部尚书前来!另外,去给本王准备车马行李!”

“是!”小厮领命而去。

一袭银蓝衣袍的俊朗男子抬眸望向天边的残霞,双手背负于身后,半晌他才低低呢喃道:“菱吟,是你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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