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50章:幸福大结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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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听着!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你若死了,朕还回来做什么!”慕容荀厉声道。

王嫱儿苦着脸怨道:“我说过,你若是死了,我们母子相随!是你先死的,你怎么可以骂我!”说着,那一颗颗的泪珠子便叭叭哒哒的落下来。

慕容荀心疼的拂去她的泪,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面颊道:“是朕不好,朕错了。小羊,不许再做傻事,等朕回来好不好?”

“好,我等你回来,你不可以抛下我。”王嫱儿抱着他的颈道。

“好,朕答应你!”慕容荀回答。

“荀,我好累。你知道吗?你死后我都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想着你。”王嫱儿低低的诉说思念之苦。

慕容荀垂下头看着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脸道:“朕也想你。”

“你骗人,若是想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王嫱儿瞪着他娇嗔。那是属于她特有的娇态,也只有在她心无芥蒂的待他之际方才会显露。

慕容荀哪里不知,越发紧搂着她道:“真的,只是朕一时间来不了。”

“你以后要常来看我。”王嫱儿摸着慕容荀的脸喃喃道,疲倦席卷而来,她却强撑着不愿意睡去。

“朕可能办不到,但十七日后朕一定回来,从此再也不离开你!”慕容荀抚着她的背柔声而肯定道。

“我等你……”

王嫱儿终究抵不住疲倦,靠着他熟悉而温暖的胸膛沉沉睡去。慕容荀抱着她,手指理顺她那短而零碎的青丝,朕的小傻羊,真是傻!竟然去跳火台殉葬!他的心不由又紧紧抽搐,心口的伤阵阵刺痛!

他忙调息稳神,来见小羊,果然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她总能轻而易举的挑动自己的情绪,小羊呵小羊……

慕容荀缓缓躺下,将王嫱儿整个拥在怀里。后者潜意识的挪动着身体,如猫儿一般蜷在他怀里,一双细臂因惊恐他的离去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他拉着她的手轻哄道:“小羊,别抱这里,朕会压着你的手。”说着要轻拿开,她却抱得更紧!

慕容荀苦笑,只好在她耳边哄道:“小羊乖,朕不走,你抱着朕的颈可好?”

怀里的人似乎不瞒自己的睡眠被打扰,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便没了声响。慕容荀伸手将她被自己压着的手臂抽出来握在手里,她似乎抽搐了一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慕容荀心疼的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小羊这是害怕自己会走。朕的小羊,原来如此依赖朕。

“荀……”她似乎感受到她的亲吻,微微扬起头,嘴角有满足的笑意。她又动了动,在他怀里挪了又挪,有些笨拙,大约是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他伸手抱住她,怕她挪出事来,她扭着身子有些不情愿的又动了几次,闭着眼一双手却没个安稳,总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慕容荀原本谨记破六子的话语,切不可动气、动怒、动情,不可大悲大喜,可赶到她身上全都是那般难做的事情!

“小羊……”慕容荀低哑的唤了她一声,她再这样不安生,他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王嫱儿并不理会,她潜意识里只是要找到一处最舒服的地方安睡。可因为怀胎的缘故,总睡得不舒服。她又挪了几个位置,腰上似乎有力道禁止她的挪动,令她很不舒服。再翻了身,紧紧贴着那熟悉的温暖,她伸手摸索他的颈,然后心满意足的抱着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去。

怀里的人终于安稳下来,慕容荀却不安稳了。这该死的小羊,睡着还能点火!他不得不再次调息,嗅着她清甜的气息却越发烦躁。该死!

“荀……”她在他颈间的唇动了动,软软的唤着他的名。

“嗯。”她今晚总算不是抱着他喊爹喊哥了,朕的小羊呵……

他无限柔情的揉着她的发际,怀里的人再没有动静,均匀细弱的呼吸绵长而温热,触动着他的心绪。

慕容荀便这样抱着她,偶尔低头在她的额际吻了吻,并不愿打扰她的安眠。

窗台上传来轻响,便听阿吉的声音道:“国主,时辰到了。”良久不见有人回答,不由又唤了一句。

“朕知道了。”慕容荀郁闷的皱起眉头,看着怀里睡得极安稳的小人,心里有浓重的不舍。

慕容荀喟叹着,只得轻轻将她抱着自己颈间的手臂缓缓的拿下,生怕惊动了她,接着自己方才要缓缓起身。

王嫱儿却似有所感,睡梦中骇了一跳伸手反而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

说实话,慕容荀此刻心里是极欢喜,他几时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简直是喜不知言。可此刻却不是他惊喜的好时机,他只得无奈的哄道:“朕去倒杯水喝,小羊乖……”

良久怀里的人似乎又安稳下来,他方才将她的手缓缓的挪开,坐起身子看着她的眉眼,伸手轻抚着道:“等朕一会。”

他缓缓起身从她梳妆台前拿了眉笔过来,便细细的给她将眉画好,方才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心中纵然不舍,也总要离去。

“等朕十七日,小羊。”慕容荀抚着她的小脸,站起身毅然决定离去。

“荀……别走……”身后的响声,令他惊骇,她醒了!

转身可不是看见她已张开眉眼,一双干净清透之明眸含泪凝望着哀求他一般的模样。他心中一紧,哪里舍得!不免回来抱着她哄道:“小羊乖,别哭……”

“别走……”王嫱儿缓缓的闭上眼,她方才行为不过潜意识的张眼留住她,整个人其实尚且在睡梦中。

“小羊……”慕容荀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会犹豫不决,竟然这样恋恋不舍!好不容易哄睡了王嫱儿,他这次不敢言语,小心轻手的将她安置好,才要悄然离去,手上却似有东西勾住。细看才知竟是她的手不知何时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衣袖!

“国主!有大批人来了!”阿吉的声音有些急促,国主如可不能动武,若是被那些人撞上如何是好!

“你进来。”慕容荀却道,阿吉疑惑跃进殿内。

“刀。”慕容荀伸手道,阿吉立即将刀递上去。才发现竟然是娘娘紧紧抓着国主的衣袖!

慕容荀断了那衣袖的一觉,将她的手小心盖进被子里,方才转身与阿吉跃出内殿离去。

只是这一次,王嫱儿却没有再惊醒,也不知是否因为那一角衣袖的缘故。总之这一觉她睡得极安稳,那长时间的不眠,令她早已经疲惫不堪。

缓缓张开眼之际,便看见王乐和皇甫云都焦急的看着她,她有些痴傻道:“怎么了?”

“小妹,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王乐忙问道。

王嫱儿感觉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我很好。”

“皇甫?”王乐看向皇甫云,后者伸手给王嫱儿诊脉,过了阵子方才道:“确实没有大碍,连并原先那些郁结之气也消散了不少,看来真的只是睡了一觉,乐兄不必担心。”

王乐听言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紧绷道:“那我们走吧。”

“也好,殿中之物我已吩咐收拾妥帖。娘娘的身体也有好转迹象,即刻便动身。”皇甫云回道。

王嫱儿听得莫名其妙问道:“去哪儿?”

“小妹,晋军攻破了豫州,许昌,已往洛阳而来。三哥与镇国候决议将皇室贵胃先送出洛阳往长安,你便与国主一并往洛阳。”王乐解释道。

“那三哥呢?”王嫱儿问。

“我会同你们一道前去安排,小妹放心。”王乐安抚道,一面已经让众人准备收拾妥当。

王嫱儿却道:“不,我不走!”

“小妹!”王乐严肃看着王嫱儿,她现在可是怀有遗腹龙子的太后,她可知她若是被留为人质对于大燕来说是何等重大之事!

王嫱儿自然明白,明白王乐和皇甫云的苦心。但是她不能走!她要等他回来!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三哥,我睡了多久?”王嫱儿却问。

“两日。小妹,你不要执拗了,这一次关系的是我大燕国,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来。如今你在皇室贵胃,朝中重臣心中有极高的地位,若是你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王乐知道这个小妹的性子,大是大非前是极明白之人。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等他,他没死!”王嫱儿坚定道。

王乐错愕的盯着她,国主死了这么久,小妹竟还这样想!连并一旁的皇甫云亦劝道:“娘娘,此地不宜再留。国主临终时命臣要保护好娘娘,臣不能让娘娘留下。”

“不,你们相信我。荀来找我了,他保证他十七日之后便会来找我,以后再也不会抛下我的!我不走!”王嫱儿骨子里可是极其倔强之人!

十七日?王乐与皇甫云对视了一眼,算起来便是七七四十九日,难道国主真的要带走娘娘?还托梦让娘娘等着!可孩子尚未出世!这不是一尸两命吗?

“我饿了,我要吃饭!”王嫱儿张嘴道,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骗她!

“好!”这是王嫱儿自慕容荀死后第一次说自己饿了,二人尽管心疑,还是忙吩咐宫人去备来膳食先让王嫱儿吃食再说。

王嫱儿起身,下意识感觉自己手心还抓着东西,抬起手来细看!眉眼里的神采越盛,这是荀的衣袖!他真的来过!不是梦里,是真的!她不由捂着嘴欢喜得哭泣出声,他没死!真的没死!

她忽然站起身跑出殿外大喊:“你来过是不是,荀……你来过对不对!我等你,我一定等你,你不要抛下我!”她哭着抱在殿门处,他真的没死,他没有抛下她们母子,他没死!巨大的喜欢将她满满的覆盖,她喜极而泣!

“小妹!”王乐抱着她,小妹……

皇甫云也忍不住眼热,转过身去咽了咽气息方才回身道:“娘娘,国主若是没死,为何要立新帝,为何要托付后事?”

“你们看!”王嫱儿伸出手里的衣袖。

“他来过,不管你们信不信,他来过。他让我等他,让我好好养着等他回来!我不走,我不要走,我要等他回来!”王嫱儿抱着王乐的臂道。

“小妹,我们先用膳,先不哭好吗?”王乐将她抱起来道,地上这般寒凉。

王嫱儿擦了泪点头道:“好。”便果真认认真真的用膳,似乎胃口极好。可一旁看着的皇甫云、王乐却有一股想落泪的心酸。下意识将王嫱儿手上的衣袖归结为因她自己思念而做出的事,这如何能不令人心酸?

用了膳,便有宫人替她梳妆,她原本很安静,直到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她的泪又忍不住滑落。

“小妹,别哭了。”王乐长叹了一口气。

“三哥,你看我的眉!”王嫱儿盯着王乐道。后者这才惊觉,小妹的眉自那次被火烧过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恢复从前的眉色,今儿却如画翠黛一般!

“是他帮我画的,三哥,是他亲手帮我画的……”王嫱儿伸手抚着自己的眉,泪水连连,真的是她的荀画的。

王乐忽然伸手拉开她的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眉,他见过慕容荀为王嫱儿画眉。这样的描画,正是出自国主的手笔!嫱儿自己画不出这样的眉色,宫人更画不出这样的眉魂!难道国主真的没死!

王乐有些难以置信,有些磕磕巴巴道:“你们都出去,皇甫留下。”

待宫人鱼贯而出,王乐认真的问王嫱儿道:“告诉三哥,国主说了什么?”

“乐兄,你也信?”皇甫云惊疑道。

王乐抚着王嫱儿的眉道:“我见过国主给小妹画的眉,除了国主别人画不出这样适合小妹的眉色,更难以如此贴切的描出小妹的眉魂!”

“荀他真的有来,他说再等十七日,他就会回来陪着我们母子。他还说我瘦成这样他不喜欢,说让我好好养着等他回来,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王嫱儿肯定道,她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皇甫云坐下身来,缓缓道:“说起来,我们都不曾见过国主遗体。全部都是按照师父的意思操办,难道是师父用什么秘术可以起死回生?”

“没错,一定是这样。我竟然都没察觉破御医这些时日不在!”王嫱儿细细回想,才发觉自己前些日子让悲伤冲昏了头脑,竟遗落了许多细节!想起来便后怕,若是自己真的跳火死了,荀回来之后又该如何?可不是真的生死相隔了!

“娘娘,即便如此您也得跟小国主去长安。这里臣会带兵死守,但娘娘不可有事,您现在是大燕国之母!您可知道因为你跳火台的壮举,不仅赢得了朝臣的尊敬,还赢得了皇亲贵族的认同。连并那些女儿被殉祭的大贵族,也因为您的壮举而心悦诚服,还劝自己的女儿该向您学着点,说这才是大燕第一国主的女人该有的气魄。如今即便小国主,恐怕也没有您的威慑力大。所以大燕成败,您如今可是重中之重!”皇甫云解释道。

王嫱儿自然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行为竟然为她赢来这样高的名望,可她却道:“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走!洛阳乃是大燕帝都,本宫乃是大燕的太后!这里是大燕第一国主的皇陵!本宫要守在这里!劳烦镇国大将军告诉我大燕将士,本宫就在洛阳城的帝陵守着,如果他们退下来,本宫便再无凭借,本宫绝不舍下帝陵!”

她眸光坚定,瘦弱的身子迸发强大的坚毅。那样的光芒微微刺痛着王乐、皇甫云,他们在她身上,真正看到一代皇后的尊贵与威严。即便是从小看着王嫱儿长大的王乐,亦不由赞叹与自豪。这就是他的小妹,他们王家的女儿!大燕国的王皇后!

皇甫云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为何国主会为眼前的女子而几疯狂,甚至死于她之手也无丝毫怨言。他原本不明白,甚至即便她为国主殉葬,他心里依旧残留有一丝不解。可如今,他才彻底明白!这样灿胜明珠的女子,值得国主为她倾尽一生!值得闵襄为她守望一生!值得谢廷为她疯狂!

她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却是他见过最耀眼的女子!她柔弱而坚韧,瘦小的身体却能爆发强大的信心与毅力!她便是他们大燕国的国母……王太后!

“臣明白!娘娘放心,臣定当誓死保卫洛阳!乐兄,小国主便拜托你了!”皇甫云跪地道,他的命本就是要留着保护王太后的!

王乐此刻再说不出劝离的言语,他即便不舍,即便担心,即便忧虑,却再也劝不出一句让王嫱儿离开的话语,最终他只跪地道:“小妹,这一跪是为大燕的百姓!小妹,三哥以你为傲!”

“三哥快起来!”王嫱儿忙扶着王乐道。

“小妹,三哥不再劝你走。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自己说的,国主让你等他,所以你自己千万不可以有事知道吗?”王乐握着她细弱的臂膀道。

“是,我知道!我绝不会死!一定会等他回来!”王嫱儿点头,眼里的光芒那样神采飞扬。

“好,至于大哥便由三哥先照顾着。”王乐又跪地拜了一次,方才起身毅然离去。

小妹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作为帝师的他,不能再感情用事!大燕,不能在他们的手上亡了!即便要他王乐赴汤蹈火,他也要誓死保卫大燕!只为国主!如此胡人、汉人又有什么所谓!

大燕十五年,大燕战神国主亡,新帝登基月余,晋军便一路所向披靡直插洛阳城而来!

大燕自长江大败以来,国力大伤,又逢西凉国、北柔然滋扰,精疲力尽。加之大雪绵延数月,各处灾情不断,若非慕容荀筹谋惊人,运筹帷幄,早已瘫败。

先时各国因慕容荀之存在而有所威慑,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慕容荀乃是当今第一战神,即便长江大败,他昔日的辉煌震慑依旧存在!那大胜的晋军亦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谢非、闵襄等人都知道,当初大胜,胜得侥幸。他们都十分清楚一点:慕容荀此人绝不可小觑!

然当确定慕容荀确实亡故之后,原本便一直在边境蓄势待发的晋军便开始攻城拔地!驶入破一般收复关山!加之边地与南晋国常有往来,又有多数汉臣有心向之。加之慕容荀先前为逼迫王嫱儿回归,又放出那些流言,更加速了边境城池纷纷倒戈之像!

一时间大燕危急,晋军已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兵临城下!

只是到了洛阳城下,晋军再不能如从前一般轻易攻克城池!竟是无论汉民、胡兵,满城备战!那守城气势竟然空前高涨!

“怎么回事?慕容荀那般可耻的作为,洛阳百姓为何如此拥戴?”谢非不明白。

闵襄似乎早已料到,只是他意已决,如今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一定要破洛阳,找到嫱儿!收复中原,带回他心爱之人!从此绝不许任何人逼迫她离开!

自王嫱儿走后,他尚且买醉了三天三夜,若非被谢非打醒,告诉他王嫱儿是被迫离去!恐怕他还要以为后者是心甘情愿而走!他简直就是愚蠢!若是嫱儿愿意回去,为何当初还要离开洛阳!慕容荀那样血腥的作为,她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回心转意!嫱儿分明就是不得已而离开,他竟然愚蠢的看不懂!

“报……”

“进来!”谢非喊道。

“启禀二位大将军,据查报:洛阳城之所以固若金汤,乃是因大燕太后出言:洛阳乃是大燕帝都,她乃是大燕的太后!洛阳城有大燕第一国主的皇陵!她要守在这里!她还昭告大燕将士,她就在洛阳城的帝陵守着,如果他们退下来,她便再无凭借,她绝不舍下帝陵!”来报着言。

“你说什么?”闵襄手中的茶杯落地,他不信!从建康出来,他便猜到慕容荀会死多半和嫱儿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才火急火燎的杀来,就是怕迟了救不着人!只听闻大燕尊她为皇太后,他方才没有打出交出王家女,他们便退守的旗号!

“仔细说清楚,就算她是大燕的太后。凭借她身为汉女出身,贵族大将嫡系鲜卑兵也不可能有此反应。”谢非问得一针见血。

“启禀二位将军,您们有所不知。听闻这位太后忠贞刚烈,大燕第一国主殡天礼上,竟抱着前国主大刀跃火献祭,所幸被人救出。后一直在邙山守帝陵,此番那小国主并一众皇亲贵族等已转移长安而去,唯独这位王太后坚守帝陵,不肯离去!大燕国上下,无不对此位太后尊崇敬仰,视之为圣母!”报信者言语中不禁对这位太后也产生了好奇以及钦佩,这在行军之中可是万万要不得!

果见谢非一剑便将来报者抹杀道:“动摇军心,杀无赦!”

闵襄面色泛青,捏着泛白的指节难以置信。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必然是嫱儿,可是为什么?她心里爱的人果然是他,所以杀了那人还要跟着一起赴死么?!

嫱儿,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狠心!

“闵兄!”谢非有些担心。

“强攻!既然如此洛阳城大部分的精锐必然护送小国主去了长安,如今洛阳不过是一座虚有其表的空城。强攻!”闵襄却道。

“闵兄……”

“既然将如此精密的情报送给我军,根本便是要动摇我军军心!守城之人必然是皇甫云,此人通常剑走偏锋。想要打击我退回去,休想!这一次,必然收复中原!无论如何,都要将嫱儿带回来!”闵襄站起身掷地有声道!

“好,我这便去部署!”谢非相信闵襄的判断,只是守城之人却是他,眼中不由浮现那红衣妖娆的绝色之人。这人倒果真是胆大,若非有闵襄在,他还真不会如此轻易决定立即强攻!

皇甫云眉头紧锁,他已经确定对方的大将里一定有闵襄!太狡猾了,竟然戳破自己的计谋。他原本是想等待护送小国主去长安的精锐回援,那么晋军想拿下洛阳绝无可能!可如今……

“报……侯爷,太后娘娘亲临!”来抱着明显对王嫱儿尊崇有加。

“快请!”皇甫云忙起身相迎。

“娘娘,此地危险,您如何还来!”皇甫云见到王嫱儿,忙跪地道。

“将军不必多礼,守城如何?”王嫱儿日日焦急,还有七日,还有七日!

皇甫云陈下脸色道:“不瞒娘娘,恐怕撑不过五日。”

“什么!”王嫱儿差点站不住脚跟。

“因为精锐多护送小国主往长安,晋军又识破臣的计谋,连日来强攻不断,我洛阳军民恐怕难以承受!”皇甫云坦白直言,心道若是太后休书一封去给那闵襄,也许有转机。不过旋即他立即扑灭这样的想法,他们如今是各为其主,自然要各凭本事。

“是他对不对?”王嫱儿脸色微白,猜到了攻打洛阳之人。

“是他。”皇甫云也明白王嫱儿所指何人。

王嫱儿叹了一口气,挥手散了屋内之人道:“是因为我,我离开建康时曾说过,我等他收复中原,还是我造的孽!”她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娘娘快起,地上凉!”皇甫云忙扶住她,又道:“即便没有娘娘,如今我以大燕国的国力以及形势,邻国自然都虎视眈眈。南晋国一直有中原一带,边境本就常有干戈,并不在这一日两日功夫了。国主在时,他们尚且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国主不在,自然都欺上门来!”

“能不能守住七日,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王嫱儿起身道。

“臣定当誓死保卫洛阳,娘娘放心!”皇甫云心中那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如今各为其主,他不能为难娘娘,也不该为难闵襄。

一夜春风送,洛阳城银装素裹间点上翠装,枝头破雪而出的生机,昭然显像春日的到来。王嫱儿伫立在陵前,阿蛮等一众护陵精锐便在一旁守卫着。

刘德喜一旁伺候,远远便能听见厮杀声。城破了,不过第五日,终究还是破了。镇国候早早命人传信而来,太后却领着一众人在陵前守着,没有半分离去的意思。

“娘娘,臣无能。”那自外方而来尚且有些狼狈的皇甫云惭愧道,他没办法坚守七日。

王嫱儿扶起皇甫云道:“将军必然已经尽力,城中区区二万人马,尚且无精锐。能抵挡北府军五日来的强攻,已相当不易。”

“阿蛮将军,请务必守住帝陵。”王嫱儿定定的看向阿蛮,她虽不知道慕容荀为何要她等十七日,但她明白帝陵绝不能毁。他一定在里面,他一定在的!如果毁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他不能出来,那么这一次就换她来保护他!

伸手抚着腹部,王嫱儿缓缓道:“孩子,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护住你父皇!”

“是,娘娘。”阿蛮跪地领命,这一次是心悦诚服的领命。在他的心里,已经完完全全承认了这位太后。至于是什么时候认可,或许便是在那一次的殉葬,又或许是在她坚持守护帝陵,也可能是在这一次她冒着被俘的危险也要留下来坚守帝陵。

“侯爷,娘娘就拜托您了。其余人随本将来,为守我大燕国主而战!宁死不退!”阿蛮挥起刀,喝令而下。

“宁死不退!”将士们将手中的刀挥起,他们是慕容荀亲卫军中的精锐,对这位国主有近乎膜拜的敬仰,更对如今这位守着帝陵不肯离去的太后充满尊敬。他们要守住帝陵,他们要保护好国主的陵墓,保护好他们的太后,即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王嫱儿揪着刘德喜,指甲甚至抓进后者的肉里。没有人知道她看上去那般庄严平静,实则早已慌张异常。

“娘娘……”刘德喜担忧道。

“没事。”王嫱儿摇摇头,她不是害怕兵临城下,她是害怕见到闵襄,很害怕。如果城守住了,那么他们便可以永生不想见吧。可如今,只怕很快又要见上。她是一定要守住慕容荀的陵墓,若是他不肯,她该怎么办?以死相逼吗?她知道闵襄不舍得她受苦,可是她又怎么可以一次次让他为自己牺牲。

他如今是晋军的大将军,她不应该为难他。可是她不能舍下荀,她不能!荀,我该怎么办?

“娘娘,各为其主,想必都是明白的。”皇甫云心情又怎会不纠结,只是他对闵襄没有那一层的愧疚。

王嫱儿走近墓碑,伸手一字一字的抚着上面的字,仿佛那就是慕容荀,她喃喃着:“荀,我不能让你有事。还有两日,你会回来的对不对?不,你一定会来带走我的!”

“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回来。”王嫱儿站起身,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保护他。

厮杀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激烈,显然阿蛮已经与晋军对上阵。

皇甫云站在王嫱儿身前,手上的弓早已经搭上三支羽箭,他的任务是保护娘娘!即便是死之前,也要确保娘娘无事方才可以去死!

王嫱儿紧紧的抓着刘德喜的手,片刻却道:“刘公公,帮我把刀拿来!”

“娘娘!”刘德喜惊道。

“娘娘不可妄动了胎气,臣必然会护住娘娘。”皇甫云亦是劝道。

王嫱儿却摇头:“把刀拿来。”那样她才有安全感。

二人无法,他们根本没办法忤逆这位看似柔弱却执拗得可怕的太后。

厮杀声一直杀到了黄昏,持续了整整一天。可以想象是有多么激烈,可以明白阿蛮等人是如何奋死抵抗!

“娘娘!”不知是谁一声悲呼,一声声高喊零落而悲壮。

王嫱儿紧紧握着刀,她知道这是阿蛮他们在告诉她,他们尽力了!

“阿蛮将军,本宫听到了!本宫跪谢列位英豪,多谢!”王嫱儿臃肿的跪地,朝着阿蛮他们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这些都是为了守卫帝陵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忠烈之士!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先到来的人不是闵襄,而是谢非。王嫱儿忽然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只要不是闵襄,她便能坦然相对。

“放下手中武器,本将饶尔等不死!”谢非那银白色盔甲料峭中血色晕染,上面洒的都是大燕将士的血!

皇甫云并没有放下弓箭,他现在听命的是太后!

“本宫生死由本宫而定,本宫想生便不会留在此处,本宫相死你也拦不住。此处乃是陵墓,晋国向来崇尚兼爱仁德,必不该为难死去之人。本宫乃遗孀,此生谨守皇陵,必不与朝廷有任何干系,请将军回!”王嫱儿的声音清亮而清晰,她缓缓走在皇甫云面前对着谢非一字一句道。

在她对面,是晋军精锐的北府军,上千支箭对着她,她却云淡而风清,面色沉静如水。雍容素雅的孝衣衬托她净瓷一般的面容独有一股出尘不可侵犯的气质,那是谢非从未见过的王嫱儿。若非早知她便是昔日的阿嫱,他恐怕要以为二者只是生得相像,而并非一人。

“王太后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本将自然不会为难死人。只是您贵为大燕太后,声望又如此之高,本将却不得不防。即便太后清高,不屑于军政朝务,只怕有心人却不这般想。故冒犯太后,还请莫要为难本将。”谢非也不是随便好打发的。

王嫱儿眉头微扬,原来非大哥也会耍嘴皮子。

“谢大将军若不放心我一介身怀六甲之女流,大可令北府军驻守此处,隔绝本宫与外界之一切往来。如此本宫便是有天大的名气,难道还能跳出北府精锐之掌心?”王嫱儿言笑晏晏而反击。

闵兄,你怎么没提醒我你这小娘子还是如此牙尖嘴利之人!谢非心中无奈轻笑,嘴上却道:“王太后言笑,既然太后问心无愧,不如随本将一走,又有何惧?难道我谢家子弟还能为难俘后?”

“放肆!想俘虏我大燕太后,先问问本侯手上的箭!”皇甫云说罢三根羽箭齐发,北府军三人应声落马。他弓上便又迅疾搭上了三根羽箭,眼看又是要齐发!

北府军正要反击,谢非却喝道:“住手,本将来!”

皇甫云一双美眸冷冷盯着谢非,下手并未因他所言而手软!他的箭术准而有力,饶是谢非也被逼迫得有些狼狈!

“美人,你还真下得了手!”谢非囔囔道,身后一众北府军哄然大笑。原来他们大将军是在调戏对方的美将军!

皇甫云面色铁青,下手更狠!谢非心中暗叹,这人还真下得了手!再不反击,自己就要被射成马蜂窝了!长剑反转,便直逼皇甫云而来!

皇甫云弃弓拔刀,不相退让,美眸微扬,心道怕的就是你不近身!

“谢大将军,别来无恙。”皇甫云忽然间的问好,绝美的容颜冷冷笑开,令谢非不由一怔!下一秒心道不好,可是已经迟了!不由苦笑,他竟然中了对方的美人计!对方可是个男人啊!

天知道皇甫云压根没使用美人计,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么一小笑,竟然杀伤力这样强大罢了!

谢非朗笑一声,长剑绕了皇甫云的刀甩开,伸手将后者拉入怀里!

皇甫云如何肯,手上一枚银针再发,翻越而起,跃立在王嫱儿身边道:“谢大将军既然已经中毒,奉劝还是快快回去寻求解药。”

“本将以为,既然是你下的毒自然只你有解药。也罢,众将听令,退守三百里。”谢非却笑道。

皇甫云挑眉看向谢非,只躬身对王嫱儿道:“请娘娘示下。”

“既然谢将军自愿为俘虏,却之不恭,收下吧!”王嫱儿淡淡道,眉眼看向谢非,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更令她惊讶的是那方北府军眼见他们将领如此,竟全数听令退守,不问缘由!谢非,果然非寻常之人。北府军,果然非寻常之军。

皇甫云听言便要给谢非上绳索,却听一声:“且慢,可由本将换谢将军?”

王嫱儿一怔,缓缓看向来人。一身戎装,改不了他一双温如夏阳之凤眸,冷不去他那情深意重的情意。

“闵将军说笑了,非换与不换……”

“嫱儿,你知道我不会伤你。”闵襄却打断道,根本不顾还有他的将士在。

王嫱儿背过身去,一行泪缓缓而落,闵大哥……

谢非沉凝下脸色,挥手示意闵襄身边的副将将其余人都带走。这可是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晋军退去,余留场上五人。谢非搔了搔头道:“本来以为我搞定这边你才会来,来的还蛮快嘛。”他有意不让闵襄撞来此处,看来还是被后者识破啊!

“嫱儿……”闵襄根本不理会谢非,他举步走近王嫱儿。皇甫云护主的拦住他,谢非伸手想拉住皇甫云,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这人的毒还真霸道,跟他的长相一点都不搭调!

“闵将军,各为其主,请自重。”王嫱儿背着闵襄道,却字字穿透后者心扉。

皇甫云拦着他道:“请闵大将军退后。”

“嫱儿,一定� ��这样吗?”闵襄站定在那里,看着背对着他的王嫱儿,揪心揪肺般撕扯的痛他却依旧隐忍着。

王嫱儿扶着刘德喜缓缓道:“闵将军,请走吧。”她何尝愿意走到这一步,可如今她还有何可说?最好的便是斩断所有关系,哪怕是被恨都好,她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嫱儿,有什么话你也要当面说清楚。你知道我不会恨你,可总要让我明白。”闵襄伸手推开皇甫云,后者自然不肯相让。

王嫱儿伸手抹了泪转过身来道:“好,你问吧。”

“为什么?”闵襄看着她,为什么她既然杀了他,那人也死了,为什么还要守着他的陵墓!

王嫱儿脸色苍白,显然她太疲惫了,下腹甚至已经在微微作痛!

“我……”王嫱儿有些目眩,伸手忙扶住刘德喜,后者忙道:“娘娘!”

闵襄见此哪里还忍得住,伸手便将皇甫云推开,拦腰抱起王嫱儿道:“怎么了?”

“没事,你放我下来!”王嫱儿伸手拉着皇甫云道。后者忙上前将她扶下来,一面伸手诊脉。

“如何?”闵襄扶着王嫱儿焦急问道,一旁的刘德喜算是看出门道来了,这个晋军的大将分明是对娘娘有非分之想!

皇甫云皱眉道:“娘娘,臣给您的参片先含一枚。”王嫱儿点头照做,额头冒着虚汗,却推开闵襄靠向皇甫云道:“扶本宫回去。”

“诺。”皇甫云不敢怠慢,忙扶着王嫱儿。

“等等,本将的解药!”谢非被无视得十分郁闷。

皇甫云淡淡道:“暂时死不了,刘公公,将此人带走。”

王嫱儿下腹痛得越发厉害,当即捂着腹部缓缓弓下身来道:“将军,抱本宫回去!”

“娘娘!”皇甫云方才已察胎像不妥,当即要抱起王嫱儿,不过闵襄还是抢先了一步:“我来。”

王嫱儿痛得抓着闵襄的袖口道:“放开我。”

“嫱儿,别再说了。”闵襄这一次并不退让,抱着王嫱儿便走下帝陵。

皇甫云这回倒也没坚持,伸手将一枚药丸递交给谢非道:“吃下它。”后者十分听话,让吃便吃。

皇甫云张口欲说什么,最终只是冷冷扫了谢非一眼,便大步追上闵襄。

谢非却咧嘴一笑,骚骚脑勺,见刘德喜奇怪的看着他,他忙正色跟上去,根本没什么中毒的迹象。看来美人还是很关心本将的,这么快就给解药了。不过解药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越美的东西越带毒啊!

内殿王嫱儿正休息,皇甫云缓缓喝着杯中的热奶道:“闵兄,娘娘这般也是为你好。”

“发生了什么事?”闵襄却问。

皇甫云摇头道:“本侯言尽于此,谢大将军身中之毒只要贵军不对有所娘娘逼迫。时间到了,本侯自然会将解药奉上。”

闵襄看向皇甫云,二人之间若非各为其主,本该是极好的朋友。

“那么我就等她醒来亲自问她。”闵襄站起身欲走进内室,却被皇甫云拦道:“请将军自重。”

闵襄苦笑道:“我要进去,你拦不住我。”

“那也要拦。”皇甫云静静道。

“那么你还是先拦我吧。”谢非不知何时出现,换去了一身的戎装,只一袭白衣,映衬他因中毒而发白的面色,越发清逸如暖日白玉。

闵襄错身走进内室,速度极快,皇甫云缠上,却撞进谢非跟前!

“闪开!”皇甫云脸色阴郁,这个人中毒在身竟然还敢动武!

“让他进去吧,阿嫱走后他在烟花地买醉,那种地方从前他从来不去。”谢非却道。

皇甫云捏了指节,他自然知道闵襄对王嫱儿的情意,但他可是国主的臣子!

“如果不说清楚,闵襄一辈子不会放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傻瓜!”谢非又道。

皇甫云瞪着他道:“谢大将军那么聪明,可知你不过一刻钟便会归西。”

“啊?不是吧!”谢非顿时色变!伸手拉着皇甫云道:“你快救救我。”

皇甫云冷眼抱胸道:“凭什么?”

“我还有用啊,我要是死了,我那些北府军还不疯了。”谢非靠近皇甫云道。

皇甫云伸手喂了一颗药丸给他道:“下次再动武,直接爆体而亡。”说罢转身而去,他很烦这个谢非。

身后某人搔了搔头笑道:“美人舍得么?”

皇甫云气结,旋即却松开拳头无视这句话飘然而去。他深喑越是在意就越要表现得不在意之道!

咦?这次居然不生气了?谢非看了内室一眼,方才转身离去。自古情关难过啊!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不其然。

王嫱儿张开眼时,看见的便是闵襄,他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解释。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闵大哥,我大哥没有死。死于战乱的王家人,他帮我全部找回了尸骨安葬。”

“那日我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胸膛,他对我说的却是这些。那些汉兵,那些条令他根本都没做。他是放了风声出去逼着我回来,他怕我不回来,怕我爱的人是你,他怕。”

“闵大哥你不知道,他从小都害怕孤单,却一个人苦苦强大至今。他有残暴之症,却为我而隐忍。他是一国之君,却为我而为不可为之事。他待我用真心,而我却亲手杀了他……”王嫱儿说得哽咽不止。

闵襄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你并不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王嫱儿推开闵襄道:“这是我的错,我杀了孩子的父皇,我杀了最爱我的人,我用这只手杀了他。”说着,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嫱儿,别说了。”闵襄紧紧搂着她,并不因为她的推拒而放手:“嫱儿,人死不能复生。”

王嫱儿摇头:“闵大哥,我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所以,我们就这样吧。你是晋国的大将军,我是大燕的太后,就这样好吗?”

“不好,你是我闵襄的夫人,你是闵夫人,不是燕太后。”闵襄下颚抵着她的额头:“嫱儿,闵大哥会收复中原,再不会让你被迫离开。嫱儿,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便过去,我们不要再去提起好么?”

“过不去的,闵大哥,我忘不了他。”王嫱儿一再摇头。

“那我呢?嫱儿,我怎么办?”闵襄抱着王嫱儿第一次反问,他痛苦的闭上眼道:“你这一次离开,我才知道有多痛,原本以为与往常一样。可是不一样,嫱儿,我不想放手你知道吗?为什么,你是我心爱之人,我却一再要送你离开。”

王嫱儿怔住了,她知道闵襄对她有情,可是她……

“嫱儿,留在我身边。尽管你爱的人是他,我也无所谓你知道吗?他已经死了,那么接下来便是由我来守护你,好吗?”闵襄伸手抚着王嫱儿的脸,凤眸里都是情深意切。

“不可以,我不能。”王嫱儿摇头。

“嫱儿,别太残忍。”闵襄低头将额贴在她光洁的额上道,在她走后才知道没有她,他根本难以存活。

王嫱儿避开他那双情意深重的眼眸,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将最好的闵大哥亲手毁了。那位三军前临风飒爽的大将,那位面对强大于自己百倍的大军依旧面不改色的将军,却因她而憔悴神殇。

“对不起。”王嫱儿很愧疚,很愧疚。闵大哥为她付出了那样多,可是她最终伤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不要说这句话,嫱儿。”闵襄抱着王嫱儿,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毅然决然的抓住她。因为他一直都在怕,他生于沙场,一生漂泊东奔而西走,从未有固定的居所。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宁,他更怕守护不住她想要的家园。

父亲临死的叮咛嘱托,当年洛双的选着,无一不在他年少的心里烙下深深的惧怕。可是这一次,他想要给她山盟海誓,想要义无反顾的留住她!

王嫱儿不忍心推开眼前之人,在她最落魄的时刻,每一次都是因得到他的相助而有晴天。他从未逼迫她,他尊重她的每一次选择。

“闵大哥,我累了……”也许她剩下的,唯有逃避。

闵襄抚着她的背道:“嗯,睡吧。”

王嫱儿静静的闭上眼,到了这一刻,她还能说什么?还有一天,一天就好。闵大哥,对不起……

下意识她抱住了闵襄,后者并不知道那是离别之意。只当是她的心意,越发抱紧她,爱怜而心疼。她心里一定很苦,原本就喜欢那人……

第二日,王嫱儿依旧很平静,闵襄做什么她也不再推拒,看在刘德喜的眼里不由着急,可他又希望娘娘好,如此一来便只有沉默。

皇甫云却有些了然,娘娘是在用缓兵之计吧。又或者,她心里对闵兄怀有亏欠,这也只当是补偿吗?只是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只会伤得更深。

是夜,月朗而星稀。闵襄一人坐在殿外,迎着寒风一坛一坛的喝着烈酒,俊朗的容颜惹上几分晕红,多了一份艳烈。

皇甫云坐下身陪他喝了一坛道:“闵兄,能说说当年是怎么遇上娘娘的么?”

闵襄靠在台阶上,春寒依旧,石冷彻骨,他却不觉,思绪回到从前,声音也飘渺起来……

皇甫云陪着喝了几坛道:“算起来我与秋儿当年相遇,倒是与你同娘娘的相遇有几分相似,总归是天不遂人愿。”

“娘娘?”皇甫云惊讶看向忽然出现的王嫱儿,后者只道:“没事。”

皇甫云看了两人一眼,只行礼告退。刘德喜将软垫层层铺上,王嫱儿方才坐下身来。

“你要走。”闵襄心如明镜,他如何不知道。

“是。”王嫱儿没有隐瞒。

“若我不许呢?”闵襄笑道,他不许她还是要走吧。

“闵大哥不会。”王嫱儿伸手握住闵襄的手心,这双手曾经保护她许多次,包括这一次。若不是他,她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安逸。

闵襄将王嫱儿拉入怀道:“你怎么知道,说不定这一次我就不会放手。”他眼眸晶亮,不似在说笑。

王嫱儿心中一惊,他却已经放开她自己继续喝酒。

王嫱儿伸手拿下他的酒,放在嘴里喝了一大口。呛得她有些泪落,当年就是他教她喝的第一口酒,更是他教她有保护自己之力。

“胡闹,你不该喝。”闵襄夺下她的酒帮她顺气,她的脸因那一口酒而呛得嫣红,胭脂如画,眉目含情。他缓缓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他不想放手!

王嫱儿躲开他,伸手拿着酒又喝了一口,她如何不心伤,如何不愧对他。

“别喝了!”闵襄伸手阻拦,却对上她那双歉疚的眼眸。他心中一痛,这不是他想看见的!转身他自己不知道喝了多少,早已经有些目眩,他只是下意识知道她不该喝酒,可是为什么呢?

“别喝了。”闵襄摇晃起身再次去拿开她手上的酒,并将她抱起身道。

王嫱儿抱着酒坛,咽喉一路下去火辣辣一片,小脸红透,双眸微微迷离。

慕容荀进来那一刻,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几近抓狂!伸手抱起沉睡的王嫱儿拔刀挥向一旁的闵襄,却最终没有下手。该死!最终只一刀断了他一撮发!

抱着王嫱儿走出大殿,迎面对上一袭白衣的谢非。

“慕容国主,别来无恙。”谢非看着慕容荀,不可谓不震惊。饶是他多番猜测,也绝不曾想这个人竟然没死!

慕容荀冷眼看着他,这个人不能留!怀里之人却嘟囔了一声,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腰身,他心中一软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皇甫,废了他。”慕容荀吩咐道。

皇甫云回道:“他已中了剧毒,生死不过这几日功夫。”

“只怕你们走不出我北府军的围剿。”谢非笑而言语道,他怎么可能没有留一手。

“你想如何?”皇甫云护住慕容荀道,师父说国主身体尚虚,不可动武,恐遗留病根。

谢非含笑道:“你留下。”

“国主安全之后,我便会将解药送来。”皇甫云道。

谢非摇摇头:“我不信,所以你留下。”

皇甫云扫了谢非一眼,并未再多言,只对慕容荀道:“国主带娘娘先走。”

慕容荀眉头皱了皱道:“不必。”

“国主,娘娘守了这么些日子,不可功亏一篑。臣不会有事,这一点国主可以问师父。”皇甫云回道。

慕容荀看着皇甫云道:“阿吉护送朕离去之后便会回来。”说着将一枚暗号交给皇甫云,后者收入怀里道:“多谢国主。”

“朕等你回来。”慕容荀说罢方才抱着王嫱儿离去。

皇甫云目送慕容荀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身后却听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替他卖命?”

“我喜欢。”皇甫云淡淡回答,风中散落一地的碎语。他皇甫云一生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从不受人拘束。

“那你喜欢我吗?”谢非看向他的背影道。

“不喜欢。”皇甫云甩了一枚药丸给他道:“吃下去。”后者十分乖巧的吃下去。

皇甫云不曾看一眼,只道:“可知你吃下的是什么?”

“什么?”谢非十分配合问道。

皇甫云终于跳脚:“你不知道你还吃!”

“不是你让我吃的么?”谢非搔了搔后脑勺,他向来很听话,是谢家子弟里最听话的孩子。

皇甫云笑得妖娆:“新药,我研制的新毒药,暂时没有解药。”既然有一个这么好体质,又这么听话的试药之人,他可不会浪费。

“什么!”谢非终于色变,他这是当他为试药之人!

闵襄醒来之际,两穴疼痛。竟然喝醉了,嫱儿!他起身看见自己睡在王嫱儿的床上,可她的人却已经不在!床榻上有一撮黑发,他怔怔的收起,看向自己发末。渐渐想起昨晚之事,他真的喝醉了,只记得他抱着嫱儿回屋。她极美,双颊尽然胭脂如桃夭,眉目含情若秦淮之水。

她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他都见不到她了吗?不!不可以!

闵襄闭上眼,心中有了定义。

一年又五月后,闵家村

“闵将军……”迎面而来的李大叔等人习惯性的打招呼道。闵家村当年只是被慕容荀秘密劫走,并未被伤害。

闵襄浅笑点头,回到院子里放下柴火,下意识看向隔壁。便对上那方的笑颜如花道:“闵大哥,你回来啦?”

“嗯。”他还没来及多说,那边之人便被抱进了屋里。他有些落寂,却笑了笑走回自己屋里。

“荀,别这样。”王嫱儿羞红了脸道。

慕容荀压着她道:“不然怎样?若不是你拦着,我早一刀砍了他!”他够郁闷了,这家伙自从找到他们,便在他们旁边盖了房子住下来!偏偏自己的小羊还十分热络,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她夫君!

“荀,是我对不起闵大哥。”王嫱儿含泪道。

慕容荀连忙缴械投降:“好好好,小羊别哭。”

王嫱儿抱住慕容荀的颈,小脸贴着他的颈窝道:“闵大哥对我没有恶意。”

慕容荀当然知道,那闵襄对他的小羊有的是非分之想而已!恐怕是等着那一天自己先死,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住进他们家来!霸占他的小羊,让自己的孩子叫他爹!真是歹毒!该死,当初就该一刀杀了这祸害!

“荀……”没听见他的回答,她有些不安心。抬头看向他,却被他攫住唇索取。

“别,大清早别这样。”王嫱儿推拒道。

慕容荀却伸手探进她衣襟里道:“昨夜臭小子坏了我好事,还不许现在补回来?”

王嫱儿推不开他,只有任他胡来!心疼他这些日子照顾孩子眼底都起了一层青,偏偏不肯她夜里起来帮忙。

“不累吗?”王嫱儿心疼的抚着他的眉眼,忍不住因为他的动作而嘤咛出声。

“小羊试试看?”慕容荀挑眉邪恶的看着她,手已将她的衣襟拉开。

“你讨厌……嗯……”

“小羊撒谎……”

“别……”

王嫱儿重新起身之际已接近晌午,她给慕容荀盖好被褥,伸手抚着他那如刀刻分明的容颜,低头在他唇瓣亲了亲。后者下意识的抱住她,却睡得极沉,他是真累了。

王嫱儿轻拿开他的手,轻步走到隔壁的小房间,却看见儿子张着乌黑清亮的大眼自己在吹泡泡玩,竟是不哭不闹!

“念儿今儿这么乖啊?”王嫱儿将慕容念包起身道。后者继续吹泡泡,心里诽腹:我能怎么办,再坏了爹的好事,爹不打死我才怪!

王嫱儿抱着儿子出门,才出来便看见一袭红衣的皇甫云不知何时站在屋外。

“娘……夫人。”皇甫云有些改不了口。

慕容念眨着一双和王嫱儿神似,却像极了父亲的黑眸奇怪的看着眼前之人,他为什么叫我娘为娘?

“咿咿呀呀……”慕容念表示不满。

皇甫云惊奇的看着慕容念道:“这是少主?”

慕容念咿咿呀呀的伸手去抓皇甫云,后者有些不知所措。看得王嫱儿不由笑出声道:“他是要你抱他。”

“这样吗?”皇甫云下意识伸手去抱慕容念,后者扑到他怀里便扯着他的红衣咿咿呀呀,显然是被他鲜艳的衣着勾引了。

“人正歇着,念叨着你再不回来可要去建康找人了。”王嫱儿看着一脸新奇瞪着慕容念的皇甫云道。

皇甫云回复:“因为有一些新药,顺带试了再回来。”

“姑姑……”今儿院里来看来要来不少人,显然是为念儿的周岁礼而来。

“福来。”王嫱儿蹲下身摸了摸眼前小子的头,随后而来的自然就是大燕帝师一家子。

眼见霁儿也要扑进她怀里来,王嫱儿忙做了噤声的手势道:“轻点儿,你们姑丈正歇着呢。”

“姑姑,姑丈怎么睡到现在还不起?爹说要闻鸡起舞,早起耕读才对!”王福来对于慕容荀这个姑丈睡到现在表示不满。

“那是因为过于劳累了,懂吗?臭小子!”随即而来的竟然是谢非!

王嫱儿担心的看了一眼屋里,转头却对上那方闵襄示意他们过去的眼神。当即会心道:“走吧,我们去隔壁。”

屋里慕容荀翻了身没抱到熟悉的人儿,不由眉头皱了皱,起身唤道:“小羊?”

屋里空荡荡没人回答,不在?去哪儿了?眼前晃过闵襄那欠揍的脸,他立即清醒起身穿了靴,披衣出门。

正赶上王嫱儿等人刚过去闵襄院子,那方正热闹非凡!他心里不由来气,正沉下脸色,那看见他出门的王嫱儿已经喊道:“夫君!”她以为是吵到他了,不由离开人群走过来问道:“吵到你了吗?”

慕容荀因为她一句夫君,心里十分愉悦,挑眉看向闵襄显然在挑衅,然后搂着王嫱儿道:“怎么没陪着我睡。”

王嫱儿脸色大窘,他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虽然声音不大,孩子们是听不见,可是那边的男人可都是功夫不浅,肯定都听见了!

“大伯?”王福来忽然喊道。

众人看去,那一直安静跟着众人的王居,此刻竟然怒瞪着慕容荀!

“杀……”王居嘴里迸出一个字,人已经快速的往慕容荀这方来。

王嫱儿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慕容荀道:“大哥,没事!大哥不要……”

“嫱……儿……”王居看着王嫱儿,双眸有一瞬间的清明。

“怎么?你拦得住么?”慕容荀却抱起王嫱儿挑衅的看着王居道。

王嫱儿慌忙道:“荀不要这样!”

“你,杀了你这畜生!”王居却连贯的说了话!不知哪里来的刀竟要砍向慕容荀,王嫱儿惊叫:“不要!大哥!”

王居的刀在半空中落地,他忽然抱着头滚在地上!王嫱儿忙下来安抚王居:“大哥,我没事。嫱儿没事,大哥……”

慕容荀蹲下身道:“想起来了么?永嘉五年,我当着你的面做了什么?”

“荀,不要……”王嫱儿抱着慕容荀阻止道。

慕容荀却搂着她的肩摇头,继续刺激道:“我是胡人,大燕君主,踏进你们家,抢了你的小妹,记不记得?”

王嫱儿抱着慕容荀摇头,不要再说了!

“小羊,当年是我伤害了你,伤害你的家人。让你眼睁睁看着亲人受屈受死,是我不对,对不起小羊!”紧抱着王嫱儿,他欠她的何止一句对不起,他那些年那样伤害她,她还能留在自己身边,他一生最庆幸的便是这一点,最自豪的也是这一点。

“嗤……”刀穿透了慕容荀的左胸,王居满目仇恨的瞪着他!

“不……不要,大哥……”王嫱儿伸手捂着慕容荀那潮涌而出的鲜血,天啊!

一众原本因为重逢而欢喜之人,顿时错愕失神!

“快,救他!”王嫱儿泣不成声。

慕容荀牵强笑了笑道:“没事,不要担心。这一刀是欠大哥的,现在补齐了。”

“不要……”王嫱儿心疼的抱着慕容荀,余留一旁呆呆站着的王居。

皇甫云匆忙上前止血、喂药、诊脉道:“娘娘别急,此番没有上次凶险,先进屋去!”

众人慌忙过来帮忙,所幸王居一刀下去看似凶险,毕竟神智未恢复,并没有捅到重要部位。慕容荀虽失血不少,但有皇甫云在还不至于无救。

“还好,不然不知上哪儿才能找到师父了。”皇甫云抹汗道。

“云小子,你想为师啦?”

“师父,快来帮忙。”

“破御医,快救救荀……”

“怎么回事?怎么每次都没好事招待我这老骨头!”吵闹的声音随风而逝,他们的幸福生活在吵闹和甜蜜中开始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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