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初三，这日我起了个大早，拾掇一番向母亲和外公告了声，准备去街上瞧个究竟。他们瞅着我欲言又止，见我转身出了屋子，忙遣白吉川跟了上来。

刚过辰时，街上来了不少百姓，个个都翘首以盼，等着念了好几月的萧朝两王爷的迎亲队伍。打眼望去，早上的街市竟比平日的大中午还热闹。

“哪个先经过长安街？”

“肯定是宋府，它在城东，去城西晟亲王府，可比璟王出城的迎亲人马要快的多。”

“那可不一定，两家肯定不想碰上，遇着多不吉利。璟王府迎亲人马应该从城郊出发早些。”

我听着一路上人群的念叨，直直上了长安街玉溆居前院的二楼，喝着茶，瞅着窗外的街上发愣。白吉川在我对面坐了，笑着道：“虹儿，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家吧？要不，咱们去骆府找老姑娘玩？”我瞧着他，打趣道：“你可不能‘老姑娘’、‘老姑娘’喊着姐姐，小心外公和娘听见，撕你的嘴”，而后又瞧着窗外不再言语。他陪我坐了会子，又掀帘子出去，不多久，和骆子墨相跟着走了进来。“妹妹，早！”骆子墨冲我打招呼，见是她，我忙起身拉了她坐下，亲自倒了茶给骆子墨，和她随意聊着，不时瞧窗外一眼。今儿个的白吉川一脸紧张，我和骆子墨说到高兴处，眉开眼笑，他依旧一脸严肃，不咋搭腔。

我们一行在玉溆居喝了两盏茶，用了些点心，坐等了一个时辰，两家接亲人马依旧没有出现。此时，三四百丈长的长安街早已涌满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又等了一刻，涌过来一群御林军，十步一岗，将人群推到了路两边，清出来一丈多宽的街道。人群静候了一刻，一群宫内太监打马行来，速速下了马，侍立在侧，百姓瞧着这般势头，兴子越发高涨，踮着脚尖、伸着脖子瞅着街两头。

隔了不久，城东的礼乐慢慢传了来，人群齐刷刷将头扭到了东面。我和骆子墨也停了说话，起身趴在栏杆上瞧着东街。又苦等了阵子，城东的礼乐越发清晰。彼时，人群有些混乱，不少人又扭头瞧着西街，我静静一听，才知道璟王府接亲的队伍已经进了城，向东面行来。“嗯？两家新娘子不就撞上了？这下可好了！”骆子墨扭头瞅着东街，又转眼瞧瞧西街，一脸幸灾乐祸。我心里一阵冷笑：“好戏终于开场了！”

又等了两刻，西街和东街的接亲人马都遥遥行了过来，一时街上鞭炮不断，礼乐高奏，红彤彤的新娘轿子，涌满了街头巷尾的百姓，好不热闹。“妹妹，你瞧，宋府好大气派！”骆子墨扯着我袖子，一脸喜色瞅着东街，我也转了过去，就看见萧尧虞一身红衣骑在马上，身后一顶十二抬火红大轿，后面跟着丫鬟、侍从，紧随其后的嫁妆大大小小好几十辆车，一眼望不到头，街上不少百姓瞧了，都一脸惊愕，倒抽了一口气。我直愣愣盯着马上的萧尧虞，心里的冷笑声越来越高。今日的他一身红衣，脸上不温不火，他身边的幕僚个个却一派喜色，冲身旁道贺的人忙不迭地回礼。萧尧虞好似察觉了什么，抬眼向玉溆居方向望过来，我忙回了身子，佯装回桌端了杯茶拿在手上品着。

“妹妹，快！璟王府的也到了！”骆子墨回身一把携了我又趴到了窗栏上，只见西街上鼓乐齐鸣，璟王骑了匹白马，频频向两旁的百姓招手致意，身后也跟了乘红彤彤的轿子，随后跟着的嫁妆车辆一时数也数不清，较之宋府，不遑多让！

眼瞧着还有七八十丈的距离，两方才缓了速度，璟王这头出了几个人赶到晟亲王府的队伍前头，冲一个幕僚说着什么，该幕僚又急急奔至萧尧虞的马前耳语了几句，萧尧虞寥寥几句就交代完事儿，璟王府的几位执事又赶忙跑到西面的璟王跟前，躬身禀报，璟王瞅着远处的萧尧虞，嘴角闪过冷笑，命队伍不停，继续向东行去，而晟亲王府的队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如果放在以往，两个接亲人马同时通过也不是不可以，但今日，百姓早已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清理了一遍，也只有丈余宽，仅能容一支队伍通过。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心里也捉急起来：接亲队伍让道或者回头都不吉利，平时遇着都会想着法子错开路或者时间，今日两个王爷却遇到了，又各不相让，这可如何是好？

萧尧虞和萧尧琛直直走了过来，中间隔了不到两人的距离方停下，两方盯着彼此，各不相让，一旁的礼部官员和幕僚皆忧心忡忡。四周的百姓见两支接亲人马住了步子，都挣着向前拥，想瞧个究竟，里面的御林军和太监横着长枪向外推，百姓一时涌的太多，硬生生将一群人挤到了队伍里，一下子惊吓了璟王府道上的马，几匹马扬着蹄子向前冲去，所到之处，皆是人仰马翻，紧挨着的晟亲王府也受到牵连，惊呼声四起，奈何街上涌的人太多，不少人受了伤，我在楼上都瞧的心惊胆颤，将心里的痛暂时撂在一边。

四散的人群将两乘轿子挤到了一处，抬轿子的侍从被碰得跌跌撞撞，只见两乘轿子在人群中踉踉跄跄。此时不知谁惊叫了声“杀人了”，人群挤的越发汹涌，都抢着向外围冲去，人流顿时将两乘轿子撞翻在地，两个新嫁娘跌出了轿子，火红盖头掉在地上，衣衫凌乱，好不狼狈！

倒在地上的宋清如和惜晴，身着相同式样的嫁衣，发饰相同，样貌相像，她俩互相瞅了一眼，皆愣在原地。陪侍的嬷嬷瞧见盖头揭了开，不吉利的很，吓的忙从地上爬起来将盖头重新盖上。此时又来了一群御林军，才将现场控制住，礼部尚书王知年急急赶来，冲两位王爷一礼，“晟亲王，璟王，今日这般混乱，人群再冲撞了迎亲队伍就不好了，更不能误了吉时，晟亲王要拐到北面，璟王您就暂时停会子可好？”

却说王知年是萧尧禛的舅舅，本就和萧尧虞交好，如今又在萧尧琛手下拿权，双方都得给些薄面，璟王这才住了步子，容萧尧虞先行通过。前面传话让赶紧起轿，两个嬷嬷上前扶了身边的新嫁娘就钻进了各自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