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三十章 使计识破 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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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留在南疆的暗卫察觉到异常,”田双河见她痴愣地站于原处,忙以言语来化解她心中疑惑,“南疆的蛊毒世家有四,在同一天选了许多面貌妍丽的女子入府,三日后尽数被人接应至了京城。”

“果真?”

“千真万确,属下正是将此情形先行回禀了陛下,陛下才不顾身体尚在病中,执意要在今日出宫来。”

“既是在南疆深入了有多时,那本宫便问你一句话。”

“属下在,娘娘请吩咐。”

“南疆之人可有什么风俗癖好,或是忌食何物?”

田双河沉吟半晌,“南疆之地湿气过重,故而他们倒爱吃些辛辣之食,嗜辣尤以女子为多,即便是女子有了身孕,也是无辣不觉欢欣。”

“忌食之物呢?”

“这个……”田双河思索了片刻,再开口有些猜疑不觉,“似乎是一种海鱼,因南疆临海,有传闻数十年前曾常发海啸,后来有渔民放生过一种海鱼,说来也怪,之后海啸便极少了,从那时起南疆大多数地区便将此种海鱼奉为神明,起誓再不杀之食之。”

“可是忘了那海鱼具体是何物了?”

田双河面露难色,忙俯首请罪道,“是属下失职,恳请娘娘责罚。”

夏若轻快一笑,“本宫已有主意。”

她附耳朝田双河低语了半晌,田双河立时领命便退下了。

风撩动人心蠢蠢欲动,夏若盈了一脸的笑,笼袖重又走回了上厅。

“方才确是本宫气量太小,还望众爱卿莫要见怪。”她自己拿了酒盏给自己满上,快要溢出来的酒汁随着她说话的幅度而晃动,终是禁不住滴落了出来,顺着酒盏深浅的纹路,堪堪滑过她白腻如脂玉的手背,樱唇微启,闭目一仰首,满满一盏酒便尽数饮尽。

如火烧灼的热度从腹中腾腾燃至双颊,撩热的微辣,她定定醒了神,骄矜笑道,“本宫为方才之事自罚薄酒一杯,田侍卫长,还不快将本宫吩咐的东西端上来。”

后院的厨房早就为空腹豪饮之人备下可口饭菜,田双河方才被夏若吩咐下去,正是为了去添几道佐料。

西域有辣草,曾经一度因此经商而发家致富,此草虽不曾被南疆之人用过,可夏若一时之间也的确想不出还有其他更好的材料来烹制出一道辛辣至极的菜肴。

以辣草阴干研为末,熬至成汤便是十足辛辣,光是闻上一闻,受不了辣意的人便会当场以泪夺眶而出。

夏若在现世的所见所闻自然还未忘记透彻,一道剁椒鱼头,便是上得酒店下得寻常百姓之家,称之为家喻户晓并能为主妇们烹制的鲜香辣俱全的美味。

她此番令李府厨房烧制了十余道菜,每门皆是口味清淡鲜美不一,却是留了两道菜在最后才端至各下席案上。

林嗣墨这一席案,夏若亲自起身去接来摆放好,“陛下快尝这道菜,李府的厨子竟会做海边风味的鱼料,当真应细细品品。”

林嗣墨举箸便去夹鲜美嫩滑的鱼肉,他身边方才敬酒不迭的女子,却隐约面露不忍,快快将脸转至了一边。

林嗣墨尝了一口,“嗯,果然好吃,皇后也尝尝。”

说着手里双箸又是移至鱼身,有意无意地逡巡了一番,极快且准地剔下一大块并无鱼刺的鱼肉来。

夏若谢过便食,咀嚼片刻后点头连连赞许,“这海鱼果然与我们常吃的口味不同。”

下席各人见帝后皆是称赞不已,也忙举箸来争先品尝,随即搁筷纷纷闭目似神往不已。

那本是撇过头去的女子终是忍不住回首过来,装作无意地凑过去娇声轻问道,“陛下,何故这鱼只有鱼身并无鱼头……”

林嗣墨道,“既是李上将军费心准备的菜肴,只管吃就是,哪问如此多,”这话稍显了冷淡,他又极快地笑了声,“这道菜想必做来便十分费功夫,依依你可要尝下?”

夏若眼神微闪,袖中的双手攥紧了紧捏住不放,原来这女子闺名叫依依,怪不得劝酒时依来附去身若无骨,她冷眼看她扭捏着道,“陛下有所不知,依依稍一饮酒,腹中便有八分饱了,再吃不下旁的东西了呢。”

“不过是一小块鱼肉,不会撑着的,”林嗣墨亲自与她夹了,神色宠溺与方才为夏若布菜时一模无二致,底下已有眼尖之人见到如此情景,皆以为林嗣墨已暗自心许与她,有位稍年轻些的臣子微微扬声道,“柳姑娘,陛下如此之情,你还不快些谢恩?”

夏若顺着那人的声音望去,特别瞧了那人面前的鱼肉,他碗里倒是半点油星也无,鱼肉尽数去了身边同席之官吏的口里。

柳依依有些着恼,同是看了他面前的碗,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即变下脸来惊呼了一声,神色转换迅疾,连夏若都无防备,让她一下子便靠进了林嗣墨怀中。

夏若眼疾手快又将她明是扶暗是拽地拉开些距离,眼尾瞟见林嗣墨稍稍露了丝笑意,却是无暇他顾,淡淡道,“柳姑娘,你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了?”

柳依依神色带了委屈地朝林嗣墨看去,林嗣墨笑着开口欲说话,却被夏若狠狠一瞧,立时闭眸摇头闭了嘴,她见靠山也无,只得服低道,“小女子的确是吃不下了,还望娘娘陛下体谅。”

她刻意颠倒了礼序,将娘娘二字说在了陛下二字之前,林嗣墨的脸色立时便有些变化,夏若却又是站起身来,“怎的还不见最后一道拿手好菜。”

话音刚落,鱼贯而今的李府婢女便被田双河引至了厅中,每人手中俱是一个陶瓷海碗,身形未至,香味却是隐隐浮动出极远。

有些面色白皙的官员,立时便微红了鼻尖低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若一向不惯食辣,此时也有些受不住,却自当无事一般装作无意地瞥了柳依依一眼,却见她神情莫名地隐约带有兴奋之色,夏若于心中暗自冷冷一笑,扬声便道,“陛下体疾未愈,不能食如此重辣之食,本宫又一直吃不惯这些,柳姑娘也是腹饱不已,本宫便做主将这辣汤赐予方才为柳姑娘说话的那名爱卿。”

此言一出,柳依依的懊恼之色立现,方才被柳依依微恼之人却是连忙起身谢恩,忙不迭激昂那碗辣汤端至了自己桌案之上。

夏若在旁静观,柳依依果然开口道,“小女子自小吃辣便能消食,且这辣汤闻来便让人神往不已,还请娘娘赐小女子一碗浓汤来饮。”

“这辣汤是用西域的辣草熬制而成,也不知柳姑娘是否吃得习惯。”

柳依依见夏若神色未变,并不作他想,俯首便求道,“正是问来并不似小女子家乡常有的辣料,所以斗胆求娘娘大开恩泽。”

夏若定眸去看她,她面上显出迫不及待极为渴望的神情,却还是不肯松口,装了副惊疑不定的样子道,“哦,果真与你家乡的辣料不同?原来除了辣草,竟还有其他也可做辣料来用?”

柳依依开口便答,罔顾下席有几名闻言色变的官吏,言语中自豪不已,“我想,就算辣草味再鲜,也及不过我们辣百家的味美。”

“本宫听闻过辣百家,却是南*产的好辣料,本不名辣百家,只缘因此物之味能由一家而传百家,故而被南疆之人封了此名,”夏若暗自将方才变色之人的面容细细记住,朝柳依依厉色道,“南疆欲行反朝廷之事,却不知你新进上京便蓄意接近圣上,是何居心!”

方才被赐了那碗辣汤的年轻官吏慌忙走上前来,抽出腰间佩剑便刺向柳依依,口中还大喊了声,“定是南疆派来的细作,还不受死!”

夏若将柳依依往旁边一推,那人见剑锋刺向柳依依不成,脸色大变之中竟直直朝林嗣墨的脖颈边闪去,田双河早已在旁有所准备,空拳一双手便大力格开了他。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呆若木鸡,之后便迅速似炸开锅般沸腾起来,柳依依在旁退了几步,方才那人又变了副神色来与柳依依命令道,“还不快行主上吩咐之事!若有败露,我们全家上下都得死!”

柳依依闻言神色有些挣扎,似还在为方才他差点饮尽她那碗辣汤而记恨不已,却是林嗣墨抽出腰间玉骨折扇,刷地一声直击了她命门,那女子还来不及作出神情反应,便已是软软倒伏于地上。

田双河与那人还缠斗在一起,夏若眼色转向厅门,有几位正想躬身逃开,正是方才她注意到神色有异变之人,欲开口时,却是林嗣墨在旁用足中气朝不知何时已穿戴好盔甲的李进扬声喊道,“李上将军,依计行事!若不能活捉,便统统斩死,一个不留!”

这句话隐隐有些熟悉,夏若恍惚去想,正是那日杜典拥兵逼宫之时,林嗣墨一身的杀伐决断,磅礴而发的王者之气里他扬声喊了这句“一个不留”。

原来他的意识从未松懈过,若不是田双河好言相劝于她,或许她根本就参与不进这场变故之中来。

有了皇帝的圣旨,一时间李府家兵从府外风涌而入,团团将厮杀的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形势自然是对欲行反事那方极为不利。

有一个人慌了丢开手里利剑,直直跪下大喊了声,“求陛下饶命!”

既是已有了一人,人心涣散终成大势已去,除了被手快之人先前斩于刀下的亡命之人,其他人纷纷丢盔弃甲,抱头蹲下求林嗣墨饶命。

与田双河打斗的那人也渐渐支撑不住,却虽是汗流浃背也咬牙坚持着,夏若定定看了他半晌,陡觉有几分熟悉,却是林嗣墨在旁轻声道,“之前的桐影县县主陈震,因捉拿董氏林显季有功,被皇后口谕升为了正五品大员,立时入了京任职。”

夏若瞬间回首过去看身边神态淡淡的林嗣墨,眸中一片惊异,“那时你尚在病中,为何会知晓此事?”

“那时在病中,可这时却离了病痛而情醒,自然要帮衬着你来辅政。”

夏若直直看了他半晌,愣是再说不出一个字,只觉自己浑身遍体都似被他看得透了,他眼瞳浅金似针芒,当真是无孔不入,她心不知是该冷还是该热,只愣着神装作不在意去看多半已伏诛的众人。

陈震汗如豆粒一滴滴飞洒下来,虽招架不住却死命地不肯松手,田双河劈头便是一个狠招,连逼得他后退了几步,林嗣墨笑了笑,低眸去捻了捻右手小指,“陈爱卿,你本不是个练武的料子,光凭寥寥数日的习得的略浅功夫,可不足以与朕的贴身侍卫来斗。”

陈震还是不肯停手,大有鱼死网破之意,夏若忆及那日他机敏反应,也不似是会在当时就已叛离之意,索性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陈大人,你方才担心你一家老小,可是有人拿他们来要挟于你?”

陈震身形顿住,田双河的剑尖堪堪停在他下颌骨处,只消一毫,那吹毛断发的利剑扁你呢个直直刺进他咽喉之处。

他不再反抗,夏若便走近去,再问道,“与本宫说,可是他们拿住了你的家人?”

陈震的眸心不自觉有些莹亮闪烁,话语不知是因方才一系列激烈打斗而喘息,还是真的带了些许哭腔,“之前小官因助娘娘将董氏捉拿归案,实也担心被董氏同党报复,便在封官当日便收拾家当欲远离桐影县,却是在半路仍被人拦了下来。”

夏若肃目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眉心挣扎不已,痛苦非常,“那带头之人年纪显长,拿出的看家本领有几分似南疆失传的蛊术,我年迈的老母当场便被他喂了蛊虫,他还扬言,若我不将功赎罪,他押着的我一家其余人,包括丫鬟小厮,便尽数用作他蛊虫的盘中餐。”

他越说言辞越是哀切,夏若指了依旧昏在地上的柳依依,“听闻之前南疆蛊毒世家的四门分别选了貌美女子训练了三日,她可是最终挑选出来随你安排混进李府中的?”

陈震已不抱希望,闭目绝望地点了头,“我的妻儿老母死得冤枉,是我连累了她们……”

夏若摆手一笑,“你放心,本宫与陛下自会给你交待。”

她回身望向台阶之上负手而立的林嗣墨,眉目中坚毅果敢,“如今时机既已成熟,还请陛下恩准发兵,出征南疆!”

林嗣墨看了她极久,朝她伸出手去,“阿若,过来。”

她的闺名,如今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人敢唤,他极尽温存地看过来,眸光中深深藏着他数年来一直未改的痴意。

他将她的手牵着缓缓拉至身前,低头凑近她的耳畔,“非我不愿,只是,”他顿了一瞬,用更轻的声音低语道,“阿若,我怕活不到南疆平定的那一日了。”

有液体滴至肩袖之上的声音,温热透过衣襟粘稠的触感,夏若愣着缓缓用手去抚,却并不是泪。

满手洇红一片的狼狈,将她一双苍白的手染成极致夺魄的艳冶,眼帘垂下之处,林嗣墨方才搭在她腕臂之上的手无力滑落,整个人似极轻的鸿毛,飘摇着慢慢倒下去。

一切都似以往梦中总能似慢动作映成的慢景,连其他人惊呼着奔至身前将他搀起的动作都似前世现代的无声默片,放慢了现在她的眼帘,似乎还有这老式留声机悠悠咂咂的声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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