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地看向摇摇欲倒的六师妹无涓子，二师兄无渰子凝视着她的苍老面容，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头脑一时完全空白……

“咯咯咯！”靳闺眉双手将刀抱在怀里，瞪着无涓子疯狂大笑道，“余羽仙，我终于杀了你！我终于杀了你！哈哈！哈哈哈！万仲达、万仲达，你可别慌，下一个——就轮到你啦！啊哈哈哈！”

原来适才这靳闺眉发现无涓子分心观察燕赤锋和无涵子的战况，正好将后背的空门露给了自己，她见猎心喜，拼着左臂被无渰子切伤的危险，掏出藏在怀中的暗器展开偷袭。

由于这一下变生突然，莫说无涓子不巧是背对着她，对此毫无觉察，即便就是和她正对面恶斗的无渰子，也并没有预料到她的这个恶毒企图。

因此，靳闺眉的暗算毫无阻力、水到渠成，即刻就如愿以偿，无比精准地正中了无涓子的心脏部位，箭头甚至都从其前心穿透而出。

对于靳闺眉的这种暗器，昆仑掌门无渰子也并不陌生。因为这个人，她出身于东石城——

数十年前，江湖正道昌隆，共有五大门派执掌五方天下。即北少林、南武当，东石城、西昆仑，以及中天都。

靳闺眉出身的石城派，就是被江湖朋友总概以南北东西中五方五大并称的东石城。

当年各自雄踞一方的五方五大派，盛势威望乃至权重，当和如今三大圣地伯仲之间、不相上下。可想而知，石城派能够列入其中，自必是当时十分显赫的一个名门大派。

而靳闺眉用来暗杀的这种暗箭，便赫然正是东石城最为出名的暗器之一。并且还有淬过毒的和未经淬毒这两种区分。

淬毒的能见血封喉、中者立死。无毒的则刚猛霸道，被打伤者若未及时得到为石城派专有的独门的灵药敷伤，就算侥幸痊愈，也定会落下个半身不遂的病残之躯，症状伤痛长期缠绵不去，如附骨之疽，至死方休。

虽然石城派暗器有有毒无毒之分，但无涓子既然已经是心脏中箭，即便箭镞上无毒，就算立即有石城派的独门秘方解救，却终究也只能无济于事回天乏术徒呼奈何了。

眼见无涓子在自己的暗算之下有死无生，靳闺眉变得兴奋异常。

她浑然不觉左臂鲜血淋淋的剑伤，似乎根本就不再有丝毫的疼痛，似乎亢奋的满足感已令她完全丧失了痛觉。

她炫耀似的睥睨昆仑掌门，又仿佛是故意挑衅示威，嘴里兀自只顾发出快意的疯狂惨笑声。

无渰子对一切置若罔闻，他只定定地看着无涓子唇角溢出的血迹，定定地看着她终于支撑不住——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萎顿无力地，缓缓倒在了地面上去……

他的脑袋，空空荡荡，脑门嗡翁蜂鸣——刹那间充塞了无比多无比喧嚣嚎嘈的没完没了的令人抓狂的杂音。

他如同一个失去平衡力的疯子，好像发狂一般跌跌撞撞地猛扑过去，将无涓子一把抱在肩头，泣不成声。

他一双老眼布满血丝，状如锥血般，心痛而喃喃地低唤道，“羽仙……羽仙、羽仙！”

此时此刻，什么名门大派昆仑掌门、什么出家之人的清规戒律，在无渰子道长而言，那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已经宛如浮云、不再重要。那束缚他长达一生的条条框框，从此都滚他丫的蛋吧！

无渰子双泪如注、涕泗横流，一声哭腔，早已哑然。

依稀听到哭泣的无涓子费力地抬开眼帘，伸出手来，紧紧抓住无渰子的手臂。

目光幽微虚弱，但她脸上神情自是一片分毫未改照常如旧、无比眷顾的关切，竟似乎重伤濒死的并不是她自己。

可创伤剧痛又让无涓子无法压抑强忍住她那吃力的呻吟，痛哼中，她断断续续地发问道，“二师兄……二师兄……是你、是你在唤……唤我的……名字吗？”

“羽仙、羽仙，”无渰子见她无神的老眼中泪珠正在滴滴悄然滑落，再也按捺不下如受重创的，兽一样嘶吼的哀哭。

他长跪在地，惨然哽咽道，“都是我害了你……你这一生一世啊……都是我害你如此。”

“快别这么说啊。”无涓子柔声说道，“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仲达……啊，仲达。

一直以来，我都只能在梦里这般叫你。而一直以来，我每回梦里都是这样呼唤你的呀……而你，却从来也不知道。

仲达、仲达，我是情愿像这样……像这样只在梦里面跟着你走一辈子的。

虽然都是出家之人，但是毕竟都在昆仑山上，也算是用一种别样的方式相聚在一起啦。

我也原本以为，我会陪你重回昆仑山，梦里喊你仲达，醒时敬称师兄。照常月白风清，相对终老余生……

可现在，却已经不可能了。仲达，我……我不能够再如愿以偿地陪伴在你左右了……我、我就要离开啦……

唉，离开你身边，先、先行一步，去……去了……但是你、你别担心……也、也别难、难……过……”

无涓子双手十指紧紧地掐着二师兄，喃喃地呼唤着他，“仲……仲达，能走在你前头，就是、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啊……”

“万仲达！不许你搂着这个贱人！”靳闺眉厉啸一声，无比愤怒地飞扑过来，冲着昆仑掌门无渰子挥舞手中利刀，张牙舞爪、恼恨如狂地嘶声嚷叫道，“你放开她！放开她！”

无渰子冷冷地瞅了靳闺眉一眼，但对她的威吓强逼毫不理睬。他径自低下头来，向他这位举世无双的六师妹无涓子低声说道，“羽仙，别遗憾，仲达此刻，已决定跟你一起去了。

你我今生，彼此错过太多，想必一切都是为了彼岸来世修缘。相信我，羽仙，我们终能在来世再见。届时的重逢，一定很美好。”

“不、不要啊，仲达！”无涓子身躯猛烈地一震，惶恐至极，骇然慌急中促声叫道，“你、你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