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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风雪,我们未必相逢。

江南的五月听说柳绿桃红,风致美好

却终究只是曾听到过相关传言,未尝得以亲见

我们意外地于此邂逅,可能只是因为时间

神奇的时间,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掌控着天地人世,芸芸众生的机缘遇合

花开花谢,潮起潮落

在苍老的许多年后

在辗转的紫陌红尘

正在经历着经历的我们却都并不知道

一场风雪足够淹没一段往事

一段往事足够沉淀两个人的一生

章节一:山中茅屋

北风,如恶狼似的嚎了大半个夜,方才渐渐地疲顿了下去。此时此刻,夜因阑珊而极为静谧,黑漆漆的天地间,被一种奇妙难言的阒寂弥漫。大山它也在无风之中安息。一切,宁馨得多么的出奇!?

而人们翌日起来,才发现世界竟然是一片琼瑶密砌,粉妆素裹。原来昨天夜里竟然下了一场盛雪,把大地装点成了冰天雪地的庄园。冰雪公主降临人间,难怪一切是那么的静谧柔和呀。?

地处关中的终南山平日里积翠浥绿的,景致已令人悠然沉醉,今时簪凌抹雪,较之以往更显好看。?

而那高高的南五台,它宽广的心胸不知掩埋了多少故去的往事,只是,年月听任它们随风虚化,渐次地不再被人记起。?

就在此地的一个山岙间,有一角简单贫寒的茅屋,它背着翯翯的白茅,一如沉重的积雪,朝着南五台峰上的一群坟茔长望多年。今日此时,在那门槛内,正弓背跪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身边摆着凌乱的几支竹子、一团草线和一把柴刀。?

原来,他正在忙着装弶呢!尽管那两只小小手儿已经给冷气呵得通红,可他勃勃的兴致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天气再寒冷,他都可以毫不在乎。看看那弶,已经快要完工啦!他的嘴角所噙的笑容也就更甜。?

在这片山坳,除却了这所极简陋的茅屋而外,方圆五、六里地都没有人家。只因这男孩自打出生以来,就和他母亲二人住在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般的度日,因此倒全然没有感觉到此处竟然是如何的寂寞冷清。?

忙了大半个早晨,小男孩终于把弶安装妥当了。他高兴的拍了拍手上沾的尘土,站了起来,似乎自说自话的咕乜几句什么话,然后进里屋里去取了一把自制的竹弓,跨在背后,又捞了五七根削得极为尖锐的竹条,走出来又拎起了弶,最后出屋往半山间蹦蹦腾腾地去了。只践踏得一路深雪不住“吱咯咔嚓、吱咯咔嚓”地直叫叫。?

在茅屋的数十丈以外,蹲着一个去雪拔萝卜的女人。她望见那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上了山去,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

“这孩子,不知道他又要胡乱践踏几只鸟雀才肯回家来。唉,他若不这样的话,又怎么打发掉这等无聊的时光呢——”?

她似乎是有所感触地,仰起面孔,向着一个峰头上,那白皤皤的一个个隆起的冢垒瞻望。?

在她心中,肯定是深深藏着许多的陈年往事的。只是那些事,却将与心中藏匿着某些秘密的所有人一样,注定变成一个个隐形的结,陪伴着解不开心底环节的那个人,度过一生一世,从而成为过去,永远不为人知。?

虽然,这个女子布衣荆钗,朴素着妆,但是却掩不住那秀腮美目与婀娜身姿。看她的年纪,约莫是在双十之间,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二、三,但其实,她至今已经满足廿八。?

她依然记得那年知悉自己已怀妊在身时,就找到此地居住下来。一晃眼间,不觉已过去了八、九度寒暑秋冬。?

她眼看着她的孩子一天一天的、慢慢地长大,毕竟是欣悦欢喜的。然而其间,又有多少的孤单寂寞??

想着往事,这女子沉湎地、酸怅地、辛然一笑,下意识地擦擦眼眶,终究是、没有了泪。?

九年、九年了啊,就算再沉再痛的心伤,在经过了九年三千二百九十七个白昼深宵,也会结成痂疤的罢!?

她揪出了几个大萝卜,慢慢走到了河边,敲开冰盖,在凉气汩汩冒出的窟窿里,一一净洗完毕,再拎着它们回到了茅屋里。?

少顷之后,就见从茅窗的囱管里冉冉地散漫出了淡蓝的炊烟。?

这个隐居终南的女子,她的时光,就是恁地日复一日的经历着。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也可算是安安怡怡吧。?

岁月虚晃,往往要在蓦然回首之际,你才会体察到它那种令人心悸的飞速流逝。?

这一天,她仍然蹲在河边的小菜畦里拔萝卜,她的儿子仍然背着弶往山上奔去,天地之间仍还是那样的晶莹剔亮,千里冰封。可是时间,却已是三年之后了。?

这三年又过去了,她几乎没有丝毫的改变,儿子却又长高了不少啦!?

当她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小方桌上,她的孩子也带着一身雪的气息迈进了家门。他拎着弶,肩上搭着两只麻黄的兔子。这自然是他这一趟上山的收获了。?

这孩子,他如今已经懂得使用一些心机,譬如养个游子诱捉鸟雉、布置陷阱套牢狡猾的较大型的走兽之类什么的。虽然都是些小小的机巧,却也颇有成效。?

他进了屋来,弨了肩上的弓,丢到角落里,把那弶也放在了旮旯,说道,?

“娘,今天又射中了两只兔子。又有几天肉吃!”?

女人替儿子拍打着身上沾的雪渣,假意责怪的说道,?

“娘每次都要你别再射杀兔子了,每回看着答应得好好的,可你一嘴馋,就又不听话啦!”?

她儿子今年十一岁,个头也长得并不小,可是在高挑的母亲面前,仍旧显得娇儿幼弱。女人拍干净了儿子衣裳上的雪粒,拉着他坐到桌旁。她儿子说道,?

“吃白菜萝卜没力气。娘啊,兔子肉明明好吃的很,儿子又射的中,为什么不让我射它?”?

女人原不是真格地不准许儿子杀生,这番被他诘问,便愣了片刻,然后说道,?

“玉冰,你知道啊,兔子它是驯良可爱的小生灵,又弱势又懦怯,它们尚自需要我们的保护才是呀。怎么能够因为想吃肉,而随便加以杀害这些可怜的小动物呢?”?

她这个取名叫做玉冰的孩子,人长得倒也真名副其实:刚方十一岁的年纪,便已自出落得脸如冠玉,如冰雪一般俊俏。

但是这个玉冰对他母亲的这种慈善教诲显然心不在焉,并且不愿意去加以理解。他边自大叉着筷子夹起青菜,边自想当然耳的道,?

“娘啊,兔子肉既然好吃,我们就自然要射了它来炒菜吃。这可没有什么不对的呀!它们可怜可爱不,总归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又关我们什么事了??

我们要射杀兔子,只是为了要吃它的肉;我们要吃它的肉,只是为了它的肉好吃。谁让兔子身上长着肉,而且又那么的好吃?它要怪,就去怪这个叫它长肉的呗!须怪我们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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