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琴这么一跪，原本平静下来的杨珊又开始咆哮了。场面再度失控，玉清若抬手用灵力将慕琴扶起，顺便禁了他的言。紧接着又挥了几道符过去，阵中的厉鬼彻底安静下来了。她的动作一气呵成，众人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不是说凌天阁的剑修出门只带剑不带脑吗？怎么她跟传闻的不一样？

云轻羽心下也是有些惊讶，这次下山玉清若给他的意外太多了，一点都不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十三岁少年……。但想了想她平常在班级里的表现，又不禁摇头，怎么可能？

“继续。”玉清若提醒道。

云轻羽回过神，道：“说话前先尊称老师！”这小子，除了有点小聪明，就是个顽劣的孩童！

随后的问话很顺利，杨珊一一回答了事件起发原因和经过。

杨珊所杀之人可分两类，一类是杀手，应该来自三皇子一党派来斩草除根的。杨珊原先只是幽魂，但为了守护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强行吸纳了周围的怨气成恶，后来杀戮过重才变成了厉鬼。没有人天生为恶，鬼也一样。而另一类，就是被慕琴拒绝之后准备使坏的青楼客。

流连烟花的人员很复杂，但大多都是纨绔子弟，仗着家境殷实胡作非为。慕琴为了生计不得不出入风尘之地，长得又好看，难免不会被人惦记。慕琴若是落入这些人手里，即便是不死，人生也是毁了。这类人渣死在鬼手里，也算是死有余辜。杨珊是鬼，在这种方式下问答是不会说谎的。

这里唯一倒霉的人是知府家少爷江闵。他家教严格，平时不会去这种烟花之地。那天正好有一位叫刘辉的同窗生辰，要在海棠楼请客。他是被几位同窗硬拉着来‘长见识’的。

这位刘辉的少爷是官家子弟，平常就飞扬跋扈，欺男霸女。那天喝高了，见慕琴长得好看就上前调戏。慕琴不搭理他，他便开始辱骂，还动手打了人。其他人怕事情闹大赶快上前拦住他，之后大家换了琴师继续喝酒。刘辉这人阴狠毒辣又小肚鸡肠，自然不会这么放过慕琴。

那天夜里，刘辉带着两名随从守在慕琴回住处的巷子里，待慕琴已经过就把人打晕扛走。一切都按他计划进行，唯一没料到的是江闵去而复返，刚好撞见了。江闵为人正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两人便发生了口角。江闵是知府家少爷，他不敢直接那人怎么样，但就这么放过慕琴又心有不甘。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之际，一阵阴风骤起，杨珊来了。刘辉还没来得及看清厉鬼的面目就直接被抽干了魂魄，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没气了。那两随从吓得腿软，丢下慕琴连滚带爬的逃窜，还没跑几步也被一一抽了魂魄。江闵已经吓傻了，但还不忘去抄起昏倒在地上的慕琴一起逃。

厉鬼杀了三人，戾气大盛。她瞬间闪到江闵面前，锋利的鬼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江闵忘记了求饶，抱着慕琴一步步往后退。厉鬼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慕琴，最终将鬼手伸向了他。江闵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却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年轻的面庞上写满了恐惧。一切不过瞬息一间，这时，从江闵的手中落下一物。女鬼看到这一物之后松开了江闵。那不过是一枚很普通的雨花石吊坠，但杨珊认得，且瞬间恢复了神智。这是她十三岁那年送给江远的，没想到他还留着，并送给了儿子佩戴。

想来江闵应该是回去路上发现父亲送给自己的吊坠丢失，方才返回寻觅失物。不料正巧碰见刘辉劫人和女鬼索命，可谓是倒霉透顶。

当年退婚之事，杨珊并不怪江远。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由不得他做主。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情深缘浅。

杨珊虽然放过了江闵，但由于惊吓过度，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三魄。即便是醒来，恐怕也会变得有些呆傻。

杨珊杀戮过重，虽说那些人都罪有应得，但这不是一只鬼作恶的理由。云轻羽决定将她带回天剑门净化，然后再作法度她超生。他赠了一枚养魂的灵符给江闵，但愿这个善良的少年能早点醒来。

事情已了，众人也该返程了。玉清若收了慕琴做记名弟子，但他不是交流会的学生，自然是不能跟着回天剑门的。她跟云轻羽请了假，准备带他回凌天阁。

玉清若刚要唤出蓝月，玉清寒上前抓住了她衣袖的一角。玉清若看他，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这又是闹哪样？

“我带他回师门安顿好就回集英院，不会去太久。”玉清若说道。

玉清寒低头不说话，但就是不放手。玉清若不知道该那他怎么办。这小徒弟也太粘人了，再这么下去不行啊。

玉清若抽回袖子，运了灵气轻轻将他推开。随后祭出蓝月，带着慕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如果她此时回头，就会看见玉清寒眼瞳一闪而过的红光。可惜她没有。

秦淮到大理国距离不短，御剑也要好几个时辰。慕琴没有修为，玉清若只好放慢了速度。这位少年一路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当她以为这一路都会很安静的时候，忽听他道：“你以为强迫我做你徒弟，我就会认你做师父吗？”

玉清若轻笑一声，回道：“哦？‘强迫’吗？你若是不愿意，我也是不会勉强的。”

慕琴一顿，道：“那你捉我来干嘛？”

玉清若一脸无辜道：“我没捉你啊，我以为你是愿意的呢。”

“谁愿意啊？你快放我回去！像你这种厚颜无耻轻佻浮薄不知检点的浪荡仙人，只有傻子才愿意拜你为师！”慕琴气愤道。

玉清若有心逗他，道：“你胆儿挺肥，就不怕我这个‘浪荡仙人’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你敢？”

“我有何不敢？哎呀呀，这么高，不知道要是从这掉下去会怎样？是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呢？”

“你......”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吓得，慕琴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玉清若半带玩笑半带威胁地问道：“现在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慕琴彻底闭嘴不说话了，自己是脑门被驴踢了才会跟个地痞无赖耍嘴皮。果然仙风道骨都是表象，癞皮狗黑心肝才是真相！

玉清若也不再为难他，转而专心致志地御剑。反正这人她是要定了，不管他愿不愿意。

剩下的路程相安无事，速度似乎也快了起来。

下关风，银桥花，苍山雪，洱海月。

云峰还是一如离开时的那般冷清。明月高悬，不知师尊歇下没？

“玉瑾。”

玉清池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到片刻人已出现在桃花树下。

“师尊。”玉清若高兴地奔至他跟前行礼。

“嗯。”玉清池点头示意她免礼。

然后，空气禁止了数秒，师徒俩大眼瞪小眼，一个没问，一个等她说。气氛有点诡异，尤其在慕琴看来。

玉清若内心暗暗地叹了口气，略有无奈地道：“师尊就没什么要问的吗？”比如我忽然回来，忽然带了个人回来之类的。

“拈花师弟说你带了个人回来，他是谁？”玉清池盯着她问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玉清若没想到杜齐那老不修居然告状，这不讲道义的老头！虽然道义一向跟他不沾边，但他明知道师尊对段楚寒不对付，还要跟师尊提起跟他越发相似的玉清寒，不是故意挑事吗？

气归气，师尊的话还是要回的。玉清若有些慌乱道：“师尊你别听拈花师叔胡诌，他就是我一位同学。他做任务需要一味药材，正巧万花溪有，我就带他来借一点。我以后会还上的......”

玉清池不等她说完，继续问道：“转灵玉戒的另一道神魂是谁的？”

玉清若心又是一突，结结巴巴地道：“师尊，你听我解释！是......是任务途中遇到邪修，当......当时情况紧急，他......他修为低，我......我就借......借他一用......”

护身法器对于一位修真者而言非常重要，又贴身之物，性命攸关之时她居然给了别人。这茬很难说得过去。

“他到底是谁？”玉清池的眼中开始带了寒意。

“能......能是谁？不就是一位交流会的同学。就算相貌上长得有些......可能容易引起误会，但绝对绝对不是谁！”对于这一点，玉清若还是可以确信的。毕竟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谁飞升之后还能回来的。

“最好不是！否则......”

玉清池刚说完否则，身后的桃树瞬间倒了半截。玉清若的心又跟着一颤，心下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人碰面，不然一定会很糟糕！

慕琴已经听懵了，这两师徒说的是谁？那个叫做玉清寒的少年吗？也对，之前就觉得他和小流氓黏黏腻腻的。怕是东窗事发，被自己师尊发现了吧。呵，还当真是无耻！

正当他乐得看戏的时候，自己就被玉清若拎了出来。

“师尊，这个是我新收的记名弟子。他是极品冰灵根，很适合修习月殿功法。”玉清若一手抓着慕琴，一边讨好地说道。

玉清池撇了慕琴一眼，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