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前时间·第二十一区某处——

“就是这里了。”通过卫星确认过方位，周玉卿说道。

“巷子里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附带一说你们管理局的终端扫描精度不错，不像是公开招标的产品。”和周玉卿一样刘正义也入乡随俗地借用了管理局的终端前往现场，并对这台终端的性能赞不绝口。

“嘿，我亲自调试过的设备跟那些标准品能一样吗？”突然频道里冒出蓝天得意洋洋的声音，“还是管理局的人识货，其他部门借用我的设备就从来没说过好。”

“常用的话总会注意到差别，主管平时一直都在频道里？”并不为突然冒出来的蓝天感到惊讶或不悦，刘正义十分淡定地问道。

“局里事情不忙的话。”蓝天莫名叹了口气，“领导总要有个领导的样子，除非必要我是不会亲自出任务的，但是一直留在局里等一线干员的报告又实在是无聊，有时候就通过频道看看现场直播。”

“可以理解。”嘴上这么说，也不知道刘正义是真理解她还是单纯的附和。

“总之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我不会轻易干涉前线人员的判断，如果需要后方支持可以随时联络我，支援会在第一时间到位。”好在蓝天还知道并不是哪个部下都喜欢领导成天在背后盯着自己，于是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比管理局里的制度亲切多了。”刘正义闻言笑笑，“抱歉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这就开始正式工作吧。”

两人来到的是死者袭击那台保洁终端的现场，原本性质够不上凶杀现场的这里早就应该被清理到，可是因为罪犯在当天晚上便自杀而得以保留，警方在这里留了一台警戒机器人看守现场，看它百无聊赖的样子大概周玉卿二人是它开始这次任务后的首批来访者。

警戒线后面是被死者用义肢揍得支离破碎的保洁终端，由于是再就业计划的批量采购品，这款终端可以说代表了当前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终端的最低品质——外观简约、功能简陋、构造简单、造价简朴，唯一能够值得称道的大概是机体设备低廉的维护费用，因为越简单的东西故障率就越低，而这台终端简单到甚至没有通用终端标配的智能芯片，只能靠远程遥控来运作。

“和影像记录上基本一致，受害者甚至都没反抗。”瞄了一眼巷子上方的监视摄像头，刘正义说道。

“也没必要反抗，毕竟连这台终端都不是自己的，贸然反击伤到对方可能还会被索赔，一个被安排进再就业计划中的穷人可没有经济实力打官司。”周玉卿边低头扫描现场边说。

被摧毁的终端大致还算完整，损毁位置多是遭到直接物理冲击后破坏，以这台终端低劣的材质很难扛得住军用义肢的直接打击，损坏位置集中在尤以头部、咽喉、心脏等人体关键部位，下手又稳又狠拳拳致命。

“能看得出来死者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问题是对终端来说这些位置都不是关键设备啊？”同样查看着现场的刘正义对损坏位置提出了疑问。

刘正义说得没错，终端徒有人形但里面的结构和人类完全不同，脑袋里面往往集中的是传感设备，喉咙位置也只是扬声器和传感线缆集中处，心脏部位更是没什么特别的设备存在。常见终端的关键设备都被集中在难以摧毁的仿生脊椎内部受到其他设备的重重保护，所以在教导学员如何与终端作战时具有丰富经验的教官都会推荐学员以摧毁终端的活动能力为主。

“仿生脊椎保留完好，我们可以从里面提取到当时的主观视角。”周玉卿在残骸里翻翻找找，最后扯出一条质地有点像塑料又有些像陶瓷的奇怪物事来，如果熟悉终端设备会认得这是基础款的仿生脊椎。

“警察居然没有把这种关键证物取走？”刘正义惊讶道。

“大概是因为牵涉到了义体和终端，处理权限变得模糊所致吧。”周玉卿叹口气，“和上管天下管地的你们紧急情况部不一样，警局在管理局成立之后执法权就被切割走了很大一块，像以前一家独大时候那样行动可能会被管理局抗议越界，然后两边就会再次打起注定没头没尾的权限官司。”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政府要把警局和管理局的权限剥离开来，这只会降低管理效率。”刘正义撇了撇嘴角。

“联邦上下的警察和管理官大概都这么想，至于上面那些大佬们的想法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周玉卿讽刺地笑着，一边用双手轻轻拂过那条仿生脊椎，突然她的双手在某个部位停了下来。

“拿到主视角资料了？”刘正义问。

“你自己看。”周玉卿发来一个数据包，“如果这段数据没有被伪造修改过，那么死者宣称自己被操纵的说法也不是不能成立。”

“……！”刘正义打开数据包，里面的数据马上接管了他的视听感觉。

又是一天无聊的工作日，自从参加这个再就业计划之后日子就是如此反复，像台机器一样四处乱逛打扫街道，还必须忍受旁人投来或怜悯或嘲笑的目光，自己作为人的尊严都已经丢失殆尽。

这条小巷平时没什么人，最常走的人也就是在附近转悠的自己，有时心里会萌发一种只有这儿是独属于自己的错觉，不巧今天就有人在这儿经过，那人看起来慌慌张张似乎有什么急事，以至于直接忽略了自己这个存在。

突然那人捂着胳膊跪倒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自己本着好意走上去询问。

“先生，您没事吧？”

话刚出口就看见了一双如同嗜血猛兽般的眼睛，那双眼睛中除了暴怒和仇恨什么都没有。

恐惧占据了心中的全部，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跑终端却被一拳给撂倒在地，心脏、喉咙、脑袋，那个双目赤红的男人挥动他的义肢猛烈击打着这台终端上的几个部位，仿佛被他攻击的不是一台劣质终端而是活生生的人，对方正在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杀掉自己。

我们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还是说这个男人只是突然发了疯开始攻击他所能看到的一切？这些问题在意识被困在这台终端短暂时间里挥之不去，直到那个男人终于停止了在这台终端上倾泻暴力，残存的一个摄像头看到那个男人停下了高高举起的拳头，然后困惑地看向手套被打破之后露出来的钢筋铁骨，恐慌开始在对方眼中蔓延。

对嘛，这才是人类该有的反应嘛，所以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这该死的情绪逆流！”刘正义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意识从场景再现中抽出来，“你就不能单独分离出视听画面给我？”

“我想附上当时的情绪备份更能让你理解情况，也能顺便排除掉这台终端操作者的嫌疑。”周玉卿脸上全无悔改之意，“当然了，前提是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份伪造记忆。”

“行吧，总之死者在现场的确出现过失控情况这件事可以被确定了。”刘正义的声音有些无奈，“可我们依然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诱发了死者的失控，这台终端的操作者显然不具备能力和动机。”

“也许我们应该把剩下的残骸带回去看看能查到些什么。”周玉卿看着地上的残骸道。

“证据回收队已经在路上，另外凌警官那边有收获，你们两边联系一下。”突然频道里再次冒出了蓝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