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阿龙错愕地看着废弃建筑中的三人，如果要让他列一张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单子，眼前这三位应该都榜上有名。

“你们？”本来还一副尽在掌握中的矮胖子听到阿龙这么说，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陈先生和这两位小姐以前认识？”

“莫不如说你们三个里面你是最不让我惊讶的一个，我们之间的事情得先往后放放。”阿龙情绪复杂地叹口气，“罗小姐，能跟我解释一下状况吗？现在站在那里的人是顾颜青还是你妹妹？你们两个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她现在谁都不是，我不知道谁在她的身体里面。”罗小姐动作僵硬地用枪指着那具承载自己妹妹残存记忆的身躯，紧张得似乎随时会扣动扳机将之射杀。

“罗小姐，不是我瞧不起你，以你的能力不足以应对现在的局面，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卷进了多大的麻烦里面。”阿龙听得哭笑不得，今天他的麻烦已经够大了，难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是麻烦都要赶在一起来？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谁知罗小姐当场就暴怒起来，“雇我做这件事的人坦诚告诉了我一切，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才对！”

“额，在你来之前她们俩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罗小姐的话让阿龙意识到了不妙，他侧头跟没什么动作的孔伟确认道。

“对，我以为我能先人一步抓个现行，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早的，她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是同伙闹掰了。”孔伟耸耸肩膀。

“的确不是同伙闹掰，就这点才最麻烦。”阿龙又将视线转向顾颜青。

正好他和这个从进入阿龙的视野精神状态就非常奇特的女孩对上了眼，尽管只是一瞥那冷漠的眼神却让阿龙不寒而栗。她掌中的手枪看似随意地垂着却似乎随时都能暴起伤人，这绝对不是无助孩童能表现出来的泰然自若，也不像是凌筱描述中顾颜青本人的性情，那现在这具躯壳里面究竟是哪个意识在主导活动就很耐人寻味了。

“你到底是谁？”意识到罗小姐没有对自己撒谎，阿龙试探着跟顾颜青问道。

对方没说话，冷若冰霜的脸突然朝阿龙露出温和的笑容，反差之大仿佛冬日暖阳差点把阿龙给闪个跟头，就在他的大脑努力在处理对方为何要朝自己笑的时候那笑容又如幻觉般消失，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算她那边的？”当然其他人也捕捉到了那个笑容，罗小姐愈发警惕，孔伟则半是认真地跟阿龙玩笑道。

“你别问我，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阿龙彻底懵了，罗小姐刚才说得对，他才是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

“大家看起来没有想跑的意思啊。”孔伟白眼一翻不再搭理阿龙，“既然如此不如各自先表明身份吧，鄙人是紧急情况部的特工，任务是不管谁在这儿搞事都要抓起来，几位呢？”

“私人侦探，正在给军方打零工。”场面有些冷清，阿龙短暂地自报家门，虽然他觉得对方应该早就摸过自己的底了。

“嗯，不出意料。”孔伟点点头，“两位小姐里面哪个是给造梦人做事的？”

“！”罗小姐虽然没说话，身体却猛地颤抖了一下，当初连阿龙都应付不来的她明显不擅长伪装自身。

“你是，那么另外一位小姐什么来头？”孔伟借此轻松地作出认定，目光又投向顾颜青。

“我是造梦人。”终于开口的顾颜青短短五个字就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不是等会儿？！”最震惊的人莫过于孔伟，“你是造梦人，她给造梦人做事却用枪指着你，这是买凶自杀还是武装讨薪？”

“谁说造梦人只有一个了？谁又说造梦人都是一伙了？”顾颜青平静地反问。

“这……”孔伟呆愣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在我们的评估里面造梦人是一个互相包庇的集团而非单独行动的个体，既然是集团为何不能有叛徒出现？”

不不不，矮胖子你完全理解错了，比孔伟知道更多内情的阿龙在心中嘀咕着。孔伟口中的造梦人指的还是那个不久之前制造了全球恐袭的犯罪集团，而顾颜青所说的造梦人，阿龙认为指的是当初救下蓝天与罗萍的那位神秘客，这样一个手段诡谲又悲天悯人的人，怎么想都不至于黑化成后来的犯罪集团。

“容我问一句，现在第九区的事儿不是你搞出来的吧？”慢慢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某种脉络的阿龙小心翼翼地对顾颜青问。

“不是，我从不做这种事。”顾颜青义正严词地回答。

“那你为何要窃取这个女孩的躯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阿龙追问。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罗小姐。”顾颜青的神色突然冷淡下来，看向罗小姐的目光相当严厉。

至于被她盯着的罗小姐，依然固执地用枪指着顾颜青，脸上没有任何愧疚或者悔意。

“罗小姐，该不会是有个自称造梦人的家伙找上你对你承诺了某些事情吧？”阿龙脑中的某根线被连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位甘愿在自家地下室变成缸中之脑的鸣海集团工程师，也想起了罗小姐想让顾颜青彻底变成自己妹妹的愿望。

“你还记得我跟说过什么吗？”罗小姐没有否认，声音甚至有些悲壮的味道。

“如果能让你妹妹在顾颜青身体里复活，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要说两个造梦人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可以通过操作人脑构筑幻觉世界灌输伪造的现实，当然也包括让一个人彻底人格扭曲成另外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脑中还留存着相关记忆的情况下。

“有人说要帮我，我抓住了这根稻草，仅此而已。”罗小姐漠然看着阿龙，“他告诉我现在的状况是别有用心者破坏造成的意外，我只要把她带回去，她还能变成我的妹妹。”

这果然是这样，两个女人以及背后的两个造梦人之间发生的事情阿龙已经推断出个八九不离十，大概是有人诱惑罗小姐说可以顾颜青真正意义上变成她的妹妹，为了让自己的人生重启罗小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而在当初试图救下罗萍却最终失败的那位造梦人眼中这种行为简直是对自己的极致侮辱和挑衅。这种挑衅本身大概就是勾引他出现的陷阱，对方却没想到他利用高超的黑客技术直接介入破坏了这场“灵魂转换”，还用某种未知手法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来到这个大概是今天整个锦城市最显眼的漩涡中心，唯有在这里就连只手遮天的造梦人不敢再造次，因为差不多棋盘边所有棋手的目光都在盯着这儿。

“不可能了，收手吧，你知道外面多少股势力在盯着这里吗？”阿龙有些唏嘘地徒劳劝说罗小姐放弃，且不说她的行为正确与否，作为同样固执于某事的人至少这份执念值得他尊重。

“我的人生早就完蛋了，如果它不能被修正，这么结束也无所谓。”罗小姐的反馈和阿龙预想中一致，作为棋盘上力量最小的一枚棋子她是最不畏牺牲的那个。

“造梦人小姐，如果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愿意陪我走一趟吗？”孔伟还没有完全把握现状，他希望至少把握住眼前的人证。

“你们不需要商量？”顾颜青看看孔伟又看看阿龙，平静的声线里嘲讽意味却十分浓厚。

“陈先生，你联系军方的人了？”故意想无视阿龙的孔伟只好正视对方的存在。

“没有，但他们一定知道我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凌充都没有出现也没有联络自己，背后肯定有人在搞鬼。

“那就麻烦咯，部门纠纷总是最恶心的状况。”孔伟郁闷地叹口气，些微噪音伴着他的叹气声钻进这栋废弃建筑中。

武装无人机、高空运输机、军用装甲车、全地形机甲……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造兵器发出的噪音被阿龙的耳朵识别出来，早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墙壁上灰尘簌簌落下，仿佛只是声音就能把这些残垣断壁给拆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