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罗小姐那边的情绪听起来很激动，“小萍，不对，应该说是顾颜青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我不知道我应该找谁说，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

“怎么个不对劲？”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里乱窜，阿龙有些紧张地问道。

“你不是装了监控吗？我以为你会比我清楚。”罗小姐直接反问。

“监控是我装的，内容我可从来都没看过。”阿龙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只好尴尬地讲了实话。

“没想到你还挺绅士。”罗小姐半是嘲讽地笑笑，“如果你有心帮我的话，就去看看监控里今天发生了什么，要是不打算帮我那你也不用再联系我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等我一会儿。”阿龙切掉了罗小姐的通信，转头直接联系蓝天那边。

“急事？”阿龙突兀的来电引起蓝天的警惕。

“我们担心的事情好像已经发生了，罗小姐刚才联系我说顾颜青今天的状态异常，你这些天也没查看监控录像？”阿龙直接道。

“正在调监控，你要看吗？”短暂的沉默后蓝天问。

“看吧，自己选择主动插手进来就该负责到底。”阿龙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给你传过去。”蓝天那边传来了视频信号。

监控记录的音画都很清晰，画面里年轻的女孩蜷在被子里沉睡着，然后外面有敲门的响动，隐约能认出是罗小姐的声音。

“小萍，起来吃早饭了。”这个时间段罗小姐应该刚刚下班回家，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疲惫。

“唔嗯~”被吵到的女孩揉着眼睛发出无意义的咕噜声，似乎还没能从睡意中脱身。

“真是的，每天都这样。”门后面叹了口气，抱怨却很是宠溺。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端着早餐盘子的罗小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似乎是打算先放下餐盘再把被窝里的小懒猫叫醒，毕竟热牛奶凉了就不好喝了。

“……菱姐？”被窝里轻飘飘的一句询问却让罗小姐整个人都如冰雕般冻结在那里。

罗小姐本名罗菱，不管是谁给她们姐妹取名都肯定是对水生植物有种偏爱，可惜罗菱本人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了解她感想的罗萍在生前也从不会用这种方式称呼她，倒是跟谁都很自来熟的顾颜青不明就里，总喜欢按照自己的习惯这么叫。

“顾颜青？”罗小姐带着颤音轻声确认，她一直害怕会有这么一天，她知道命运从来都没有给过自己公正的对待。

“姐，我是小萍啊。”然而下一秒钟女孩的声音又变回令她安心的熟悉感，一双大眼睛从被子里困惑地盯着罗小姐。

“我刚下班，大概是累了。”罗小姐将餐盘放在写字台上，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趁热把饭吃了吧，我要去睡会。”

“姐，我不爱喝牛奶。”女孩瞄了一眼写字台上的冒着热气的牛奶杯，很不高兴地抗议道。

“啊？”罗小姐刚刚松弛下去的背影再次僵硬起来。

“我想喝豆浆。”女孩像每个任性的孩子般自顾自地提着要求。

“是姐记错了，我去给你弄。”罗小姐的声音变得干巴巴的，阿龙能感觉出来她在掩盖自己快要哭出来的冲动，她伸手拿走了装牛奶的杯子，快步离开房间从外面关上了门。

女孩困惑地爬起来吃早餐，罗小姐出去后没多久带了一杯豆浆回来也被她美滋滋地喝下去了，随后摄像头拍到罗小姐在客厅里面整整抽了半盒香烟，然后像一匹被困住的野兽般围着茶几转来转去，那个时间段正是阿龙在第九区里被隔绝了通信的时候。

“我要没理解错的话，两个人的记忆可能正在融合。”蓝天的声音插了进来。

“最后那孩子会变成什么样？”阿龙不会抽烟，现在却有一种很想抽支烟的冲动。

“不知道，我没接触过类似研究。”蓝天的声音听起来很消沉。

“就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阿龙不甘心地问。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两人的理性此时此刻都十分清楚自身的无力，他们的感性却始终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的良心让他们不愿看着事态缓慢却无法阻挡地向着悲剧结局滑落。

“我觉得你应该把真相告知罗小姐。”长久的凝滞之后，蓝天如此说道。

“你怎么不去？”一股无名火从阿龙心中窜起。

“如果有必要，我去也可以。”这次蓝天没有和阿龙争吵，她只是平静地回答。

“还是我说吧，你跟她没什么接触，你去说只会让对方觉得莫名其妙。”阿龙只感觉仿佛被人在心窝上捶了一拳，已经冲到嗓子眼的怒火被自己硬生生地重新压下去。

“随你的便。”蓝天不置可否。

“就这么办吧，你这几天多关注一下监控记录，哪怕你心里面不想这么做。”仿佛报复似的，阿龙向蓝天提出要求。

“知道。”蓝天简短地答应，然后挂掉了通信。

“然后是……”阿龙心里很少会生出这种想要逃跑的感觉，可世上总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去面对。

“说吧，我在听。”通信重新接通的时候感觉罗小姐的情绪平稳了不少，可能她终于说服了自己要认命？

“喜欢喝豆浆的是顾颜青？”阿龙一时哑然，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小萍讨厌豆腥味，从小就只喝牛奶，跟乳糖不耐受的我正相反，我妈以前老是在餐桌上抱怨这个。”罗小姐惨笑道。

“这两个人的记忆在融合，最终占上风的还是顾颜青，你妹妹的记忆和人格会消失，只有一小部分保留在顾颜青身上。”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最终还是说了。

“我他妈就知道是这样！”得到答案的罗小姐终于还是爆发了，“不管是哪个王八蛋干了这件事，我咒他八辈祖宗！”

“也许那时候对方只是想救你妹妹。”想起那个入侵自己的神秘人的态度，阿龙没怎么过大脑地脱口而出道。

“呵，救人？”罗小姐有些崩溃地笑了起来，“让死人重新活过来折磨活人，你告诉我这叫救人？！”

“既然你不能接受，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阿龙不想和对方争吵，他只是想理解对方的动机。

“我想让我妈再见一面小萍，也许这样我妈就能好起来。”阿龙仿佛能看见罗小姐坐在那里用手捂着脸的样子，“我早就接受了小萍的死，多少年前我就接受了，真正不能接受这一点的人是我妈。自从小萍死了她就总是在说，说小萍什么都没做错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说她自己当初做错选择不该让小萍被带走，她就始终这样折磨自己直到把自己送进医院，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儿只是个保姆一样。”

阿龙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整件事开始变得无法评价，变得说不清楚谁是对是错，似乎每个人都是正确的，每个人又都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小萍真能在顾颜青的身体里活下来，哪怕知道这是犯法我也会死抱住她不放。我要把她带到我妈面前去告诉她小萍还活着，我要靠她重新启动我的人生，可现在……”罗小姐几乎快要哭出来，那是一切希望都被打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