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看情况的人陆续都回来了。”陈哥行色匆忙地从外面走进来，发现虞万支正对着阿龙从区长那里带来的报废飞机零件捣鼓着什么，“你这是搞嘛呢？”

“知道我在哪儿上的大学吗？”虞万支放下变焦镜和回路检测仪，抬起头跟陈哥反问。

“我哪儿知道。”陈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话说你还上过大学？”

“北方航空工程学院。”虞万支压根就没指望对方配合，自顾自地说出了答案。

“所以呢，你到底想跟我炫耀什么？”陈哥抱着胳膊撇着嘴，一副我就是不想如你意的痞子嘴脸。

“这个压气机调节器，它根本就不是被摔坏或者打坏的，它是故意短路烧坏的。”虞万支举起手上的零件说道。

“啊？”陈哥一愣，“你什么意思？这东西是在飞机安全迫降之后才报的废？”

“不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我的毕业成绩在全年级排第三，很清楚一个发动机关键部件在什么状况下才会出现这样的损毁。”没等陈哥质疑虞万支的专业素养，虞万支自己就先开口堵住了陈哥的嘴。

“那位区长先生要么是在尝试维修飞机时不小心把这个稍有机械常识就知道至关重要的部件意外报废，要么是在明知道这东西第九区里只有一个生产地的情况下故意把它给弄坏了。”得到这样的反应，陈哥马上就理解了虞万支的指控。

“你猜真相是哪个？”虞万支将那破损的零件随手一扔，冷笑道。

“他在故意诱导我们和老刘的人接触，监视系统被交战破坏大概也是忽悠人的鬼话，可能他现在就在给老刘的人提供导航服务。”陈哥捡起那零件放在手中把玩，“洪爷知道这件事吗？”

“我猜洪爷从最开始就看出来了。”虞万支耸耸肩，“所以才让我们保持克制，毕竟一打二绝对打不赢。”

“妈的这帮老滑头。”陈哥忍不住痛骂出声，“所以不管外面已经变成了什么鬼样子，真相和权力还是在他们手里倒腾。”

“谁让他们是一手缔造了第九区的人呢？这是早期投资的回报。”虞万支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只要大家还相信话事人可以解决问题，他们就是这里的绝对掌控者。”

“……那你还信么？”陈哥盯着烧毁的零件沉默了一阵，重新抬起头来问虞万支。

“以前我信，现在不信了。”虞万支叹口气，“他们若真能解决问题，第九区又何至如此？第九区把命运交给他们来决定，所希望的绝不是现在的样子。”

“是啊，是啊。”陈哥嘴里重复着无意义的言语，眼神却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年轻一辈的几个头头里面数你最聪明混得最好，有没什么办法让我们摆脱他们？”

“嘿，洪爷评价你真是没说错，天生的脑后反骨，永远做不到屈居人下。”虞万支盯着陈哥冷笑。

“你不就是看上我这一点才特意来跟我说这些话嘛，想要造反就找专业的来，但别想着让我替你趟地雷送死。”陈哥并不因为虞万支话而动摇，耿直地说道。

“陈警官，他是关键。”虞万支立即变脸成平时的样子，说道。

“那个稀里糊涂的小警察？”陈哥似乎很看不起阿龙，“他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左右，你还指望他帮我们改变命运？”

“身不由己是因为他身上纠缠的力量太多，越是这样的人蕴含的能量就越大。”虞万支连连摇头，“如果我们能帮他走出一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路，跟他有牵扯的那些人全都会翻车，其中当然也包括想利用他做事情的话事人们。”

“你这是在玩火。”陈哥严肃道。

“世上哪有没风险的好处？”虞万支的表情同样严肃。

“……也对。”陈哥一撇嘴，“要我做什么？”

“我想你直接跟他共同行动，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那几个老家伙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结果还是他妈的把我推出去趟雷？”陈哥一听就火了，现在阿龙这个台风眼身边有多危险他可太清楚了，阿龙自己未必会怎么样，但在他身边的人绝对会过得很刺激。

“你不想冒险我就让别人去，”虞万支依旧平静，“让你去是因为你比别人更有判断局势的眼光，没别的意思。”

“我真有机会活着回来？”见虞万支如此淡定，陈哥的态度又出现了一些松动。

“陈警官现在是个钓饵，水里的几条大鱼都盯着钩上的饵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钓鱼人，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主动咬钩。”虞万支给出的比喻和林海涛完全一致，考虑到自身位置和手头少得可怜的情报量，他对第九区这幅局面的透彻程度绝对要高于林海涛。

“就怕万一到了应该咬饵的时候被一口咬掉的是我。”陈哥忽然看起来有点郁闷，“行吧，大不了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

“下几次他们出去你不要跟着，让新来的那几个家伙跟着试试风向，等到所有人都自认为已经掌握了情况准备行动的时候，你再以帮忙寻找零件的名义安插进去。”虞万支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切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赵津死你手里不冤。”陈哥感慨道。

“你莫不是在嘲讽我？”虞万支却皱起了眉头，“不管是真的那个还是假的那个，给别人当工具人的下场必然是被卸磨杀驴，赵津知道太多知道必须被灭口的事情，就算跟我有些关系也不过就是借了我的手而已，这可没什么好骄傲的。”

“照这么说你也是洪爷的工具人，知道的事情同样不少，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赵津会被干掉说明他本事没你强，想借别人的手成王却没那个本事甩掉包袱。”陈哥反驳道。

“我没死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虞万支笑笑，“如果这次我失败，就该轮到我了。”

“是该轮到我们了。”陈哥一板一眼地纠正，“上次我还有机会独善其身，这次恐怕不行。”

——次日——

“这是搜索队回来之后重新标注的地图，情况比我们想象要更糟糕。”陈哥把手机放在桌上，AR投影器在半空中绘出一片三维地图，“相比于五天前的上一版地图有十二处据点消失，有些有交战痕迹有些没有，但不存在像昨天你们遇到的那种斩尽杀绝的情况大部分都‘很和平’，另外这些只是我们的人能探查到的范围，不到第九区总面积的四分之一。”

“也就是说第二伙人的滥杀只是因为和第一伙人不巧撞上了。”阿龙盯着地图道。

“两边的目的都是掠夺人口，人口的具体去向则不明，继续这么下去我们能够联系到的人会越来越少，或许最后我们也会变成这些消失据点中的一员。”虞万支接着陈哥的话说下去，“我们得加快节奏争取到更多人站在我们这边，他们需要我们的保护而我们需要他们提供的帮助。”

“看来动用武力比讲道理效率更高。”瞥一眼独臂男和另外一个搜索队头领，阿龙讽刺的语气中还带些悲哀。

“只要我们寻求的是团结和帮助，武力征服就不是个可行选项。”虞万支遗憾地摇头，“没谁会情愿刚刚被你痛揍一顿之后就马上拿起武器为你战斗，我们也不会放心让这些人拿起武器。”

“这边的速度肯定会比他们慢。”阿龙眉头紧锁，“虞老板有什么解决方案么？”

“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比速度，由我们来放慢他们的速度不好么？”虞万支笑着反问。

“虞老板你该不会是想……”阿龙猛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洪爷的意思不是让我们尽量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吗？”

“洪爷的意思是不到迫不得已不要主动挑起冲突。”虞万支一字一句地纠正道，“首先我们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了，其次如果对方识相，我们就不会主动挑起冲突。”